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朗徹夜未眠,傅寧也是沒有一丁點兒的睡意,兩個人親密相擁,可心裏卻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察覺到旭日東升時,傅寧和雲朗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而睜開眼睛的那個瞬間,雲朗就說了一句話。
「別問我,我不會說的,至少現在不會。」
傅寧的眉梢一挑,臉色立刻就冷了下去,盯着雲朗看了半晌,傅寧才點了點頭:「好,我不問。」
話音落,傅寧就站了起來,順便拎起了氈毯,團成一團塞進了迎面走來的晏明的懷裏,然後邁開腳就跟晏明錯身而過,大步向前。
晏明一愣,扭頭望了望傅寧的背影,然後又看了看雲朗:「王夫您又說了什麼惹王爺生氣了?」
「他生氣了?」雲朗略微有些詫異。
他就只看到傅寧的背影,還真沒察覺到傅寧生氣了他還說傅寧怎麼答應得那麼乾脆,原來是生氣了嗎?
雲朗暗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世上用一句話就能惹傅寧生氣的人,大概只有他了吧。
「沒什麼,」雲朗也站了起來,沖晏明笑了笑,特地囑咐道,「晏明,從今日起,要寸步不離地守着王爺,寸步不離,知道嗎?」
突然就聽雲朗沒頭沒尾地囑咐了這麼一句,晏明有些茫然,可寸步不離地保護傅寧原本就是晏明的分內之事,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晏明也沒多想。
「是,王夫,屬下知道。」
這一天早上,傅寧再沒有跟雲朗說一句話,他表現得如此明顯,叫兵將們想裝作視而不見都做不到。
吃過早飯,隊伍再度啟程,傅寧也一反常態地沒有邀請雲朗同騎。
之前雲朗雖然會拒絕跟傅寧同騎,可傅寧每一次重新啟程時仍舊不厭其煩地向雲朗發出邀請,唯獨今天,傅寧故意連看都不看雲朗。
覺得傅寧的行為略顯幼稚,雲朗心中暗笑,卻又覺得這樣的傅寧有幾分可愛。
雲朗並不在意傅寧鬧脾氣,反倒是樂在其中,可隨行的兵將們就有些無法忍受了。
「王夫,喝水嗎?」一名士卒顛兒顛兒地跑到雲朗旁邊,跟着馬緩步前行。
雲朗一愣,搖了搖頭,道:「謝謝,我不渴。」
這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怎麼就過來給他送水了?
那士卒收回水囊,又道:「王夫,您不去哄哄王爺嗎?」
「恩?」雲朗這才轉頭看向身旁的這名士卒,「哄他?為什麼?」
「啊?那個這個」士卒撓頭,扭頭瞥了眼自己的同伴們,硬着頭皮說道,「王爺他、他不是在跟您置氣嗎?您看這齣門在外的是吧?」
雲朗跟着扭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一群兵將,果然就看到他們一個個地都抻着脖子往這邊看,似乎十分關心這邊的動靜,好像都在等着他去哄好傅寧。
雲朗輕笑一聲:「你們怎麼就覺得是我惹你們王爺生氣了?」
傅寧原本就是個冷淡的人,今天這一早上也不過就是沒跟他說話而已,怎麼好像人人都看出傅寧是在生氣了?
「王爺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這話說完,那士卒才覺得他用這樣的口氣跟王夫說話似乎不妥,怯怯地瞥了雲朗一眼,見雲朗依舊是笑容滿面,這士卒才放下心來。
「很明顯嗎?」雲朗偏頭,十分認真地打量起傅寧的臉色。
傅寧似乎有所察覺,猶豫一下才緩緩轉頭看向雲朗,四目相對時,傅寧一愣,然後立刻移開了視線,雖然隔得遠,可雲朗還是聽見傅寧哼了一聲。
雲朗噗嗤一笑,也覺得傅寧表現得是太明顯了一些。
那士卒看看繃着臉的傅寧,再看看笑得特別開心的雲朗,撓撓頭,對雲朗說道:「王夫,咱們王爺是個認真的人,以前也沒跟誰這樣相處過,您別總故意欺負王爺成嗎?」
他們王爺在戰場上英明神武,在朝堂上智謀無雙,可私下裏就只是個單純耿直的男人,不懂太多的彎彎繞繞,可他怎麼偏就碰上了一看就是鬼主意特別多的王夫?瞧王夫這會兒樂的,這一看就是覺得惹王爺生氣很有趣的樣子。
「我可沒欺負他!」雲朗撇撇嘴,「你們王爺是什麼人啊?我哪兒敢欺負他啊。」
這士卒大概是覺得這王夫也挺平易近人的,能一起說笑幾句,於是也放開了些,十分耿直地說道:「王夫您說這話可沒人會信。」
「為什麼?」雲朗好奇地看着這士卒。
那士卒有理有據地說道:「王爺身份尊貴,一般人必定是不敢隨意忤逆王爺,可您是一般人嗎?您可是王爺欽點的王夫!而且單從這幾日王爺待您的態度來看就知道王爺他有多寶貝您了,那是連一日三餐吃什麼都必須要過問的,一看就是平日裏總寵着您的。」
「那又怎麼樣?」雲朗瞄了傅寧一眼。
那士卒嘿嘿一笑,道:「人不都說恃寵而驕嗎?」
雲朗一愣,而後剜了那士卒一眼,故意嚇唬他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啊。」
那士卒打了個激靈,趕忙給雲朗賠笑。
另一邊的傅寧雖然沒有貼着雲朗走,可還是看得清雲朗這邊的情形,見那士卒過去之後一直沒走,傅寧就心生疑惑,即便是臉衝着正前方,傅寧的視線也總會斜過去看向雲朗,見雲朗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跟那個士卒聊了起來,傅寧更不高興了。
難道雲朗看不出來他在生氣嗎?是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雲朗若想找人聊天為什麼不過來跟他說話?他跟那個士卒之間有什麼可聊的?
