喬曉靜和翠玉為了避禍被迫離開了小米樓,本來就沒有明確的目標,在王隊長和政委的勸說下,便也不再相辭,決意留在了這個小山村里。
王隊長作為喬曉靜的老師,對她自然甚是關愛。
喬曉靜和翠玉住在部隊兩三日後,王隊長帶了一點兒從城裏買來的紅糖(在日本鬼子的嚴密控防下,糖類也成是稀有的生活用品,可謂稀缺珍貴),來看望喬曉靜和翠玉。
王隊長在泛黃的燈下詳談後才得知喬曉靜家庭變故、在北坡學校遭遇的侮辱以及進入省城後受到非人的對待,心裏甚是難受,良久不語,望着燈火陷入了沉思之中。
喬曉靜也通過這一次交談,了解到了王老師上山砍柴之後的遭遇。
當時,王老師家境貧困,雖有點兒薄田,但連年軍閥混戰,盜匪橫行,家裏的東西,全都被這些豺狼搶奪了去,生活實在難以維繫。
他畢竟讀過幾年聖賢之書,在確定種田已然無法改變家庭貧寒局面的情況下,經過多方努力,最終謀得了教書匠一職,雖多少能接濟家庭生活,但僅靠自己少得可憐的薪金養活家庭實屬杯水車薪,為了減少生活支出,王老師便隔三差五上山砍柴以接濟家用。
可怒的是,一天,當王老師扛柴回家,發現家中滿是血跡,卻不見了年邁的老母親和愛人,他屋裏屋外找了個遍,最終在屋後找到了她們兩個人的屍體,屍體雖然被野獸吃得殘缺不全,但依然可以看出是被奸人所害……
那一刻,王老師感覺無比絕望,幾欲上吊自殺。
處理完老母和愛人的後事,王老師本想到學校辦理相關交接,然後就可以毫無牽掛離開這個悲涼的人世間了。可是到了學校,看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學生們,他的心軟了,下不了自殺的決心了,但他曾經向嚴校長提出過欲離開的想法,可是遭到了嚴校長的拒絕。
王老師暫且留在了學校,但失去親人的痛苦從未因為時光的推移而減弱,相反它就像扎入肉中的刺,已經長在了身體之中。
他依舊隔三差五上山,但不是去砍柴,而是寄託一份情思。
一天,他只有上午有課,上完上午的課便出了校門,來到了大山中,坐在一塊石頭上嘆息,又開始回憶他的母親和愛人活着的日子,很多幸福的場景讓他留下了眼淚。
正當他完全陷入回憶和痛苦之中的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了一隻狼,這狼一定是餓得快不行了,它盯着萬老師看着,見王老師沒有察覺,便鼓足勇氣向王老師撲了過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有一支箭從王老師身後呼嘯而過,扎在了惡狼的肚子上,餓狼慘叫了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王老師聽到狼的叫聲才恍然清醒過來,他回頭一看,一隻狼正在地上拼命想站起,肚子上的箭不停地晃動着,王老師因為驚恐一動不動,眼神盯着受傷的狼。
「快點兒過來,快點兒過來,它沒有死。」有一個聲音高喊着。
叫喊的人正是現在的政委,當時他只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也是為了貼補家用,平時以打獵為生。他無意間發現有一隻狼正欲撲向坐在石頭唉聲嘆氣的他時,便五十米開外搭弓射箭,箭卻沒有擊中那狼的致命部位,只插到了狼的肚子。
王老師因此才得救,面對救命恩人,謝且感恩。
兩人一見如故,聊得甚是投機,聽完王老師的遭遇之後,那個獵戶竟然流下了淚水。
獵戶勸慰一番,而後對王老師說道:「既如此,我還是建議你換個環境,這也許對你有好處,至於辭職一事,之所以嚴校長拒絕,可能是認為你只是隨口一說,不會真的離開學校,當你真離開了,學生的課不能停,自然會想辦法找來替你的老師。」
王老師自覺言之有理,便沒有再返回學校,從此便跟隨此獵戶左右。
後來因貴人指教,他和獵戶同時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摸爬滾打多年,組建了這支游擊隊伍,而且還分別成了游擊隊的隊長和政委。
王老師還特意提了一句,這個貴人曾也是北坡學校的老師,與他是本家。
喬曉靜和翠玉自是不關心王老師的貴人何許人,滿腦子是王老師之前的遭遇,以及現在意氣奮發的精神狀態,眼神中無不是羨慕之情。
喬曉靜和翠玉幾乎每天都是聽着游擊隊隊員們訓練的喊殺之聲起床的,她們被這種震天動地的聲響深深影響,漸漸感覺她們自己的生命之中也充滿了無限的活力。
一天早上,喬曉靜和翠玉起來,感覺寒風侵骨,懶得下床,賴在被窩裏面取暖。
不大一會兒,便聽到外面有女人的聲音,聲音層次不齊,但很清脆洪亮,喬曉靜和翠玉感覺很好奇,想出去看看寒冬之中,一大早,這些女人這麼大聲音所謂何事,她們到底在幹什麼,便穿好衣服,匆忙跑出了屋子。
