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已經站在鐵柵欄門外的千夜,溪才小鹿驚慌的發現,站在不遠處的鄭鵬好像已經靜靜的看了好久了……
恐怕從自己筆鋒落在潔白紙張上的時候,心底僅剩不多的小秘密就被人看穿了吧?
不知不覺,少女略顯蒼白的俏臉升出一抹緋紅。
但略感遺憾又慶幸的是,屋內走出的白父,讓溪明眸中的慌張有了個掩飾的機會。
「伯父,別來無恙。」
站在門外的千夜溫煦一笑,身後漸漸走來的韓少兩人面對算得上自己長輩的白父,同樣揚起一抹乖張的笑容,絲毫沒有平時的肆無忌憚。
「林……林千夜?你怎麼會來這裏?」
臉色一怔,隔着升滿鏽跡的黑色鐵門,兩人就這麼打量着,白父目光中被反感代替的驚愕,讓千夜看的一清二楚。
坦白來講,白父相比之前在wh訓練基地見面的時候,的確滄桑了不少,幾近奔波跌宕的變故,身為一家之主的他,又如何能感覺不到疲倦?
不過讓千夜稍微鬆了口氣的是,遠在華夏的秦峰貌似並沒有威脅恐嚇小白家人,至少這三口之家還算過的不錯,溫飽小康是有了,勉強在費城能舒坦的生活下去。
前提是沒有那璀璨整個家庭命運的病魔……
「伯母,您還是顯得這麼年輕啊。這件大衣穿在您身上,肯定很合身的。」
正當兩人互相打量之餘,見自己丈夫一直沒有動靜的白母也從屋內走了出來,見到笑容溫煦的千夜時,目光中閃過些許恍惚,只是隨後卻被毫不友善的反感代替。
「你來幹什麼?」
不知何時,那曾經對千夜慈祥的聲音,如今卻沾染上滄桑和細不可聞的尖酸……
市儈百姓的尖酸。
「咳咳,林千夜,有什麼事麼?如果沒事的話,那你就請回吧。」
白父也臉色不快的捂嘴輕咳兩聲,語氣不善的下了逐客令,只是目光卻有意無意的往千夜手中拎的見面禮瞥去。
逐客令出乎意料的直接,一時間千夜幾人臉上尊敬的笑容頓時顯得尷尬起來。
就連沒有多少心計城府的溪,此時都覺察出了端倪,偷偷扯着自己父親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嘟囔道:
「爸……你就讓千夜哥哥他們進來吧,咱們家可是好久沒人做客了~」
「做客?那也得算是咱們家的客人才行!」
正當白父嚴聲呵斥的時候,這幾天和前者還算有些交情的鄭鵬,急忙站出來打圓場,隔着鐵門憨厚訕笑道:
「白叔叔,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我們今天來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
我可聽說,小白跟千夜可是從小一塊玩到大的,什麼事至於讓您動這麼大火氣啊!」
「玩個屁!」
剛才還只是嚴厲陰沉的白父,此時滿是憤恨的咆哮,別說是千夜,就連身旁的溪都被嚇了一跳:
「不就是天天一塊偷跑到網吧玩遊戲麼!要不是因為他,小白現在早就帝都混出頭了!哪會像現在這樣看個病還得到處奔波借錢!」
提到辛酸的往事,就算是年近半百的白父,情緒都有些失控,隔着鐵門指着低頭不語的千夜就是一陣嚴聲訓斥:
「林千夜!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說什麼電子競技,牛皮吹得天花亂墜!那你告訴我,我家小白到現在為止拿了什麼成績!?混出頭了麼!?」
「他爹,算了吧……都是咱們家自己命苦,你何必跟千夜這孩子計較呢?」
眼見氣氛不對,以前和千夜十分親切的白母,一臉急切的跑到近前,苦口婆心勸導的同時,還不忘拉扯着白父,哪知後者狠狠一甩臂膀,近乎咆哮的怒道:
「你別拉我!今天有些話咱們當面說清楚!
