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張文定的辦公室,高德貴說干就干。
這可是個難得一遇的好機會,既能夠加強紀委在縣裏的存在感,又能夠讓張文定欠他一個人情,一舉兩得。
反正現在算是把吳忠誠得罪慘了的,倒不如和張文定合作得更緊密一點,爭取利益最大化了。
高德貴在紀委呆了這麼多年,對於叫幹部來紀委喝茶這種事,自然是再順手不過了。雖然在他手裏沒有真正處理過幾個重要幹部,但叫人談話這種事,高德貴以及他的那幫手下,那可是輕車熟路。
當天下午,胡友前就被請到了縣紀委。
胡友前只是一個副科級,自然不可能勞駕縣紀委書記親自問他話了。就算是副書記、或者別的縣紀委常委,也不一定要親自和他面對。
紀委搞調查,確實講究個級別對等。
但這個級別對等,並非是說調查副科級的時候就要紀委這邊也出一個副科級的來問話,而是指,對縣管幹部來說,由縣紀委出動;對市管幹部,就由市紀委出動;省管幹部的話,就由省紀委出動。
胡友前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惹出縣紀委里的實權人物,只有幾個普通的工作人員讓他坐在一間辦公室里,一來就是最典型的開場白:「政策你應該知道吧?主動交待,可以坦白從寬……不要有僥倖心理,情況我們都掌握了,現在給你一個自救的機會……」
胡友前這個人平日裏在鄉里名聲就很差,不單單是村里對他有意見,就連鄉政府的脫產幹部也沒人願意和他共事。
他屬於那種欺軟怕硬,狐假虎威的類型。但凡遇到比自己官位小的,或者平民百姓的,胡鄉長就擺出一副大領導的摸樣,走路都會挺胸抬頭撅屁股,可見到比他職位高的,他便變成了另外一幅摸樣,點頭哈腰,畏畏縮縮。
坐在紀委的辦公室里,胡友前冷汗直流。
前幾年,他也知道自己被幾個婦女告到紀委,但一直就是安安分分的過來了,雖然心裏還存在着一點的僥倖,但現在這個情況,已經不容他自我安慰了。
幹部被紀委請去喝茶,真的比普通人被警察問話還膽小。
不管紀委有沒有掌握證據,他都會自己腦補許多被調查的原因出來。別說被紀委的人帶走了,甚至有極少數,在自己單位被紀委的人一說明來意,就兩腿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胡友前根本就沒細想這些話里有沒有什麼漏洞,他這時候滿腦子都在想自己幹過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做過的事如果沒人較真,那就什麼事都沒有,可如果有人較真的話,那就是天大的問題。
現在,紀委把自己請來喝茶,再聽到這個話,他就直接認為自己已經被雙規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紀委也不是隨便就能夠雙規幹部的。
如果一個幹部被人檢舉可能有問題,那麼,紀委相關的科室就要做出初核,然後還要紀委常委會決定是不是要立案調查,調查之後,如果情況嚴重,需要雙規的話,紀委常委會才會作出雙規決定。
對於重要的幹部,雙規還要請示縣委。
胡友前現在這個情況,充其量也就是個正常的談話,只不過這個談話是紀委,不是在他自己辦公室。
他被自己想像的雙規嚇住了,越想越害怕,兩腿發顫地站了起來,強笑着道:「我,我沒有什麼問題……。」
「有沒有問題,不是你自己說了算。我們既然請你到這裏來了,肯定是掌握了相關情況的。機會已經給你了,你不要自誤。」一個高個子擺了擺手,然後指了指椅子,示意然他坐下說話。
胡友前的心往下就是一沉,感覺眼前一片黑暗。
這時候,又一個人發話了:「胡友前同志,基層生活沉悶,偶爾思想上滑坡,這個……要勇於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勇於向組織上坦白。出現了問題不可怕,問題總是可以解決的嘛。組織上的處分,是在司法機關之前的。」
這個話一說出來,就給了淪入黑暗之中的胡友前一線光明的希望。
是啊,自己幹的事情,如果硬要往司法上去靠,那也是靠得上去的,總不能因為沒管住褲襠,就去和公檢法打交道吧?現在看這幾個人的語氣,組織上對自己應該是以挽救為主,只要自己交待了,到時候給一個黨內處分就萬事大吉了。
想到這裏,胡友前的心理防線就已經破了,滿腦子都往好的方向上去想。
不過,他也沒有馬上就交待問題,倒不是僥倖還有誰會來搭救自己,而是想要討價還價一下。
「那……幾位領導,這個,黨內處分,是什麼處分?」胡友前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他甚至還想問是警告還是記過,可一想,自己乾的那些事情,就算是留黨察看都是輕的。可他又不可能問出來是留黨察看還是開除黨籍,所以,只能這麼問了。
