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道作『飲中八仙歌』一首,謝公大為傾倒,稱之與李太白共享人間詩才……」
「什麼?」旁邊一個秀才打扮的青年瞠目結舌,「李太白可是謫仙人。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詩,能得謝公如此讚賞。」
「周仲道此人我也曾聽過他的大名,這樣看來,揚州第一才子,非周仲道莫屬了……」
這時候,一個青衣僕僮急奔出來,把新一批的佳作貼在止園外牆。頓時,佳作前面圍滿了人。
「讓我看看。」秀才打扮的青年擠進來,朗聲念道:「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文長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居向酒泉。」
「這詩,不過中平啊……」這人猶是嘴硬,抗聲道。
「周寧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杜牧一斗詩百篇,yz市上酒家眠。」
「嘶……」周圍人群里,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半晌後,才有人喃喃自語:「此創格,前無所因啊!」
半個時辰之後,這首《飲中八仙歌》便往揚州各處傳開……
……
忘官軒內一片寂靜,周寧看着唐伯虎,輕輕的笑了起來:「唐兄不必過謙,你我不過是伯仲之間罷了。」
他說的並不是違心之語,上下五千年,才人猶如迢迢星漢,層出不窮,但能說在書畫上穩勝唐伯虎的恐怕不出十人。若不是他是後世來的書畫宗師,還真未必能勝過此人。
唐伯虎微微一哼,卻不領情,抬眼望天,不再理會周寧。
展子虔在一旁苦笑道:「周兄的畫風別出機杼,令展某嘆服,倘若只是寫實,我倒也曾是見過的,但周兄的畫不僅有形,而且是形意神兼備。讓展某好生嘆服。」
和展子虔和張旭不同,他們專研書畫,對於詩詞不甚了了,故而感受不深。但其餘人對詩書畫大都都有涉獵,有的甚至是以之為生,這時候聽了這首詩,再看了這幅畫,陡然感受到的,便是猶如長江大河奔流入海一般的大家之氣,甚至為之久久震撼不語。
過了半晌,這才有人嘆息出來:「好啊,好詩,好畫,好字。」廳堂內的尚秀芳看了一眼半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四寸文氣,臉上笑吟吟的,心道:江南第一才子的稱號今天恐怕就要換人了。她的身後,阿青笑嘻嘻的擠出了半個小腦袋,有些好奇的望向周寧。
贊完詩作,謝安踱到周寧的畫作前,細細的欣賞起來,半晌後,嘆道:「正如展兄所說,周君此畫形意神兼備。心隨筆運,取象不惑,隱跡立形,備儀不俗,運轉變通,不質不形,這種畫風,謝某之前聞所未聞。在書畫方面,周君可以算得上是開門立派了。日後切記戒驕戒躁,十年內當可成文壇棟樑。」
在眾人或發愣,或懵逼的目光注視下,周寧連忙躬身謝過。
十年內當可成文壇棟樑……上次被謝安如此評價的,好像就是謫仙人李白。這種評價不可謂不高啊。
謝安贊完周寧的畫作,旋又走到唐伯虎的畫作前,略做品鑑,點頭道:「唐賢侄此畫用墨大膽,秀麗絕倫,亦是大家之作。」
和周越略作商議,很認真的道:「目前為止,今日止園文會不論是詩或是畫,當以周賢侄此作為首。不過,駱君這首『秋日游』亦是佳作,依謝某看來,大有魏晉風骨……」
謝安雖然身為半聖,但是為人雅量高致,風神秀徹,向來為眾人所敬仰,此刻,他開始一首首的點評文會上的佳作,一句句的將其中亮點說出來,在場眾人無不心悅誠服。
隨後便又是激烈的詩詞比拼,眾人不願讓周寧專美於前,看來比先前竟還熱烈了幾分。佳作更是層出不窮,譬如杜牧,便做出了「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的五言絕句,令眾人大為傾倒。
這時候,只聽眾人倒吸涼氣的聲音,周寧驀然迴轉頭,只見尚秀芳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現在了席前,優雅的微微鞠躬,說道:「秀芳遊歷四方,只為修行以求技藝益精,今日聽了周君的《飲中八仙歌》,大有所感,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為諸位獻上一曲。」
她據席跪坐,阿青乖巧的為她取來了一組「本色玄黃」的泗濱浮石編磬,放置於地。
尚秀芳嫣然一笑,略作沉吟,舉起纖纖素手,舉起小木槌,敲打起編磬的無射律來。
從無射到姑洗,再到大呂,頓時,清脆悅耳的編磬聲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尚秀芳好聽的聲音傳了開來:「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文長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居向酒泉。」
……
聲音動聽,卻又不失豪邁之氣。
周寧二世為人,尚是頭一次聽聞這種格律的樂曲,尚秀芳這樣的才女,當真是世間罕有。
過了半晌,在如雷的掌聲中,尚秀芳一曲歌罷,含笑走了過來,俏生生的道:「尚秀芳見過周公子,不知道周公子對秀芳的歌曲有何看法?」
感受到周圍嫉妒的目光,周寧由衷的說道:「仙音妙綸亦不過如此,若是周寧沒聽錯的話,尚大家所唱的應該是兩漢年間業已失傳的樂府吧?」
尚秀芳輕笑道:「周公子過譽了,這是秀芳還原樂府格律的首次嘗試,還差的遠哩。」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了一會,都覺得如沐春風,甚是投機。
新任的『飲中八仙』徐文長喝的臉頰通紅,狂態畢露,搖頭晃腦的道:「今日與君飲一斗,臥龍山下人屠狗。雨歇蒼鷹喚晚晴,淺草黃芽寒兔走。酒深耳熱白日斛,筆滿心雄不停手。」
緊接着又吟道:「小甕五雙盞,千蚨五瓮香。無錢買長醉,有客偶攜將。醞籍宜高價,淋漓想故鄉。狹斜壚不少,今夜是誰當。」
周寧微微笑着,間或應和幾句,忽然,他感覺大地微微搖動,這種感覺他非常熟悉,那並非地震,而是有人在施展步法導致地動山搖。與此同時,謝安,謝玄,杜十三亦是有所察覺,幾人齊齊的把目光投向了止園東側的高旻寺。
謝玄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叔父,謝安微微搖頭。
周寧心中雪亮,如果沒猜錯的話,宇文化及已經找上了石龍。
……
石龍尚是首次遇到宇文閥的人。
宇文家自然以閥主宇文傷聲名最為響亮,之下就是四大高手,其中又以這隋煬帝的寵臣宇文化及最為江湖人士所熟知,據說他是繼宇文傷後,第一位將家傳秘功『冰玄勁『練成的人,早早便被百曉生評定為內六品高手,想不到外貌如此年青,怎麼看都似不過三十歲。
自魏晉以來,高門大族便如同一座山嶽,橫亘在高處,猶如皎然明月,和身份低微的庶族涇渭分明。
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說的便是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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