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盔甲 第九十六章 翌日

    翌日，藤崎敬二正呆在自己那只有幾平方的小陽台眺望一副遠處徐徐升起的旭陽。

    對於人類來說，陽光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朝陽，它能夠促進顱內腺體分泌一種多酚，讓人產生愉悅的心情。

    這並不完全是瞎扯，但是藤崎敬二自然不是為了這種類似科普的東西特地出來看日出。他只是想找點靈感而已，因為工作上遇到了麻煩。

    「啊……真讓人困擾呢，這一期的月刊究竟要畫什麼內容啊，原本是想到那裏找點靈感的，但是因為某些情況讓我產生了一種去和沒去其實一個樣這樣的感覺呢……」

    他帶着熬夜的特有的黑眼圈，仰望沒有完全被照亮的天空，自言自語着。

    「不……要是真的和沒去一樣那倒還好說，然而……那傢伙莫名其妙的舉動超讓人介意啊，害得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傢伙跳起來貼符紙的場景，完全沒有靈感啊……話說截稿日馬上就要到了，原稿的分鏡工作還沒怎麼開始呢，這該如何是好……」

    啊……話說與工作相關的話題都非常沉重呢，真讓人想跳過啊。

    嗡……嗡……

    某種東西在桌面上振動時發出的聲音讓陽台上的藤崎敬二停下了無意義的煩惱。

    從陽台回到客廳，藤崎從自己一堆雜亂的畫稿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人顯示頁面之後按下了接聽鍵。

    「喂，您好，我是藤崎，請問怎麼了嗎，古風先生？」

    符合社交禮儀的言詞語氣。

    「嗯……我已經到你家門口了……」

    對面傳來這麼一句懶洋洋的話。

    「呃……哈？」

    藤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應該是哈？吧，我說我已經到你家門口了啊……」

    古風有氣無力地說着，然後按了一下門鈴。

    叮咚……叮咚……

    聽到自己門鈴響起來的藤崎反應過來了，但是他還是覺得很奇怪。

    不過，還是先開門要緊吧。

    將古風這個穿着着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個樣地傢伙領到了客廳，藤崎正準備開口，古風卻首先對他的客廳開始了評價：「還挺整齊的呢……」

    「不……請不要愚弄我……」

    藤崎掃了一眼客廳，日記和一些細小的裝飾品隨意地擺放在電視機旁，電視機頂上還放了幾隻啤酒的易拉罐。放置電視機柜子本身倒是挺乾淨的，但是耐不住雜物多啊，電視機正對面則是電腦桌，電腦主機、數位板和鍵盤上都撒着紙質的畫稿。位於客廳中央的茶色矮腳桌上也是許多畫稿堆放着，用過的、沒用過的和半廢的都胡亂地層疊着。

    集結了這幾個元素的客廳能算得上整齊嗎？天曉得，但至少算不上整齊。

    「我是說真的……」

    古風虛着眼說道。

    「我不信。」

    「愛信不信。」

    古風聳了聳肩，然後在矮腳桌附近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反正也沒有凳子。

    「那個暫且不說，古風先生你為什麼會這麼早過來？我可是清楚地記得轉告給你的信息中寫的是中午啊，話說現在太陽才剛剛升起，這中間的時間差稍微有一點大呢……」

    藤崎敬二學着古風的樣子虛着眼道。

    「很簡單啊，因為我只是過來蹭飯的。」

    「……這個理由貌似有點……倒不是不能接受，但……不是有點……違和嗎？」

    藤崎敬二聽了古風那寡廉鮮恥的回答之後，嘴角扯了扯。雖然他還沒有小氣到會介意被人蹭一頓飯，但是，現在這個時間貌似只能吃早餐吧，會有人特地跑到別人家裏蹭早餐嗎？至少藤崎活了這麼久還沒有聽說過。雖然已經見識過了，但這傢伙的麵皮真的是有點厚啊。

    「年輕人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看你的臉色應該還沒有吃早餐吧，那我們一起吃不是正好嗎？」

    「不……雖然我確實還沒有吃，但我覺得臉色方面的問題只是因為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而已。」

    「這些細枝末節就不要管了，我們去吃早餐吧，還是說你習慣在家裏自己弄呢？」

    古風大大咧咧地說着，一邊眼睛到處亂瞟，然後在靠近廚房的柜子上發現了一個烤麵包機。

    「請問麵包是放在冰箱裏嗎？」

    「是的，話說你這已經決定在家裏吃了啊，我的意見難道已經沒有必要了嗎？」

    藤崎的視線跟隨着古風的身影來到了冰箱前。

    「也不是這樣說，但是出去的話不是要走一段路程嗎？話說還要下樓，感覺很麻煩啊。」

    古風輕車熟路地從冰箱裏將一整袋的土司麵包都取了出來，然後放到了烤麵包機的旁邊，看到古風的興致勃勃的樣子，藤崎也就放棄了和這傢伙爭論去哪裏吃的問題了。然而，介意的問題又出現了。