傅寧左等不見那個士卒離開,右等也不見那個士卒離開,傅寧忍無可忍,重重地咳了一聲。
「咳!」
傅寧的這一聲咳中氣十足,驚得整隊人馬都抖了三抖,雲朗的笑容僵在臉上,而後沖天翻了個白眼。
那士卒咽了口口水,一溜煙兒地跑回了人群。
雲朗撇撇嘴,打馬湊到了傅寧跟前。
「怎麼了?嗓子不舒服?」
「沒有。」傅寧目視前方,故意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
可那一聲咳之後,雲朗再看傅寧這漆黑的臉色,卻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冷淡。
「沒有嗎?那是肺不舒服?」雲朗憋着笑看着傅寧。
傅寧沒好氣地回答道:「沒有!」
「那是怎麼了?」雲朗伸出腳踢了踢傅寧的小腿,「早上沒吃飽嗎?」
「你!」傅寧轉頭狠狠瞪了雲朗一眼。
「幹嗎瞪我啊,」雲朗繼續輕踢着傅寧的小腿,「你這一早上都沒理我了,說,你心裏想着誰呢?」
傅寧乾脆連話都不說了。
他除了想着這個小沒良心的,還能想着誰?
雲朗突然使勁兒在傅寧的小腿上踹了一腳,等傅寧吃痛看過來的時候,雲朗才瞪着眼睛說道:「不開心就直說你不開心,想發脾氣就發脾氣,做什麼不理我?你要是覺得連跟我說上一句話都會不開心,那我現在就走!」
說着,雲朗就扯了下韁繩,像是要調轉馬頭的樣子。
「別!」傅寧立刻伸手抓住了雲朗的胳膊,「你能去哪兒?」
「去你瞧不見的地方!省得惹你生氣!」雲朗別開頭不看傅寧,只留個傅寧一個賭氣的後腦勺。
傅寧咋舌,湊過去摟住雲朗的腰就將雲朗抱到了自己身前:「你就老實在這裏待着。現在雖然不是要去打仗,可也算是行軍,哪能容得你胡亂瞎跑?」
雲朗冷哼一聲,道:「我又不是兵將,可不受你管。」
「是我受你管。」傅寧突地輕笑一聲。
他是真的拿雲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哪怕知道雲朗是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來對付他,他也招架不住。
暗嘆一口氣,傅寧輕聲道:「我不需要你文韜武略,也不盼你功成名就,你只要在我的身邊,平安喜樂就好。」
傅寧這話說完後,雲朗並沒有任何反應,可就在傅寧以為雲朗什麼都不會說的時候,雲朗嘆息道:「我也想,想平平安安,想無憂無慮,可我做不到。」
雲朗仰起臉來看着傅寧:「我不是女人,沒有辦法理所當然地待在最安全的地方相夫教子,我沒有那麼堅強,不能心安理得地錦衣玉食等你凱旋而歸,我說過,若見不到你,我寢食難安。
從我捨棄自由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要跟着你,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寧願跟着你闖刀山火海遍體鱗傷,也不願被憂慮和不安折磨得憔悴不堪。
我自然願意這一生平安喜樂,可得是跟你在一起才行。」
「可你並不是為了我才去學得醫術。」雲朗的話叫傅寧十分感動,卻還不足以讓傅寧失去理智。
雲朗眨眨眼,而後不滿地咋舌:「我難得煽情一回,竟沒能矇混過關,可惜了。」
「雲朗。」傅寧蹙眉。
雲朗無奈道:「學醫是小時候的興趣。」
「但並不是每一個學醫的人都懂毒。迷心散並不是什麼常見的毒。」
雲朗被噎住,然後仰起臉,眨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傅寧:「夫君,你可以不用這麼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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