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當鋪後院兒·大櫃堂屋。
銀燭高挑,斜月當空,棉帘子後面的浴缸里,面對面坐着兩個人,正在悠閒愜意地泡澡。
王敦的眼神飄飄忽忽的,一雙皂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流亂轉,到處都看了看,就是沒看進去書里寫的是什麼,一會兒從書沿兒上冒個頭兒,一會兒又從書底下偷個眼,上躥下跳的活像個高三學生不好好上課,專門偷看女孩子。
「你在看什麼。」
被他偷看的對象連眼皮兒也沒抬,就知道這貨沒有好好學習,輕描淡寫地問了句。
「哎!」王敦手一抖,手裏的線裝書險險的就要掉進浴缸里,還是胡橙一伸手接住了善本。
「這可是人家的死當,大掌柜的,你小心點兒。」胡橙把手裏的線裝書塞回到了王敦的手裏,才抬眼看他,不知道是不是浴缸里的水過熱的關係,王敦白皙光滑的額頭上面已經爬滿了汗珠,有一滴正調皮地從他高挑的眉峰上滑落下來,垂墜在尖俏的下巴上搖搖欲墜。
「有這麼熱嗎?」胡橙把自己頭上頂着的一塊毛巾扯下來,伸手去給王敦擦了擦。
二掌柜還是很關心我的,等一等……王敦心裏本來一暖,結果忽然又有點兒彆扭,腦海之中浮現出胡瓜在前些時候跟他一起照顧胡橙是說過的話。
「是你想多啦,放心,我哥不是那種職場性騷擾的慣犯。」胡瓜擺擺手,開玩笑,整個兒狐狸家族誰不知道胡九爺的脾氣可以凍住整個兒夏天的帝都,怎麼可能倒貼嘛。
「那他為什麼……」王敦賊心不死地問道。
「唔,你家裏有泰迪嗎?」
「沒有。」
「你總見過吧?」
「唔,隔壁家就有一隻。」王敦知道那隻日天日地的小東西,原本是隔壁大媽為了給兒子做伴兒買的,現在小伙子從小學生長成了中學生,不再跟小狗親近了,遛狗的工作基本上就落到了大媽的頭上,所以早晚出門兒遛彎兒總能遇見他家的那隻。
「那就對了,你見過泰迪日拖鞋嗎?」
「……,你想表達什麼?」
「額,我哥:泰迪、你:拖鞋,懂?我哥說了,那個主墓葬里的女孩兒因為青春寡居,一股幽情在墳墓之中迴蕩不去,所以肉身化作了蛆蟲時常衝破鎮物跑出去幫助其他的姐妹,白蛆之中帶上了女孩子對於愛情的渴望,對我九兄起了作用,才會使勁兒蹭你的。放心吧,攻泰迪肯定還是愛着母泰迪的,他不會愛上一隻拖鞋。」
「是這樣嗎→_→」王敦臊眉耷眼地點了點頭,心裏把給胡瓜的誤工費活活兒減掉了一半兒,當然這沒必要讓他本人知道。
……
「大櫃,你在想什麼。」胡橙伸手在王敦眼前晃了晃,把他拉回了殘酷的現實之中。
「唔,沒什麼啦,我只是後悔,不該一時手賤收了這麼兩本破書,竟然分開解煞還沒有用,非要兩本一起解才行。」王敦看着手上殘破的書卷,劍眉糾結在了一起,雖然他是不介意跟胡橙一起洗澡啦,但是……
「這樣不好麼?寒冬臘月的,兩個人一起泡澡更暖和一些。」胡橙說。
「好、好。」王敦唯唯諾諾地說,恨不得穿越回幾天前去剁掉自己的爪子。
……
一個星期之前。
王敦半夜起來尿尿,雖然堂屋裏已經有了抽水馬桶,作為當鋪掌柜的,他還是習慣於去胡同兒門口的官茅房,據說那地方斂財,以前不少帝都的大買賣家兒都會在自個兒的鋪面前頭出資修建官茅房,為的就是聚攏財富。
「嗯?」王敦披着軍大衣迷迷糊糊地走下台階,並沒有點亮天井院兒里的吊燈,卻發現院子裏亮堂的很,原來是西廂房二掌柜的房間裏傳出來的燈火。
「幾點了這是,怎麼還不睡下啊?」王敦回頭瞅了眼堂屋裏的座鐘,都凌晨了,二掌柜的真是個網癮少年。
啪嗒。
王敦正要走上前去敲敲門提醒他早點兒睡,忽然聽見胡橙的房間裏傳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可是好像有些年頭兒沒聽見過了,聽起來類似於王敦時常在胡同口兒看板兒爺們下象棋時吃子兒的聲音,啊對了,是下圍棋的聲音。
「嘖。」王敦聽到有人嘖了一聲,似乎不太服氣。
「慢慢來,常言道棋酒通仙,你多學一學,也可以修身養性。」是胡橙的聲音!
