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來時的低調不同,醉曦瞧着這馬車,上好的紫檀木製成,四周邊以垂墜絲穗裝飾,外面是象徵身份白色帷幔柔順垂下,帷幔上繡以流雲,高雅奢華,內部的飾件更是華麗,鍍金銀絲,典雅至極。
如此高調!
「宮主?」
「嗯?」他抬眼,車廂內的這股香氣他受不了,太刺鼻了。
原本到了嘴邊的話看到他微微蹙眉的神色就變了,「宮主可是不適應這馬車?」
「嗯。」他表情冷淡,聲音冷漠如同寒風,凜冽刺骨。
醉曦垂下眼瞼,她早就習慣了這樣冷淡的態度,這麼多年,他對自己的態度並不和善,可是這些天,她總想要更多,歸根到底,還是貪得無厭了。
手裏的銀針嘩的出手,木質的車廂發出悶響,將帷幔用銀針固定在橫木上,露出一個口子,清新的風吹來,沖淡了車廂內的香氣。
南逸辰抬眸看到她那邊的一個豁口,這暮春雖然不是寒風,但因為下過雨,溫度還是有些低,冷風灌進來,她白皙的臉上被吹得發紅。
「不用了。」說着他皺眉,指尖一彈,勁風將銀針拂下,白色的帷幔再次閉合。
鬢角的墨發順着風滑落在臉側,醉曦微微轉過頭,她想,現在自己表情,一定是很醜的。那人,大概是在怪她,多管閒事了,她只覺得胸口的刺痛比以前來得更加急。
「醉曦,過來。」他揮手。
她掩下所有情緒,恭敬地移到他身邊。
眼眸清寒依舊,沒有一般女子那樣的柔弱和波光瑩瑩,她很瘦,卻蘊藏可怕的力量,脊背挺直,永遠如孤狼般傲然,不容侵犯。
那雙手,形狀很美,白皙,指甲乾淨,沒有紅艷的蔻丹可是這雙手沾滿了鮮血,她從來都不懂妥協,不會示弱,所以,在南逸辰眼裏,她算不得一個女人,他甚至沒有把這人當做女人!
南逸辰伸出手,抬起她精緻的下顎,那眉,那眼,這容顏出現在人前,就是禍水!
醉曦後背一寒,他的手冷得像是鋒利的匕首,打量的目光,讓她很是難堪,那樣的目光,不是在看一個人,或者說是女人,而是一件東西,沒有感情的東西!
她愛他,可是,他似乎永遠都是這樣,永遠以這樣的眼光看自己,衡量着應有的價值,愛上了一個把自己當做物品的男子,當真,可笑得緊!
手指在衣袖裏握成拳,不自在地轉開眼,想要掙脫鉗制,這個頭微抬的動作,露出脖頸這個脆弱的地方,是他們這種人的大忌。
「我真想看看,你露出脆弱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子。」他喃喃自語,手慢慢向下滑,鉗住那優美如天鵝般的脖子。
「宮主想要看嗎?」她壓下心裏的酸澀,眼神冷冷,那隻手只要輕輕一捏,就什麼都沒了。她以為那人會將手收緊,看自己在他手中掙扎的樣子,看自己就像螻蟻一樣,看自己威脅不了他。
卻出乎意料南逸辰鬆開手,自嘲一笑,她只是坐到身邊,不喜不怒,面無表情的臉,仍舊傾城,他突然想起昨日碧琪的話,她被人調戲了?那個時候,自己是什麼心情呢?憤怒?大概是的。
從腰間拿出一條白色面紗遞了過去,在那人不明的目光里解釋,「以後出席宴會什麼的,都必須戴上它。」
醉曦接過,「醉曦,遵命。」
他閉上眼,醉曦垂目,眉目間苦澀難掩,忽然靠近,南逸辰感受到她的氣息,那晚青樓,她也是這樣毫無預警地接近。
她身上的清香縈繞,比那刺鼻的香味好聞得多,「宮主,你在這一刻,是將醉曦當做一個女人,還是一件物品來看的?」她的聲音輕得有點飄渺。
南逸辰睜開眼,她近在咫尺,「重要嗎?」
清香遠離,她坐到另一邊,吐出幾個字,「不重要。」
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秋凌山莊的期間,有人往他房間送人,她知道,只是裝作不知罷了,那些人送到房間又被他給扔了出去,然後接下來,便是一次徹底地打掃,直到後來,親自派瀾寧攔截。
有時候她就想,至少,現在他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身邊也沒什么女人,這就夠了!
以後當然會有很多女人,但是或許,有一天,自己就不再喜歡他了,就會無所謂了,儘管,那一天可能遙遙無期。
南逸辰清晰地感覺到她陰暗的氣息,卻不知緣由。
午時,馬車停下來,秋鳶上前請示要不要歇息。
「不必。」
碧琪聽到吩咐,立刻將準備好的糕點呈上來。
醉曦瞧着案上的冰凌月糕,頓時覺得反胃。但又一想到這可能是某些人親手做的,不得不拿起來一口一口地吃着,除了一瞬間閃過的厭惡,她的表情淡漠得看不出痕跡。
「不喜歡就不要吃了。」南逸辰蹙眉。
她沖他笑了笑,「沒事。」不喜歡?從她進入鎏苓宮的那一刻,就沒有什麼不喜歡就可以不接受的,正如,不喜歡呆在鎏苓宮,可是,他不也不會容許自己離開?
