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夕激憤瞧去,一位黑須中年男子佇立峰巔,黃衣飄飄氣度凜然兩側跟隨着一對年輕公子,面相俊俏,衣着一青一白,微微屈身立在中年人半身之後。
「不要擋我去路,否則便殺了你們!」
金夕見來者面無邪惡,發出警告之辭。
青白二人立即沉下臉色,雙雙抬起手臂。
「咳」一聲,美髯中年人示意二人莫動,歪頭看向金夕身後女子,擺弄好幾次腦袋像是也沒有瞧到臉面,發出嘖嘖聲音,沉聲問道:
「你可是要進入崑崙虛?」
金夕一愣,收回邁出去的前足,既然知道崑崙虛絕非一般人物,遂低沉答道:「正是,還望各位讓路,在下確有情非得已之事。」
中年人左右環顧一下兩位青年男子,立即繃起連喝道:「此女已經不是凡間之人,而且業已死去,放下女子屍身,你大可來往崑崙虛,我們絕不會阻擾半步……」
金夕騰一下子冒起怒火,渾然不再顧及顏面,濃聲訓示道:
「我帶她去崑崙虛,關你爹娘事?讓開!」
說罷,移動步伐就要前闖,放出誰攔殺誰的架勢。
那中年人毫不動容,手臂一橫決意阻攔,臉上也是絕不會令你再行一步的神態!
「喝!」
金夕氣沖九霄,五行草凝氣通開水土脈關,發出最為霸道的水山之術。
呼啦啦!
金夕怒目駭顏,衣仗前凜,一股裂山碎木的罡氣赫然施出,周圍山雪紛飛呼嘯風響,一記漩渦從眼前席捲而去。
唰唰……
風流像是根本沒有遇見什麼,三個人衣衫微飄,身體文絲未動,只是身後的白雪迎刃而飛卷向山巔之外,地面上露出青石黃土。
咦?
金夕暗自詫異,無論對方何等修為,絕不會面對曠世五行招法無動於衷,可那是事實,三個人臉都沒有變色,仿佛透明的空氣一般存在着。
他立即發現自己絕不是對手,事不宜遲,身後的姬慕菲需要立刻進入天冰之內!
金夕將姬慕菲停放在身邊靠住,噗通一聲,單膝屈跪幾近哀求:
「仙師,求你們放過金夕,我身後的姑娘是我妻子,可我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夫人……我娘被人囚禁,是她悉心照顧六年,可我終於拿來賊人索要的寶物置換,他們卻又翻臉殺人滅口……」
中年人顯然被打動,嘴一撇一撇地隨着金夕的訴說蠕動着,眼睛中發出同情的光澤。
青白二子發現這等變化,立即輕輕拉一下他的衣角給予提示。
「嗯!」中年人仿佛即刻從悲楚中脫離出來,身體挺直再次露出沉肅表情,「這個……這個也不可,天地有裁,人壽有數,已經死去的人不能進入崑崙虛!」
「仙人,」金夕粗粗喘着惡氣,「無論你們要我做什麼都答應,要我給什麼都行。」說着,就要去取藏寶囊,那裏面有無盡的寶物。
「不可!」中年人抬手制止,而後拿捏幾下長須。
兩名弟子一瞧,似是了解這又是鬆懈的訊號,立即微微出聲再度提示。
中年人極不情願地放下手,耐心勸道:「娘至上,妻亦大,不過總有終老之事,還希望小俠從天而行,棄了這段姻緣吧。」
「不!」金夕猛然抬頭,雙腮鼓起眼睛暴撐,「如果可以,我願意拿我的凡間壽命來換,只要給我留下三年,三年就可以,我辦理完事情,只想看見她活過來,喊他一聲娘子如若有變,死而無憾!」
中年人似是承受不住,右手緩緩向上抬起。
「主人!」二少同時疾呼,毋庸置疑兩人對中年人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夠了!」
中年人厲聲大喝,面帶嗔怒地瞟向二人,聲音震盪山巒,金夕聞聽也是渾身一震。
「你們一會兒這不行,一會兒那不行,究竟誰說的算?!」
青白二人一噘嘴,稍稍向後退卻一步。
「你,」中年人抬起的手指向金夕,「果真願意拿自己的壽命來換女子的命數?」
「我願意!」金夕擲地有聲,他決意利用三年時間在凡間剷除無盡的罪惡,隨後步入真界,將來一旦成就帝天之修,取得還魂仙丹,便進入崑崙虛救活姬慕菲,喊她一聲妻子,令她重返凡間,自己死去也心滿意足如若不能,也算作以死報答姬慕菲。
畢竟,姬慕菲從小就在身邊,無時不刻照顧着他,此次為他而死,最重要的是他不在身邊,是姬慕菲照顧柔夫人六年。
這是她臨終前最大的願望!
「三年,那好,」中年人一本正經地說道,「無論你能否救活此女,你的塵世壽命只餘下三年時間……」
「多謝仙師!」
金夕再也不敢停留,他已經瞧見中年人身後的青衣白衣二少臉色有變,意欲強加阻攔,立即抱起姬慕菲,雙足一塌躍起身子,飛飄而入崑崙虛!
