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什麼匪夷所思的詭異生物纏住了手腳,於知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又看了眼最後一句話,然後不可理喻地輕哂了聲。
張思甜見狀,好奇問:「怎麼了?」
於知樂拿低手機:「沒什麼。」
張思甜便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於知樂把手機放回桌上,換了抹布,繼續擦模具。
她斂着睫毛,仿佛壓着汪洋心事,沒一會,她再度把手機拿起來,收下了那五萬塊錢。
並給對面回了兩個字:地址。
—
轉賬成功,外加一條極其簡短的二字消息,讓景勝難以相信地愣了好一會。
反覆確認過十幾遍後,他一拍桌子從老闆椅上一躍而起,開始對着桌邊有節奏來回晃的永動儀擺件尬舞,就差蹦出身後落地窗與天外一行白鴿肩並肩。
自嗨了一會,景勝把自己砸回寬大的椅子裏,激動之情難以自制,他給林岳打電話:「岳子,她收了我的錢!」
&了我的錢!」又一遍,語氣加重,仿佛一隻充電過量的複讀機。
林岳的語氣聽上去像在翻白眼:「試問誰不愛錢?」
景勝說:「我以為她不喜歡。」
&過我有些失望,」景勝微微嘆氣:「心情很複雜。」
林岳:「……我心情也很複雜,想揍你一頓又覺得去你那一趟累得慌。」
景勝撐腮,擠着一邊臉蛋的肉,嘴巴喃喃:「我以為她和別的女的不一樣……」
&了啊,你演偶像劇啊,」林岳嫌棄道:「也不看看現在霧霾都是什麼味兒的,銅臭味,大家都煩還不得每天聞着。」
林岳收尾:「行了啊,我手頭上還有事,先掛了。」
—
景勝給了於知樂自己公寓的地址。
他曾在那被她揍趴下過,如今也要親眼在看着她為自己的財力跪降。
對啊……
我他媽為什麼要看上一個打過我的女人??
回家路上,景勝四仰八叉地坐在車後座,心事重重,不是很懂自己。
饒是不懂,他還是煞有其事地吩咐正在開車的宋助理:「等會到家了,你先別回去。」
&總有什麼事?」宋助理從內後視鏡里問。
景勝斜過去一眼:「反正你跟我上樓一趟。」
二十分鐘後,在沙發上坐如鐘的宋助,看到自家祖宗換了一身嶄新的穿搭從臥室走了出來。
黑色粗針高領毛衣,煙灰長褲。
宋助:「……」幹嘛哦?
&身怎麼樣?」景勝站在他面前:「是不是稍微成熟知性點?」
敢情喊他上樓看他的個人時裝秀?
&看。」宋助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並僵硬地鼓了兩下掌。
景勝給出前提條件:「我過會要見一個女人,比我大一歲。」
&知樂?」宋助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姑娘。
像被踩到尾巴,景勝立即炸回去:「是誰不關你事!你看怎麼穿就行。」
想起昨晚這人的挫樣,宋助有一滴滴心疼,繃了繃唇,決定好好給自己的上司建議:
&在年紀大點的女人不是都喜歡小鮮肉麼,我老婆二十八了,就喜歡那些吳x楊x李易x。」
宋助總結陳詞:「你那個26,差不了多少。」
&嘛——」景勝低頭審視了一會自己的衣服,轉身一溜煙回到臥室。
等他再次出來,已經套上了奶白毛衣。他問:「這身呢?」
實在看不出太大區別,直男宋助理嚴肅臉拍馬屁:「景總,你個子高皮膚白,穿什麼都很帥氣。」
&種顯而易見的大實話不用告訴我了,」景勝不耐煩地蹙了蹙眉:「說說你看法。」
這和平常工作一樣。
上頭讓你說點方案意見,你沒意見也必須得擠出點意見來,否則就是敷衍。
宋助心累地思忖幾秒,問:「既然去約會,為什麼不穿的正式一點呢?」
景勝嘖了聲,搓搓後腦勺的頭毛:「我必須得穿得休閒居家一些,不能過於正式給那女的我特意在等她的感覺。我只是在家看電視,順便等她送來的蛋糕?啊懂?」
&又找她給你送蛋糕啊?」宋助心說,看來真是於知樂。
&是重點,好吧?」景勝回,接着扯自己毛衣:「衣服!八點之前必須幫我看好!」
宋助又打量他一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景總不如穿回今天上班的正裝,做出累了一天剛下班回到家等投餵的疲憊狀態,還能讓女人心生憐惜。」
這個兢兢業業的男人陷入平素的家庭溫情,還自我肯定地頷首:「我老婆就這樣。」
&點意思。」景勝琢磨般摸了摸下巴,點點頭,第三次滾回臥室。
—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今早的味道。
景勝忐忑不安地繞着茶几踱來踱去,一會拿起水杯仰頭灌水,一會撈起遙控器調台發泄。
他的手機,自然是被端放在茶几正中央,時刻準備着。
臨近八點半,手機震了。
景勝一個箭步上前,拿起來看。
到了到了到了!