不對,房間裏怎麼會有兩個男人的聲音!王敦抬眼一看窗欞上面,映出的是兩個成年男子挺拔俊秀的身影。
「誰?!」一個陌生的聲音沉聲說道,似乎話說到一半兒被胡橙擺了擺手硬生生打斷,緊接着房間的燈火一下子就熄滅了。
是姦夫?等等……我為什麼會說是姦夫,這是打哪兒論的呀?王敦腦子裏亂鬨鬨的,那個陌生男人在窗欞上的剪影倒是魁梧頎長,跟胡橙看上去珠聯璧合,總有一種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既視感,太憋屈了。
「誰在外面?」房間裏重新亮起了燈火,胡橙手裏托着一盞油燈,身上披着十萬一件一律十萬一件的羽絨服挑帘子出來,搭眼一看,正是王敦。
「大掌柜的,這麼晚了有事嗎?」胡橙心平氣和,一點兒也看不出有什麼波瀾的樣子。
「沒、沒事兒,看你房間亮着燈就過來催睡,你……有朋友過來啊?」王敦的脖子抻得像個甲魚那麼長,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隨便往二櫃房裏亂看。
「嗯?沒有啊,是不是你看錯了。」胡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直追天氣預報員,一閃身讓出了門口,把房間裏的頂燈開得燈火通明,讓王敦瞧個明白。
怪了,西廂房本來就不如正房堂屋那麼大,裏面的家具都是笨重的木器,佔地面積有不小,幾乎是一覽無餘,床鋪又是火炕,根本連床底下這種經典姦夫歸宿都不存在,並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
「大櫃要是還不放心,不如進來坐坐。」胡橙一歪頭,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不不,不合適,二掌柜的,你就是有朋友過來玩兒也不打緊,咱們是同仁,你別見外啊。」王敦口吐蓮花,心中滴血,倒退着從西廂房的廊檐上面出溜了下來,忘了尿尿直接回屋了。
不對,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兩個大活人站在窗前下棋怎麼可能看錯呢,我又不瞎,嗯?難道瞎了?王敦趴在被窩裏看着天花板,伸手捂在左眼上看看,又伸手捂在右眼上看看,飛行員視力,不瞎啊。
「老闆!老闆!」
「噫!」王敦正在琢磨胡橙房裏那個詭異的人影,忽然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剛剛憋回去的尿意被嚇得不知道是不是釋放了一點點。
「鬼叫個什麼。」王敦罵了一句,掀開被窩一瞧,還行,沒尿,不愧是童子功。
「都是您老定下的規矩,就別難為小的了啊,我也正睡得着着兒的呢,就被外頭拍門的聲音給拍醒了嘛。」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外面是奎子睡眼惺忪提着褲子的身影。
「半夜上門的,是死當?」
「是,我掌了一眼,看不出東西對不對,您看是招呼二櫃還是……」
「別別別,他剛睡下了,我來。」王敦跐溜一聲從被窩兒里鑽了出來,吩咐奎子帶路。
外頭的鋪面兒都已經上板兒了,只留下一個小角門這會兒被奎子打開,放了一個人進來,來人身上滿滿的一層雪,可能是剛剛脫下外衣摘了帽子手套,連額前的頭髮和眼角的睫毛上面還掛着冰碴兒。
「大爺,您……」王敦看着來人一腦袋如銀的白髮,趕緊想上去攙扶着坐下,沒想到對方一抬頭,卻把王敦嚇了一跳,這哪裏是七老八十的老大爺,分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的臉啊!
「紅顏白髮?」兩個人身後響起了胡橙陰惻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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