是夜。馬車抵達客棧。
住進房間後,臉色有些蒼白。秋鳶敲開門,問她是否不適?
「沒事,可能是風寒加重了,你替我再熬完薑湯來。」說着疲倦地撐在桌上。
黑色的身影離開,醉曦睜開眼,黑眸深沉如海。
。。。。。。。。
「今夜務必動手!」黑夜,一個男人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可是,事情有古怪。」
「我只需要確定一件事,其他的,不要管。」
「遵命。」
燭火跳動,醉曦臉色發白,全身乏力,躺在床上,胃裏難受得緊。
黑夜,冷風習習,樹枝搖曳。
劍光一閃,冰冷的光被燭火反射進內間。
尖銳的劍身挑破床幃,刺向躺在床上的人。
忽然,兩根指尖穩穩地鉗住霜白的劍身,黑衣人眼神一厲,左手鐵蓮子急射而出,醉曦身子忽地騰空而起,暗器射到床板上,發出砰砰的響聲。
她指尖稍稍用力,劍應聲折斷,斷掉的劍尖促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掉頭迅速刺向了來人。
撲哧一聲,是冰冷的鐵器穿透胸膛的聲音,黑衣人瞪大眼倒下。突然七八個人再次從窗戶翻進來。
碧琪和秋鳶闖進來時,桌上,床上,地板上到處都是殘肢屍體,滿室血腥,僅剩兩個黑衣人,見到來了幫手,迅速跳窗而出,醉曦也順勢飛了出去。
「瀾寧姐姐!」
碧琪和秋鳶也立即追上去,被驚醒的護衛和婢女也立刻跟了上來。
樹枝搖曳,形如鬼魅。
幽暗的樹林,刀劍碰響,皮開肉綻,血雨腥風。
醉曦滿身鮮血,刀劍奇異地一扭,硬生生地直接從胸膛一把狠狠劃下,這是活剮了黑衣人!
滾燙的血撲到臉上,她鬆開手,被剮了的人軟軟地倒下。
冷冷瞧着圍着自己的人,眼睛裏血紅一片,陰寒冷厲如惡魔,血順着頭髮滾落到臉頰上,周身森冷,四周地上一片黏膩,借着微弱的月色,可以清楚地看到血紅的內臟和斷頭的屍體。她站到這踩碎了的心肺上,表情淡然。
這氣勢,嚇得死士舉刀的手都在發抖,這根本就不是人!這分明是魔鬼!是魔鬼!
碧琪和秋鳶都嚇壞了,可是來不及發顫,已經有人舉刀相向,也顧不及其他。
醉曦一個仰身避開刺過來的刀,趁着人冷的一瞬間,右手如鐵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直接將他頭狠狠一扭。。。。。。
旋身而起,指尖發力,銀針倏地一閃,又有幾人應聲而倒。
她壓住體內翻轉的氣血,身後人襲擊過來,颳起一陣凌厲的風,正想要避開,腳步一滯,前方猩紅的劍也直接朝胸前刺了過來,內力偏偏受制,竟然無法躲避!
後肩一痛,她感覺到兵器刺入身體的那種寒一和疼,臉色慘白,突然全身乏力。
「閣主!」碧琪大喊一聲,那一劍要是刺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直接一把劈開擋在前面的人,「都給老娘滾!」她用內力大喊,震得繞在樹枝上滑膩的腸子也掉落下來,瘋狂地飛向對面。
醉曦已經支撐不住,突地單膝跪地,一把冰冷金屬刺過來。。。。。。
血順着嘴角緩緩流出,那一刻的時間過得很慢,她聽到一聲悶哼,一個人影好像撲了過來,還有,後面是誰斬斷偷襲人的腦袋,血都濺到自己的身上了,眼前很模糊。
砍掉的手從空中落下,斷肢殘骸,人直接被劈成兩半,內臟嘩嘩的流出來,腦袋和着血不停翻飛,慘叫聲都沒有,一時間昏暗的樹林變成了屠宰場。
碧琪全身發顫,那個人,不是人!這是她昏過去最後的想法。
晨曦的光升起來。
「啊啊!」一聲聲大叫驚醒了客棧的人。
掌柜地臉色不善,「鬼叫什麼?大清早的。喂,我沒對你說什麼,你臉色那麼白做什麼?我話沒說完,你竟然就吐了,他娘的,你吐什麼啊?」
「掌柜的,那邊。。。。。。那邊樹林,屠宰場,是。。。。。。屠宰場啊。」小二手指發抖指着門外,臉色蒼白如紙,說完再次跑到茅房吐了。
「真是,什麼人啊,什麼屠宰場。」掌柜撇撇嘴走了。
接着,就有接二連三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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