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春只高高抬頭望住傅恆。
「九爺,奴才冤枉。」
獻春說這些話的時候,面上竟然是冷靜的,並無絲毫慌亂。眼中甚至沉靜如水,便是那言語聲都是並無起伏波瀾。
她只是靜靜地訴說,卻不是替自己辯白。
傅恆眯眼凝視眼前的獻春。想起乾隆五年時,他那樣滿心歡喜地引着九兒一路從內務府走到長春宮來。就是獻春等在宮門口,他親手將九兒託付給了獻春,囑咐她一定要替他照顧好九兒鈐。
她做到了。
如今九兒晉位分宮,她甚至還陪着九兒一同離開長春宮。離開她在這宮牆裏可以當做根的地方,「背棄」了她自己原來的主子,原來的姐妹洽。
可是她卻沒有辜負他當年的所託。
傅恆便輕輕點了點頭:「皇后主子,請容奴才一言:此事牽涉重大,還需從長計議,不宜這樣簡單便認定了。」
「此時皇上不在京中,不如等皇上秋獮迴鑾,再稟明皇上。」
皇后望着自己一手拉拔起來的幼弟,不由得一時之間悲從中來。
瞧他那副樣子,分明是更加相信獻春才是。瞧他這一會子都只盯着獻春,卻不看她這個姐姐一眼。
「等皇上回來?」皇后哀哀地笑:「這總歸是我宮裏出的事,若等皇上回來,皇太后便也要知道了……你又要我如何自處?」
「總之,我是絕不會等到皇上回來知道這件事的!本宮一定要在皇上秋獮期間,便將此事辦結!」
傅恆抬眸望住皇后:「可是皇后主子,便是中宮責罰官女子,也要經內務府大臣共同議處。」
皇后便笑了,盯住獻春:「你九爺說了,這件事應當從長計議……讓我想想,咱們還都曾經疏漏過什麼。」
「這裝首飾的庫房,我記得是從你隨本宮進宮以來,無論是在重華宮,還是儲秀宮、長春宮,一直都是由你管着!便是從前素春、引春都各司其職,未曾碰過你的鑰匙。」
「本宮不御珠玉,所以那些物件兒也有快二十年未曾翻看過了。這近二十年來,那些物件兒統統都在你一人掌控中罷了!」
皇后說到這兒,忽然頓了一頓:「哦,不。本宮倒是險些忘了,這中間出過一段差頭兒的。」
皇后閉起眼回想:「哦,對了,當年素春剛出宮去,我這長春宮裏掌事兒的換了旁人了。那人也曾經總領過我這宮裏所有庫房的鑰匙來着……若是那時候她與你做過交接,自然便是她最知道你那庫房裏究竟還有沒有這些物件兒!」
「若是她與你交接的時候還在,那你就是無辜的,有罪的是她;反過來說,若她與你交接的時候,那庫房便是空的,則她便無牽連,而你便坐實了這個罪名去!」
皇后說到這裏輕輕嘆了口氣:「此時此刻,我真是不想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皇后烏黑的眼在這夜色里緩緩抬起來。
「……是令嬪啊。」
夜色無聲,各自染涼了人心。
傅恆凝視着自己宛如母親一般的親姐姐,這一刻,心生陌生。
「皇后主子,這話不應當這樣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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