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冬天這天色就黑得更快些,外面的景物已經朦朦朧朧不辨細節,屋內早已經掌燈。白日裏梵蕭的話就像是一團亂麻,被填塞到心中,堵得慌。
大約是太閒了。
以往在這個時候南逸辰都會過來,她都形成了習慣,總會等一等。碧琪將晚膳呈上來的時候,她才恍然過了這麼久了?
碧琪察言觀色的能力不是假的,見主子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等宮主,想好語言後措辭:「閣主,屬下剛剛在膳房聽見明月軒的侍女,要了兩個人的飯量。」
「嗯,好。」
主子好像是料到了一樣,這令原本提心弔膽的小婢女舒了一口氣。而且,飯量也沒什麼減少的,這下徹底放心了。
用過飯,看了一會書,醉曦就直接睡了,好像比處理了一天的宮務還要累。南逸辰原本是打算將事情處理好就去苓焰閣的,結果中途出了意外誤了時間,一看時間就過了她平日裏用膳的時間,思索片刻索性就直接在息月宮用了晚膳,只是沒料到她歇息得那麼早,房間有安神草的味道,味道很是好聞,那是今日梵蕭給她弄來的。她睡得很沉,坐在桌子邊看了一會,又回去了,息月宮的燈,亮到了晨曦。
一個人處理兩個人的工作,着實吃力了些。
鎏苓宮的珍奇藥材很多,雖然醉曦傷得頗為嚴重,可有那些東西好好的養着,倒是好得很快。
南逸辰這些天的疲倦她看在眼裏,心裏微微泛疼。
「宮主,我這幾天好了很多,領養個點呃公文就直接交給我處理吧。」她提議,當初自己在處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時,也是費了不少時間,現在他肯定會更加繁忙,這些天還抽出時間來陪她,感動有,也總讓她心裏不安。
「沒事,等你完全好了想偷懶我也不允許!」
醉曦揚揚眉,心情頗為愉快,看向他的眼神很溫暖。「那要是好不了呢?」
他抿了抿嘴唇,「胡說什麼?」
她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爭論,自己的身體狀況她自己明白,這一次的鞭刑,是徹底傷了根基,不過也沒什麼,反正她的這副身子,已經被折騰得有些樣子了。
「宮主,將事情給我處理吧,那些事務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還是太過浪費時間了,而且,突然閒下來,總會胡思亂想。」
聽她這麼說,南逸辰也不推辭,只是將其中一半的摺子交給她,醉曦對此也只是搖搖頭。
梵蕭接下來也沒待幾天,就返回了京都,他那個貴公子,還是要做做樣子。
停了幾天的雪,突然一下子刮來,將鎏苓宮的景致完全覆蓋在白雪下,有幾株青竹也被壓斷了,幾個侍衛立即修葺。
「這兩天的雪怎麼會這麼大呢,閣主,要不您還是回屋裏去?」這傷是好得差不多了,萬一再來個風寒,她的小命還保不保。
聞言一邊繫着紫色斗篷的女子淡淡瞥了一眼她,只是望着皚皚白雪,目光悠長。好吧,作為婢女她明白了。
「你下去吧,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這怎麼行呢?
喔,好吧,主子最大。
這鎏苓宮的雪景,她看得是實在是太少,這麼多年來,冬天時她大部分都是呆在分舵的,更多的是呆在溫和的南方地區,那裏的雪不似這邊這樣,雪花粗糲,就連這風呼嘯着,也像是在怒吼,落到臉上都帶着疼痛。
呼呼地嚎叫,如同當初在霍家帶回來的那頭小青狼的聲音,斗篷的尾角都飛了起來。因着有內力護體,倒也不覺得特別寒冷。
醉曦站在離蕭雨亭不遠的地方,這個地方種着幾顆松樹,一邊還有幾塊奇形怪狀的岩石擋住,也不容易惹人發覺。
正好,兩個穿着粗麻的丫鬟縮着身子走了過來,只聽見其中一位抱怨:「好冷,好冷,這個冬天怎麼過?」
另一個侍女也跟着附和,「就是啊,我剛剛看到其他婢女就只穿了兩件,披了個斗篷,不冷啊,這齣了房間,怎麼也要裹個被子才行啊。」
「唉,笨蛋啊,難道你不知道那些姐姐都是會武功的,有內力啊,哪用得着把自己裹起來,哪像我們,伺候男寵侍妾,辛苦不說,還這麼遭罪。」
「切,那也是要有運氣的,伺候不受寵的自然是落得這樣的下場,你看看現在伊畫夫人身邊的人,整天神氣得不得了,就連殿主身邊的人都要讓她三分。」
她們的聲音越說越小,大概是害怕人聽見找自己的麻煩,將音量自動調低,然而果真也是運氣不好她們是自東向西來的,剛好,醉曦就在她們的西邊。話雖然小,但還是一字不落地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唉,我跟你說,我們倆還是好的,我聽說閣主的男寵流商,之前不是很得寵嗎,結果據說是讓宮主勒令回到清歡殿了,現在這日子過得比我們害慘,昨天我看見他身邊的侍衛去領碳,都沒人理他,穿得也寒磣得很。」
「唉,這都是命啊,要是我們當初被派到伊畫夫人身邊該多好……」
兩個小侍女還在感嘆自身,卻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論全都被主子聽了進去。
醉曦一時五味陳雜,她這幾天就是在房間悶壞了,不過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還會聽到這等私密的問題。
伊畫嗎?