屋外,寒風肆虐,乾枯的樹枝不停地搖擺着,雜物和黃土時不時被捲起,鋪在地上的雪花也被寒風吹得朝人臉上撲來,寒冷就像數把刀子不知疲倦地襲擊着喬曉靜和翠玉,喬曉靜和翠玉連忙加緊了寬鬆的棉襖,弓着腰身,不停的站在門口哆嗦着。
「聽聲音就在前面,怎麼就是看不到呢?」翠玉用肩膀擠了擠喬曉靜,說話的聲音似乎都被寒風吹得發抖。
「要不我們再往前走走?」喬曉靜踮起腳,極力眺望着遠方,哆哆嗦嗦說道,「就是凍得不想抬腳啊!」
「是太冷了,凍得我整個身體似乎都僵硬了。」翠玉邊說邊往前方走去。
說話的時候,兩人的嘴邊不停冒着白氣。
喬曉靜和翠玉越向前,感覺那些女同胞的聲音越清脆洪亮,山崖上的寒風也越瘋狂,它不停呼嘯着,與那些女同胞的聲音競相呼應。
走到崖邊(也就是高台),喬曉靜和翠玉這才發現正在叫喊口號的是一群正在進行訓練的女兵,與其說是女兵,還不如說是接受了革命教育的農村婦女。
游擊隊坐落在山溝溝里,依託村莊而居。
房屋全部蓋在半山腰上,由於半山腰地方有限,訓練場就只能像梯田一樣,重新平整一塊地方,於是包括男子訓練場、打靶場及軍火庫在內,全部設在了辦公室及宿舍的下部坡上,女子訓練場恰好就在喬曉靜和翠玉房門住處不遠處的下方。
這女子訓練場不大,里高外低,略有坡度。
喬曉靜和翠玉站在女兵訓練場的上方,風颳得她們站不穩腳步。
她們看到眼前不到二十名女兵,雖然清一色農婦的裝束,但無不洋溢這青春活力。
由一個與她們年紀相仿的女戰士指揮着訓練,儘管她們的臉蛋上凍出了兩團紅色的印跡,卻從她們的表情和狀態很難看出這兒是寒冬,更像是涼爽的春天或是秋天。
「難道她們不嫌冷?」翠玉嘆道。
「冷,肯定冷!」喬曉靜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凍得哆嗦着。
「那她們怎麼還這麼高的熱情?」翠玉將棉襖用胳膊肘子夾得更緊了。
「我,我也覺得奇怪啊!」喬曉靜略微停頓了一下。
不一會兒,指揮訓練的女戰士用洪亮的聲音宣佈:「先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訓練下一個科目,解散。」
女兵列隊「嘩」一下散開了,她們三三兩兩有說有笑,離開了訓練場。
眨眼之間,訓練場又安靜了下來,喬曉靜和翠玉盯着空場地看了一會兒,才又回到住處,兩人不停地搖着頭,臉上都掛着一副難以理解的神情。
「這麼冷的天,她們一大早就要訓練,怎麼還那麼高興?」喬曉靜坐在床沿上,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我也感覺很納悶,她們難道以苦為樂?」翠玉也感到不可思議。
「傻啊?還以苦為樂,誰喜歡苦,苦是沒有辦法。」
「那咋回事兒,她們年紀都不大,卻那麼能吃苦,那麼能挨凍,簡直令人嘆服!」
「說老實話,讓咱倆跟她們一樣,我想我們可能堅持不下去。」
「絕對堅持不下去,一兩天可能還行,若是時間長了肯定會放棄的。」
「那你說,她們怎麼就堅持下來了,而且長年累月如此,哪來的這股勁頭?」
「我跟你一樣,悶頭悶腦。」
約莫十分鐘後,哨子響了,喬曉靜和翠玉都聽到急促且雜亂的腳步聲,她們知道這是女兵們集合發出的動靜。
大概一分鐘不到,翠玉發現女兵們沒有了動靜,喬曉靜偏着頭聆聽,的確沒有了絲毫動靜,兩人一個眼神,衝出了屋門,重又站在了高台上。
瘋狂的西北風還是一如既往地發瘋,突破上的小土塊被颳得像球一樣滾動着。
女兵都在訓練場上,她們趴在已經凍僵的濕地上,一動不動地盯着前方。
「她們在幹啥?趴在冰冷的雪地上會凍死的。」喬曉靜說話時渾身發抖。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翠玉也在發抖。
「都是巾幗不讓鬚眉的英雄!」喬曉靜和翠玉異口同聲稱讚到。
喬曉靜和翠玉在游擊隊短短几天時間,就深深被游擊隊員們積極向上的精神狀態和熱情洋溢的生活作風所感染,她們感覺眼前的這撥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有說不完的開心事,有出乎常人意料的勇氣和魄力,也有不怕吃苦不怕危難的膽量和自信。
女兵訓練結束,喬曉靜和翠玉衝到那個帶領女兵訓練的戰士面前,用不解的口吻道:「這麼冷的天,你們咋還一動不動趴在地上,不覺得冷啊?」
這位女指揮看着她身邊的女戰士們,自豪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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