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道你不喜歡被人跟着,可是不讓人跟着你,我又擔心你的安全。」史信面含歉意,頓了頓後又道:「說到底,還是因為我的做法有些失當,怕你知道了不高興。」
』遲怔住了,默然半晌後,他沒有再提這件事,只是神情十分認真的說道:「只要材料完整,在下必解此題,三天為限。」
毫無保留的付出自己的力量,這便是最有說服力的報答了。
「我知道你必能做到。」史信的眼中浮起些許熱意,「但若真遇到困難,也別太勉強自己,緩緩再來。」
「嗯。」岑遲着手整理起桌上的紙張,將所有紙張分成空白和有字的兩摞後,他徐徐說道:「現在我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待着,暫時不能陪史公子聊天,抱歉了。」
「那你忙吧!」史信微笑着站起身,朝屋門的方向抬起手臂做了個「請」的動[無_錯]W..作。
』遲朝史信拱了拱手,然後卷了桌上的紙和地上的筆墨,快步朝屋內行去。
』遲急着回屋,差點撞飛了正往外走的小薔手中端着的托盤。
小薔有些驚慌的說道:「岑先生,你怎麼了?」
』遲注意到托盤裏的茶點,很快想起這是他剛才吩咐小薔做的事,於是頓足道:「我回書房了,史公子也回去了,你把茶點放在廳中即可,若無什麼事,也回去休息吧。」
「噢。」小薔望着沒入書房中去的那個身影,心頭大為不解。然而她也看見了岑遲手裏捧着的東西。大抵能猜到他將要為什麼而忙碌,所以也很清楚憑自己的身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多問。
』遲回到書房後,隨手將懷裏的一疊紙放在了地上,又把筆墨放到桌上,最後將書桌推到了書房的一個角落裏,書房的地面頓時空出了好大一片。
他席地而坐,以地為桌,快速的在那紙袋中倒出的紙片中揀了六張拼在了一起,然後凝視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岑遲的臉上才有了新的表情。一縷微笑鋼在他的嘴角。他動了動嘴唇,用輕微的聲音說道:「師哥,這些果然是你的手筆。」
可是很快,他嘴角的那絲笑意又消失了。仰面躺在地上。他嘆了口氣的又道:「可是我該怎麼做呢?幫你還是幫我自己。都讓我為難啊!」
……
』乙回到東風樓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他早早休息的原因,除了因為東風樓的營生在上半夜達到頂峰,他不便出現得太頻繁外。還因為他預備在夜間的行動。
寅時許,一直提着神淺眠的石乙忽然驚醒。他是一覺睡醒了,然而整座東風樓每天到了這時,就是最安靜的了。
客人可以在東風樓酗酒取樂,可以放縱心中的鬱悶,大喊大叫大聲唱,東風樓里的姑娘都會悉心相陪,被揩油占點小便宜也再所難免,然而留宿是絕不允許的。
寅時過半,客人早在一個多時辰前被自己家裏的僕從送回去,或者由東風樓的武衛代送。總之這種按時清場的規定,東風樓已經執行幾年了,凡是常客也都能理解和認同。這種規定有利有弊,但是,不是玩物喪志的明理之人,多能從這種規定中看出利大於弊的。
』乙摸黑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屋外就是東風樓的後面大院。
為了防止夜間失火,整棟樓里的燈火都已熄滅。後院大水池中那棟為花魁修建的竹樓也無一絲燈火,但因為它本身是鏤空的,懸掛的輕羅紗和流蘇在夜風中輕輕蕩漾,在月光下卻也能顯露出些許逸韻。…
這個時候,東風樓只在大門口和後門兩處各有一盞長明燈,被堅固的金屬質燈罩固定在大門上,發出微弱的光亮。
對於石乙來說,有這點光還不如沒有。純粹的月光,更有利於他在夜間視物。石乙從懷裏掏出一把牛筋繩彈弓,朝後門那出長明燈瞄了一下,擠弄了一下眉眼,然後轉向,近乎筆直的朝頭頂的一個方向彈射出石子。
射出去的小石子很快掉了回來,
隨後又有一塊石頭掉了下來,只是這塊石頭的背後,有一條繩子。
看見那繫着繩子的石頭掉了下來,石乙沒有立即上前身去撿,反而是退後幾步,縮身蹲在牆角的陰影中。
靜靜聆聽了片刻,確定沒有樓里的武衛發現後,他才快速閃身而出。解了那繩索一端繫着的石頭、連同彈弓一齊放入懷中,石乙化身如沿藤而上的一條蛇,卷着繩索貼着東風樓背面還算平整的牆壁爬了上去。