確實得寵!
說不出內心是什麼樣的,只是緊握的手指還會暴露了主人此刻情緒。想到之前的三年之約,她信他,自然,這麼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那幾年了,只是……
一想到那個人擁着另一個人纏綿的時候,強烈的窒息感就鋪天蓋地地湧來,那天梵蕭的話並非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只是故意地不給自己時間去想罷了。
她不是一個大度的女人,更不可能接受和別人共享一人,甚至在她的精神潔癖和身體潔癖到了變態的地步的時候,去接受一個擁抱了別人的人都已經很困難了,何況是……
可,又出於什麼樣的理由去阻止他們呢?而且,總感覺自己是他們兩人的第三者,這種想法很詭異,但就是會時不時地冒出來,令她良心不安。
宮主處理了她的男寵,那麼他呢?她也想告訴他,不要侍妾了好不好,竟然沒有勇氣!
原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她的軟肋就是曾經只能仰望不可觸摸最終偏偏還和自己有約定的人,愛情里,誰都沒有絕對的自信。
是要退步嗎?為了那個人模糊自己的原則?其實,也是怕的,害怕提出要求後讓他一下子後悔了怎麼辦?後悔當初他脫口而出的承諾!更何況,她很明白地知道,提出這種想法,也就意味着要他三年都不碰別人,對於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豈不是一種禁錮?其他人,在二十三歲,只怕早已經是兒女成群了,那這樣,會不會也算是對他後代的禁錮?
退步?退步嗎?
大概這才是這些天不能安寢的一個重要原因!
緩步歸去,既然不能做決定,就順應自然吧。不去想,不多想!
這種想法,叫做,逃避!
蕭雨亭高高聳立在對面,上面眺望着下方,大概是一奇景。而自己,好像從來都沒看過!這樣想着,也就慢慢往上走去,石階一步一步,還結着冰塊,滑溜得很,若誰不小心摔倒,也怕是大限將至了。
本來可以用內力直接飛身上去的,只是她想好好感受一下徒步而上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從她昏迷醒來後,內力就只剩下八成。受刑,還有損內力的?
「咳咳咳咳……」還沒到頭,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這聲音如同是從肺里擠壓出來的,讓她都覺得難受。
「咳咳咳……」一連着這一會,風聲都聽不見了,唯有那不間斷的咳嗽。
雖然沒有說話聲,但是這嗓音渾厚,應該是個男子。
等登上蕭雨亭,她第一反應就是果然,沒錯,還真的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好看的男人,更是一個長得好看還熟悉的男人!
「屬下,參見閣主!」見到她也微微一愣,然後立即跪下請安。
流商?
「起來吧。」
「謝閣主。」他站起來,穿得很單薄,只是臉色實在是蒼白得如同外面的雪一樣,大概是看到她了極力地壓抑着想要咳嗽的欲望,憋得醉曦都替他難受。
「想咳就咳,忍什麼。」她斂眉,負手站在他對面,看起來很是冷淡。
「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快要將肺咳出來的樣子,連整個背都躬了起來,大概是怕冒犯了她,手緊緊捂着嘴,但那一絲艷紅沒逃過一直觀察着他的醉曦的眼。
「生病了還在這吹冷風,還不回去。身邊怎麼個服侍的人都沒有?」這時才覺察,整個蕭雨亭,就他而已,沒有其他。
流商小心地將手掩在寬大的袖子中,才恭敬地回答他:「回閣主,侍衛得了風寒,屬下就讓他先休息了。」
此刻,他的一舉一動都比以前的骨子裏散發的張揚要收斂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經過此次的打擊,整個人也沉穩了,規矩了,也死氣了些。
雖然以前沒有怎麼打量他,可至少對他的體型有些印象,不至於像現在這副模樣,消瘦得太過厲害!
「那屬下先告退了。」
醉曦沒說話,他也不敢走,只是弓着身子,卑微得令人心疼。醉曦自然不會心疼,可她愧疚,剛剛那兩個侍女的話浮現出來,他的日子只怕是不好過!
罪魁禍首是她!
「你先坐下。」她吩咐。
流商微微驚訝,還是遵從命令。
「本閣記得之前應該給你們發了襖子,但你怎麼還是穿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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