    「古風先生，我倒不是有很大意見，但是我覺得還是只要把食用的份取出來就好了，沒必要全部小題大做。」

    「我知道啊。」

    古風很平靜地回道。

    「所以說……嗯？」

    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藤崎停頓了一下，然後不確定地問道。

    「難道說……古風先生你打算全部吃完嗎？」

    通常來說這是很難實現的，因為這一袋土司麵包是藤崎昨天才買的，連包裝都沒來得及拆開，而且份量十足的實惠裝，總長度和法棍麵包差不了多少。讓藤崎自己來吃的話大概是可以吃一個月的量，雖然不能說「很多」，但至少不是一個正常人類一頓就能吞掉的。

    雖然用的是疑問語氣，但是藤崎大概也能猜出以這個傢伙的尿性八成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對啊。」

    被這個與「天真」無緣的傢伙用天真的語氣回答了。

    咔噠……

    兩片烤好的土司被彈了起來，藤崎走到古風身邊，搶先一步拿走了古風的勞動成果。

    因為他覺得如果在這傢伙面前發揚禮讓他人的精神，這傢伙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接受，而且這個傢伙的整個攝食過程大概會很長，長到等這傢伙吃完應該就到下一個飯點了。他有這種預感。

    古風是一個無恥之徒嗎？嘶……這還真是一個讓人糾結的問題，答案是肯定的，但是這個傢伙還沒有無恥到會和屋主奪食的程度，所以藤崎很順利地在古風的注視下拿到了自己的早餐。然後，塗上黃油，和往常一樣從牛奶箱裏掏出一支包裝看起來不會得腎結石的純牛奶，開吃。

    至於古風，他倒是沒有繼續烤那一袋土司麵包，而是直接塗上番茄醬就開吃了，如果全部都要兩片兩片地烤……一方面花費的時間太長，另一方面，大概烤麵包機大概會過熱而提前退休。

    坐在矮腳桌前慢條斯理地吃着營養搭配還算均衡的早餐，藤崎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大吃特吃的古風，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按照古風這種非人類的攝食速度，他比自己要早吃完早餐的可能性比自己不中彩票的可能性還要高。

    然後古風就把藤崎這個月的早餐都給吞食殆盡了，對於古風吃東西的速度，藤崎自然是感到吃驚的，但是呢，他覺得自己沒必要感到吃驚。因為這個傢伙如果真的要在自己家裏呆上半天，那自己感到吃驚的機會應該很多，還是把精力留到後面會合適點。

    他本來是這麼打算的……

    「那什麼……古風先生，我會覺得很尷尬，然後吃不下麵包，最後還可能因為噁心而把已經吃到胃裏的麵包吐出來而浪費掉，所以……請你不要這樣盯着我看好嗎？」

    咽下一口牛奶，藤崎眯着眼對坐在矮腳桌一側眯着眼盯着自己不放的古風說道。

    「因為很無聊啊……」

    「不，比起那個，你這樣的舉動更容易讓我聯想到性取向與眾不同的男性，如果不想讓我誤會的話就給我瞅別的地方去。」

    「這種窄小的地方，就算你讓我往別的地方瞅我也一樣會覺得無聊啊，話說這個空間裏會動的玩意兒就只有你而已，不盯着你還能幹什麼？而且，在旁人用羨艷的目光看着你時，你難道不會覺得原本滋味平淡的麵包也變得美味起來了嗎？」

    恬不知恥的回答。

    「我可是三觀頗為正常的人類，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就覺得麵包變得美味啊，說到底，你是在說你自己吧？而且會動的玩意兒是什麼意思？總覺得不會是用來形容人類的詞語啊，而且只有我一個是什麼鬼？古風先生和我難道不是同一個物種嗎？事先說明，我可是千真萬確的人類。」

    藤崎乾脆連麵包也不吃了，轉而盯着古風。

    「最重要的是……從你的眼中我只能看到，羨慕什麼的一點都沒有啊，想用演技來忽悠在下的話就有誠意地不要用死魚眼代替羨艷眼。」

    「無聊啊……」

    「……無視我嗎？既然知道會無聊為什麼還要早早過來？而且無聊的話就給我去玩手機，不然看電視也行啊。」

    「年輕人不要過於糾結槽點，凡事都要顧及的話會很累的。」

    「這是誰的錯啊？！誰的？！話說無論怎麼看都是我比較年長吧，由你對我說年輕人這種用語真的合適嗎？」

    「不知道這個時間點有什麼節目可以用來打發時間呢？」

    古風說着打開了電視機，話說這傢伙明明家裏連舊式電視機都沒有，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動作真嫻熟。

    「又無視我嗎？」

    藤崎繼續進行今日第一次的攝食行為，話說，真要在矮腳桌上吃東西就把上面的紙張稍微收拾一下啊……

    「那什麼啊……為什麼大清早的會有棒球賽？」

    古風一臉非常刻意的好奇地指着電視機的大屏幕上、那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球賽。

    「那是重播……還有，能讓我安靜地把早餐吃完嗎？」

    藤崎忍住了把麵包砸到這個裝傻的傢伙臉上的衝動。

    「話說回來……你是尼特族嗎？」

    「不是。」

    藤崎很快就回答了。

    「上班族的話，現在不是應該是去擠公共運輸工具了嗎？」

    「暫且不論你那運輸工具的說辭……一看就知道了吧！我是漫畫家啊！上什麼班！」

    藤崎再次按耐住把自己面前沒有畫好的原稿甩到這傢伙臉上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