「你需要做的,只是交待問題。至於會給什麼處分,這個還要看你的態度。」幾個工作人員偷偷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歡喜不已,這貨居然一下就被攻破了心理防線,也太容易了。
胡友前不禁打了個顫,心裏已經涼了半截。
雖然他不知道紀委的人到底掌握了多少問題,但他做過的事,他心裏是很明白的。而且,他又沒辦法問,只好點了點頭,戰戰兢兢的回答道:「請領導放心,我一定端正態度,如實匯報,不,如實交待。」
沒辦法,他現在一門心思只想着混個黨內處分,以免被移交到司法機關去,說話都有點不經大腦了。
「好!那你說!」高個子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一臉平靜地說道。
胡友前猶豫了,說什麼?怎麼說?
雖然他違反組織紀律的事不少,但在他看來,能舉報他的無非就是村裏的那些婦女。他猛然間想到一個問題,聽說過張文定最近在抓精神文明建設,而且紀委高德貴和張文定也走得近,莫非自己這是被張文定抓了典型?
下一刻,他又覺得這個想法太不可思議了——精神文明建設,跟紀委的工作有一毛錢的關係麼?
這個問題,交待肯定是要交待的。至少怎麼交待,交待多少,卻是有講究的。
交待少了,跟紀委掌握的情況相差太多的話,那就是態度不端正;交待多了,超出紀委掌的情況太多的話,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胡友前覺得,別看現在他們說是給個黨內處分就可以了,自己真要乾的壞事太多,他們肯定不會手下留情的。
所以,這其中的度,一定要把握好。
正在他猶豫之際,高個子突然站起了身,冷冷的對他說道:「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這個架式,完全就是要離開了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好好「冷靜」的打算啊。
這就跟警察局差不多,事情不交代,那你就蹲在牆角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再問。
當然了,這個也只是針對一些問題不大的幹部,或者一些小案子。重大案子的相關人物,那是要二十四小時有人陪着盯着的,免得被調查對象自殺或者發生什麼不可預測的意外。
這一想,到底會想多長時間?胡友前不知道!
其實,以前紀委找人調查的話,可能一調查就會調查個幾天,但現在已經很規範了,一般都會講究個不過夜的原則——如果沒有問出問題來,夜裏十二點之前,就要讓人回去了。
當然了,雙規的肯定不算在這個情況之內。甚至,雙規也是有時間規定的,一般也就是雙規個半年,只不過在半年時間到了之後,還可以申請雙規時間延長而已。
現在的問題是,胡友前自己不知道這些情況,除了搞村婦之外,他知道的還真不多——分內的工作都還摸得不太透呢,又怎麼會知道紀委這邊的工作方法?
見到紀委的幾個幹部要走,胡友前直接就以為人家對自己有看法了。這一下,他瞬間就有了決斷。
他不想再熬着了,他現在已經基本上斷定自己的命運了。
沒想到,自己熬到了這把年紀,再熬幾年就退休了,還是在陰溝里翻了船。如果真被紀委移送到檢察院了,那自己這輩子就完蛋了,悔不該啊!
他趕緊站了起來,由於緊張,汗珠子開始往下掉,但他還是賠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對高個子說:「領導,我都,都,都想起來。」
高個子看了他一眼,臉上還是沒有表情,點點頭,從鼻子裏哼出一個聲音道:「嗯。」
胡友前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退路,到了這個地步,他不得不交代。
畢竟,坦白從寬了可以爭取到黨內處分。自己如果能交代的好,還有可能不被雙開,可自己要是頑抗到底,那自己就真的完蛋了。
跟一個副鄉長談話,紀委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不到兩個小時,胡友前就把自己養情人,禍害村婦的事情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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