吊在天花板上的心啪嘰一下摔回地毯,景勝癱向沙發,仿佛已沒了半條命。
他舉高了手機,回了一句自己早就安排好的話:
那邊很快回了個ok的手勢。
這就同意了?!
上次喊她上樓坐坐為什麼比登天還難?!
還要付出血與痛的代價?
想不通。
再怎麼想不通,景勝還是強壓着促促跳的心,在等。
他有個壞習慣,一着急就抖腿,越抖還越他媽急。
也不過五六分鐘光景,門鈴響了。
仿佛警車鳴笛,景勝清醒一般從沙發上起身,奔回臥室……
……照……照鏡子。
仔細瞄上兩眼,確認倦怠眼神和西服皺褶都很ok,才拐出來,往門口走。
開門前,他又自顧自模擬了一下撐不動眼皮疲憊臉。
差不多了,保持住,才咔噠一下,開了鎖。
景勝推了一下,自動門緩慢外展。
逐漸露出外面站着的人的,一部分的身子來。
直至……
完全打開。
真是她。
他想了一整天的女人,就在門外。
心得到告慰,又有一些不解,本來就應該是她啊,就是她送蛋糕啊。
她還穿着初次見面的那件,漆黑凌厲的衝鋒衣,但周圍的空氣,卻因此溫柔了幾倍。
……
……
呆看了於知樂幾秒,景勝陡地回過神。
不不不,不對啊。
我眼神呢。
男人飛快地搭住門框,耷了耷眼,拉着尾音問:「我蛋糕呢。」
音色較之以往,稍顯低沉。
他看到她身前的蛋糕了,卻明知故問。
於知樂也回望了他一眼,不露聲色地把蛋糕交給他。
景勝伸出一隻手拎着,剛垂回身側,就聽到女人淡着聲,叫他的名字:「景勝。」
陡然回神,瞬間抬頭,瞳光閃閃,宛若聽到主人呼喚自己的某種犬類。
反應過來,景勝就後悔得想自打耳光,計劃好的疲憊不堪呢!!!
周邊氛圍凝固了兩秒,迫切需要什麼來打碎。
很快,於知樂啟唇,問了四個字:「你在追我?」
……
……
……
……
如果說,兩人之間原本只是結冰小湖,那麼,這個相當直接的問題,便一下衍生出了一整片南極。
極凍狀態維持了約莫十秒,火山噴發緊跟其後。心理上的氣候多變,在男人年輕的面龐上畢露無疑。
&追你??誰追你了?!」景勝臉漲得通紅,急於駁斥後又強行扳回:「再說了,我追你又怎麼了?」
於知樂的眼底,仍是寂靜。她拿出手機,掂了兩下,問他:「這樣?用錢追?」
不對嗎?
她不是收了他的錢嗎?
景勝勾唇笑了笑,望着於知樂,一口咬定:「你們女的不就喜歡錢麼?」
他臉頰上的紅暈還未褪全,言辭間已刻意擺出一股子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也因而讓他看上去有些矛盾的滑稽。
於知樂看着他,似乎對男人不斷變換的態度早有預料,她隨意將手機插回兜里,問:「你被人拒絕過嗎?」
景勝眨眨眼,不太懂她問這句話的意思,但還是實實在在回:「沒啊,我這樣的怎麼可能會被拒絕?」
說完這句話,他看見這女人也笑了。
分外眼熟的笑容,第三次見,輕而快的一笑,唇角挑出極小的弧度,讓你看不出下一句是真心還是譏諷。
笑完,她說:「那現在有了。」
於知樂抬手,將左手一直拎着的一隻黑色帆布袋子抬高了,懸在他面前:「這裏面裝了49872塊錢,」
稍作停頓,她補充道:「感謝您最後一次光顧思甜蛋糕店。」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1s 4.03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