「主人!」青衣男子立即上前稟報,眼神不斷觀察着中年人的臉色變化,「這樣豈不是壞了規矩?」
「以壽抵壽,人家如此可憐,又求在我閻王的頭上,怎能不允了他!」
中年人正是閻王,忽探得凡間有人背負屍體奔往崑崙虛,事態重大,立即帶領黑白無常趕來拿人,一旦進入崑崙虛,屍身永無變化難以收回魂魄,這是無數年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閻王爺說的是……說的是……」黑無常雖是說着,頭卻低下來。
閻王滿意地瞧瞧黑無常,忽又枕起臉色,略帶訓誡又有些心虛說道:「你二人回去之後切不可亂講,就當沒這碼子事情,聽見沒有?」
「爺,大事不好!」
白無常瞪大眼睛瞧着剛剛剛抖出的生死薄,雙手顫抖着指向金夕的名字。
「啊?」閻王與黑無常頓時大驚失色。
「這……這可怎麼辦?」白無常驚恐出聲。
「是啊!」黑無常也直勾勾看向閻王。
閻王抖抖黃袍,又是乾咳一聲故作鎮靜的樣子,連連拍打黑白無常的肩膀以示安慰,思忖片刻稍稍低頭,既是商議也是命令的口吻道:
「就將那姬慕菲掛在賬上吧!」
沒等二少回過神來,呼一聲失去蹤影。
「啊?!」
黑白無常面面相覷,顯然嚇得不輕,互相撇撇嘴一同合上生死薄,悠地消失無蹤。
崑崙虛內,金夕將姬慕菲輕輕平放在高岩之上,面對昔日被困禁的那塊冰川唏噓不已,「菲兒,此處便是幾年前我被鎖困的地方,一待就是一年,多虧冰婉兒日日餵食才能活着走出,」他伸出雙手撫摸着破裂之處,似是想起了當年場景,「如今,又輪到你冰凍在這裏。」
他稍稍凝思收斂體內行氣,打開脈關,同時發動五層木、三層土之行氣向冰川出揮去。
霍!咔!
厲風如刀,震撼劈開一層冰川……
接着仍是他赫赫呼叫,冰層嘩嘩沉落,半柱香功夫在岩台上方的冰川內橫出一道長方形墓穴,儼然一座冰棺!
他抱起姬慕菲細細地看着,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小嘴依然微微噘着,他剛要俯下身子親吻一下,又徐徐抬起頭,像是告誡自己,又像是說給姬慕菲聽:
「菲兒,你就在這裏等着,不管是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我一定會回來救你,到時候我一定吻着你喊你一聲妻子!」
說罷,他小心謹慎地將姬慕菲身體仰放入冰棺,細緻耐心地擺正她的衣衫,將每一根頭髮都梳理妥當,然後捲動碎冰添充進去最後,再次施出火行烈氣融化冰層,將整座冰棺封閉起來。
金夕收拾停當,原地蹲坐下來,呢喃地說着。
他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像是從記事開始一直說到別離,談起空戎的卑鄙,天陰的無恥,金村的覆滅,涼山府的奸邪等等等等,只是沒有提及四方尊。
「菲兒,我要走了,不管是真是假,我在凡界不能超過三年,你放心,無論如何都會給你報仇,一定親手殺了琿丹……」
他一步三回頭緩緩步入雲霧,直到瞧不見身後的冰川,方才奔出崑崙虛返回到崑崙山巔。
金夕下意識地摸向藏寶囊,琢磨半刻又縮回手指,只要抽出天神符,青牛神就會奔騰而出,可是他體內五行草的真氣尚未儲滿,沒有把握能夠戰勝它。
最重要的是青牛屬木,他毫無金行真氣,無法克制青牛孽氣,弄不好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他才注意到,進來之前那三個仙人停留的地方一隻腳印也沒有,就在面前,還隱隱約約呈現出他跪地的印痕,「究竟是什麼人?」他喃喃自問。
也許,那三年期限是真的!
驀地,金夕似乎瞧見遠方有一個人蹣跚着奔過來。
是一個女子!
好熟悉的身影!
金夕緊忙揉揉眼睛,脖子前傾狠狠地盯過去……這不是夢吧?那慌亂的影子,不是冰婉兒嗎?
「婉兒」
他發出悲壯的嘯聲,又似怕聲響將那影子震得無影無蹤,剛剛喊完立即再凝神探望。
那女子好似聽不到聲音,又似根本不相信有這聲音,依舊左搖右晃地向山巔移動。
山下,正是冰婉兒!
她在董墓山脈出口處等候將近一年,失語加上極度的悲痛,幾乎喪失心智,依然沒有等候到金夕出現,就在迷迷糊糊之中,憶起崑崙虛,她一路奔波趕來崑崙,決意在崑崙虛內結束五百年的壽命。
那裏,是他們曾經在一起的地方。
雖然上空飄來金夕的聲音,她只當做夢幻,在她心目中,金夕的確已經死在董墓之中!
「婉兒!」
又是一聲長呼傳來!
她痴呆呆抬起頭,仿佛看見一道人影正在衝下山巔,那神態像極了金夕。
冰婉兒極力地張開嘴試着喊出字來,可是終究沒有成功,隨着搖搖頭,再次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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