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身體從高空中拋下來的失重感,季筱白的靈魂重重向下方墜去。
她甚至能感受到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和帶來的強大阻力。下方遠方小小的黑點在她視野內逐漸變得清晰,放大。不忍再看,她怕自己要吐出來,緊緊地閉上了眼。
然後……
喂!餵……聽得到我說話嗎」
她聽到耳邊有人正在呼喚她,聲音裏帶上了明顯的焦急,卻很陌生。
躺在地上的少女猛地睜開雙眼,眼睛裏帶着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身在何方。環顧四周,她正坐在某個公園的草地上,陌生的阿姨半蹲在她身旁,關切的看着她。
一直守在她旁邊的阿姨看她醒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對她念念叨叨着「女孩子家家,怎麼就在這裏睡着。現在已經很晚了,看你穿校服是附近哪個學校的學生吧,你還不趕緊回家,現在天色很晚了。」
站起身,拍拍身上沾的草屑,季筱白對那個擔心她出事一直守在旁邊的阿姨道謝。阿姨囑咐她趕緊回家,身影漸漸遠去,直至看不到。
收回視線,她開始回憶現在到底是哪一天。
夜空中早已佈滿慢性點點,路燈沿街亮起。看了看周遭建築,似乎是距離學校不遠的商業街。
天空中,兩輪圓圓的月亮掛在黑色幕布上,銀白色的光輝,淡淡地灑滿整個世界。
這個景象,她格外熟悉。
這一天,是100年一見的星朔日,也是原主當初被告白那天。
被人告白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定。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碰巧經過這裏。她打算在裏面散散心,理清頭腦中混亂的思緒。
卻沒想到,她會在裏面睡着。
&來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進屋後突然響起,倒是把本就心虛的她嚇了一跳。
她驚訝的抬起眼,發現季似景兩手抱臂站在二樓房門外。剛剛她進門後就往二樓瞟了一眼,那裏空蕩蕩的,只有緊閉的房門。他當時還鬆了口氣,以為他還沒回來,但卻沒想到他只是待在房間裏。估計是聽到她關門的聲音,所以才出來看看。
眉頭微皺,男人的聲音微微帶上一點薄怒,男人站在高處看着少女,責怪她的不懂事。「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她平時經常耍小脾氣就算了,少男少女的青春期,他也理解。身為長輩,他經常告訴自己不要和她生氣。可她今天居然還晚歸,難道不知道會有人擔心她嗎。
季筱白連忙雙手合十道歉求饒「抱歉啦,季叔叔,我在學校一不小心睡着了,等我醒來以後才發現時間已經這麼晚了」
&了……吃飯吧。」
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男人最後只是淡淡的叫她等會下來吃飯。他並不相信她剛才的理由,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她道歉時眼裏的不自然。
既然她不想說出來,他也懶得管了。他也只是一個收養她的人而已,何必要管那麼多。
但,心裏浮上的失落感卻無法忽視。
這就是他們說的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卻不告訴他們的感受嗎。
拉開桌椅,坐在餐桌上,早已準備好的飯菜直到現在還是熱騰騰的。
只要設定好火候,餐桌會自動對冷卻的飯菜進行加熱,卻不會讓人覺得燙口。
這個時代的科技,讓人嘆為觀止。
看着面前擺放的美食,她卻沒有吃下去的欲望。
這人,出乎意料的做得一手好菜,每一道菜都讓人忍不住把舌頭吞下去。每天,她都覺得這樣的人不做大廚都可惜了。不然,他的手藝就有更多人品嘗。而她就是暴殄天物,只知道好吃,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平常的她,早就不顧形象地大口吃起來。可現在已經過去幾分鐘,她卻遲遲沒有動筷。坐在上位的他微微斂了斂眼神,眼裏流露出一絲意外。
季筱白抬起眼睫,直直望着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我今天被人告白了……」儘量維持着聲音的平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平靜表面下心裏的波濤洶湧。這次的任務,比她想像中難,她的記憶,在繼承到一半時就因為被人叫醒而打斷。唯一的任務目標,一直把她當作孩子,沒有意識到現在的她已經和從前不一樣。
現在,她只能自己加一把火了。
男人瞳孔微縮,面上閃過一絲不悅。平日裏聲音還帶着柔和的線條此時頓時冷硬下來,皺眉對她說「現在的你,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看對面的季筱白似乎被他難得的威厲嚇得呆住,聲音里又帶着幾絲安撫性的勸說她「你現在還小,不容易分清自己的感情。很多時候,你誤以為的好感可能只是錯覺。」
季筱白張考嘴巴試圖想要辯解什麼,男人出聲制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好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等會不要忘記收拾碗筷,我上樓了。」從座位上站起身,男人不願和她再討論這個話題,直接上樓了。
離開的背影帶着拒絕意味,讓她不敢再開口,只能坐在座位上怔怔看着他上樓。
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關閉的門後,季筱白剛才一直擺着悶悶不樂表情的臉上頓時染上幾絲喜悅。她剛才絕對沒有看錯他臉上的表情。不是那種長輩看着孩子離開自己身邊的失落,而是自己獨佔的東西被人窺視的不悅。
他剛才的表情,是不是表示他心裏面其實也不是沒有她的位置?