當初你們拉着小白打什麼電子競技,我早就反對過!要不是你們保證的頭頭是道,我絕對不同意他跟着你們廝混!
結果呢,小白參加電競這麼久,好歹也算是盡心盡力吧!但你們有兌現過哪怕一點當初的許諾麼!」
仿佛還覺得不解氣,白父直接隔着鐵門拽住千夜的衣領,眼見後者的臉色仍舊平靜的古井無波,氣得雙目都充滿血絲:
「林千夜!我問你,夢溪的病你當初是知道的吧!咱們都是矜矜業業的普通百姓而已!各家有各家的難處,你能盡力那也就算了!
可是你當初是怎麼說的!讓小白衣錦還鄉!
呸!要不是秦峰當初肯救濟我們,哪還能輪得到你站在這裏說風涼話!」
秦峰……
不知為何,一聽到這兩個字眼,千夜那雙原本平靜淡漠的雙眸,掠過一閃即逝的憤恨!
掙脫開白父掐在自己衣領的手掌,千夜深呼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和氣:
「伯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只問您一句話,你真的認為秦峰是真心誠意的救濟你們麼?」
「廢話!他不是真心誠意,難道你是啊!」
白父憤恨不屑的回答,同樣不假思索。
望着那張被歲月洗禮的滄桑此時卻又扭曲勃怒的臉,千夜長嘆口氣,盡顯無奈和苦澀。
真沒想到,一直和小白共患難,馬上要同富貴的時候,自己反而成了出爾反爾的壞人……
真是天意弄人啊!
儘管在來費城之前,千夜便想到了會被白父訓斥,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連進屋做客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何等的諷刺淒笑?
掏出兩根香煙,千夜自己嘴角斜吊着一根,本想雙手恭敬的遞給白父,卻被後者憤怒的甩在地上。
「嗒……」
打火機的光亮閃過,在身後替千夜拎着禮物的韓少兩人也是一副頓足忐忑的惆悵模樣。
「夢溪,你先進屋裏去,我跟你爸爸有事情要談。」
不溫不火的語氣,卻讓溪聽得嬌軀一怔,望着門外自己無數次偷偷素描的英俊臉龐,此時卻寫滿苦澀……
少女只能緊抿着櫻唇點了點頭,才依偎拉扯着母親往屋內走去,只是一步三回頭的擔憂關切,讓千夜更是暗暗下定決心!
終究,只剩四個男人沉默對視,相隔的生鏽鐵門仿佛無論如何都跨不過的隔駭……
既然都是心智成熟的男人,有些話千夜也不妨開門見山了,至於所謂的誰虧欠誰,希望能當成一筆爛賬翻過去既往不咎……
又掏出一根煙,還是千夜來之前特意找商店買的白塔山,他記得很清楚,以前去小白家裏做客蹭飯的時候,白父總愛泡上一壺算不上多名貴的清茶,抽着白塔山,愜意悠閒的講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
望着透過縫隙遞來的白塔山,白父抽了抽鼻腔,伸手接過的同時還不忘重重冷哼一聲,但起碼雙目中的血絲已然消下去了。
「伯父,我知道您們一家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以前是我們不懂事,但現在不一樣了,好歹我能在您面前挺直了腰杆說話。
您看這樣好不好,我還您一個健健康康的夢溪丫頭,您讓小白回歸我們?可以麼?」
不知何故,原本市儈的白父,時隔幾年之後,又一次用長輩看待晚輩的目光審視着千夜,嘴角還帶着不知是輕蔑還是惋惜的嗤笑。
「林千夜,你小子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幼稚!」
「上次你答應我的時候,也是那麼信誓旦旦!我能信你兩次,但是夢溪的病拖不起!
憑什麼讓我答應你!」
千夜聞言,深深吸了一口香煙,儘管燃到末尾的煙頭已經有些燙手,但他卻極為反常的捏在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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