一直回想着剛剛飯桌上的事,她躺在床上久久都不能睡下。亢奮的大腦和內心的激動,讓她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房門有輕輕被人從外推開的聲音,她在聽到聲音後立馬警覺地閉上眼,裝作已經熟睡過去。只有她知道,被子下心臟咚咚咚跳動的聲音,仿佛心臟下一秒就要跳出身體。
這麼晚了,他來她房間做什麼。
男人進門後輕輕將房門扣上,卻沒有下一步動作。眼神熾烈的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就那麼遠遠地,從上到下掃視床上的人。眼裏沒有了平時的平靜無波,只有深邃無底的黑暗。
即使沒有燈光的照明,深陷在黑暗環境,他也能一眼看到她。聽到她幽幽的呼吸聲,節奏起伏的胸脯。
只有她睡着後,他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看着她,不用擔心自己的心跡被泄露。
白天的他就是一個懦夫,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卻因為害怕而不敢進一步動作。只有在夜深人靜,他才能毫無保留的的將心裏的情緒泄露出來。
他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照顧自己心愛的女人唯一留下的孩子。看着她平安無事的漸漸長大,他對兩人平靜的生活感到滿足。
但她越來越美麗動人,就像一朵嬌嫩欲滴的玫瑰,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引人摘取。
家裏總是多出很多來自她愛慕者的信件或者禮物,他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當事人的她。
第一次看見這些東西,他微微對她的魅力感到驚訝,然後心中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唯獨沒有,對她受人歡迎的驕傲之情。他人生中第一次做出卑鄙掉價的事。偷偷將這些東西扔了,眼不見為淨,然後以家長身份在學校警告那些愛慕她的男生。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她。
他心中對那些男孩的嫉妒是騙不了人的,雖然說出來可能會讓旁人覺得可笑。
嫉妒他們的年輕,嫉妒他們的直白大膽。而他只能默默的躲在黑暗,一遍遍摳開心裏的傷疤。以父親的身份,眼睜睜看着她對別人笑靨如花。
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看着她的手挽在別人手臂上,離他越來越遠。
他變得不像自己,而罪魁禍首就是她。這個他一直捧在手心不讓她受一點傷害的「女兒」,這個原本在他眼裏只是寧姒女兒,十分在意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以為只是平日過于禁欲,產生了一些錯覺。為了甩開這種想法,他第一次去接受邀請參加宴會,和平時不屑一顧的女人搭話。即使兩人進了房,他卻沒法對身下的女人產生欲望。看着身下的女人,腦中閃過的,哭着笑着,都是她的臉。
而她不知道他的齷齪欲望,毫無自知的一步步靠近他。
身在泥沼中心,他掙不開也逃不開身下的泥潭。他可以向她呼救,但他卻不希望她身上沾惹骯髒。
就讓他一個人掉進那個黑暗深淵吧,她只需要好好地享受其他人對她的寵愛。
但是,夜深人靜,他卻不能忍住自己的感情,感性凌駕於理智。
尤其是今天,居然有人敢對她告白。
站在門邊的人終於有了動作,緩緩走到她的床邊。腳步聲輕輕,瘙癢着她敏感的耳垂,偏偏她又不能撓一撓,只能強自忍耐。
只要她有輕微的動作,警覺的他絕對會知道她在裝睡。
這個男人,心細如髮到令人恐怖的地步。只是一些小小的舉動,他都能精準地分析出她的心情。兩個人吵架時,她經常都被他說的啞口無言,然後兩人只能不歡而散。
季似景深深的凝視着她,眼裏濃墨翻滾。原本就深邃的眼底,黑暗得透不進任何光亮。輕輕撩開貼在她臉上的黑髮,用手指細細掃過手下光滑細嫩的皮膚。美好的觸感,細得仿佛一隻手就能捏住的脖子。
如果,就這樣,讓她死在自己手上就好了,他也不用那麼痛苦。
少女獨有的體香鑽進他的鼻息,剛剛萌生的陰暗想法漸漸沉下去。
小心翼翼的把手撐在她的兩邊,柔軟的床沒有因他的動作而凹陷。男人以一個彆扭的姿勢俯身低垂下頭,他先是輕碰她的唇角,然後漸漸向旁邊轉移。男人冰涼的唇直直的印在了少女柔嫩軟濕的唇瓣。
被親吻的少女,不易察覺的輕輕顫動眼睫,就像蝴蝶輕顫。低着頭的男人沒有看見少女微動的眼皮,兀自用舌細細描繪少女美好的唇形。
少女藏在被子下的手漸漸緊握成拳,仿佛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叫出聲來。
只是短短几秒,卻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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