爬至三樓的高度,石乙趴在那繩子另外一端繫着的樹杈上休息了片刻。待氣息喘勻,他把盤好的繩子放入樹杈上那個沒有鳥也沒有蛋,剛剛被他用彈弓射出一個窟窿的鳥窩裏,然後攢足腿上的勁力,一躍竄上對面三樓的窗台,滑下屋去。
儘管石乙平時特地練習過,但是這跳窗的行為還是很危險的。所以在事實上,連同這一次,他也才在這種高度跳過兩次。
三樓是東風樓的軟儲室,這裏沒有儲藏食物和用品,也沒有用來營業,只是有着很多的賬本。不過,石乙想看的不是這些日常活動的流水賬目,而是三樓的頂上,那間少有人知道的小閣樓里放着的陳年老賬簿。
石乙只有兩次是獨自來這個地方,而這個地方其實是不對外敞開大門的,對樓里的人,也多多少少存在着禁令。對於這一點,從石乙在第一次進入這裏,無意中發現了小閣樓,並看了幾本老賬簿後,他多少能明白一些原因所在了。
如果說第一次是無心而為,今夜第二次進入小閣樓。石乙則是直奔目標的。
蹲在閣樓里,石乙快速的將十數本老賬簿翻看了一遍。很可惜,沒有再像第一次來這兒那樣,發現一些數字之外的隻言片語。
放了太久的紙簿再翻動時,在閣樓狹窄空間裏,那些滿是霉味的細塵翻騰着,刺激到石乙的口鼻,令他忍不住的想打噴嚏。放下賬簿,揉了揉鼻子,待閣樓里的灰塵沉下來一些。石乙再次舀起那賬簿時。他忽然發現手裏的賬簿在封頁處多出了一截紙片的尖角。
仔細一看才發現,並不是賬簿的裁剪裝訂出了問題,而是那雙層加厚的賬簿封皮被人切開過,放入了一張紙在夾層里。經年過往。那二次封口的賬簿封面鬆脫。在石乙剛才那一陣動作粗魯的翻找中。紙片從封面夾層掉出了一角。
石乙沒有猶豫的將那張紙抽了出來,鋪開在手掌上。
那張紙不大,應該是從一張大白紙上裁出來的一截。不然它也不能藏在賬簿封面夾層里,這麼長時間也沒人發覺。
那張小紙片上密密麻麻地寫了三段字,線痕薄細,筆觸顯得有些僵直,似乎並不是由毛筆所寫。然而石乙在看見那張紙上的字體時,他眼中的驚訝只是出現了一瞬,旋即被一種奇怪的喜悅神情淹沒,只是很快,這種喜悅又被一股含着孤獨的茫然所覆蓋。…
如死石一樣蹲在原地許久,石乙的目光才從那張紙右下角的落款時間上移開,沉着嗓音長長的嘆了口氣。
收拾了心情,他再次將目光移回。
……
金老闆的事跡是最先震驚京都商界的一個傳奇了,但他與余老闆的區別也正在於此,大家都知曉,金老闆的致富成功路,是皇帝陛下正面出手扶持的範例,這件事未免沒有像余老闆這般草根商人的事跡更接地氣、更讓家底普通的商人心生共鳴與希冀。
如今像余老闆這樣的草根崛起事件漸漸多了起來,雖然追根究底這仍是皇帝的手筆,但無人知曉,這些成功者便都成了民間勵志標杆,引無數商界新人振奮。
莫葉大致也算這批振奮者當中的一員,並且她就住在宋宅,與阮洛是朝夕可見,如果她願意從商,可說占的機會非常好,她也的確曾經心動過。然而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一點天賦的,否則硬撐下去會很辛苦,莫葉恰巧遺憾的沒有經商天賦。她的記憶力很好,卻很奇怪的不擅長記憶數字,而是偏於文字記憶。
對於這一點,阮洛也曾解釋過,說他早年在商學院就見過一些這樣的例子,大多數人都有擅長偏向,一個人即便暫時還未取得成績,但如果找准了自己擅長的方面並為之奮鬥,已經算是一種可見成績的成功了。
莫葉認同阮洛的話,沒有繼續糾結於自己並不擅長的商事,除了偶爾幫阮洛打理一些事情,在幾家店鋪掛名行走,她的大部分時間還是拿來練習武功、強大自身去了。
莫葉卻不知道自己忽略了一點,她只是不擅長記憶數字,這註定她做不好賬房工作,但卻不能因此絕對地說明她在經商理念上也沒有天賦。而在如今經商小火苗遍地開花的京都,區區一個賬房先生,僱傭起來並不難,已經有不少學廬特地增設珠算這項學科了。
她沒有這麼想,是因為經商對她而言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行業領域。阮洛知道這一點,卻也沒有對她細作解釋,終是因為有一個人不希望她真的成長為一個女商人,所以對他給予了某種提示。
今天因為遞送賓客邀請帖的事,莫葉來到了昨天與余家管家預約的地點。坐在余家茶館主店裏等待余老闆應約,空暇等待的時間裏,莫葉喝了一口茶館精心調製的招牌奶茶,感受唇齒間甜膩微澀的滋味,自然而然想起這家茶館三年前還只是一間破落鋪子的景象。
因為余老闆的振興史,莫葉緊接着又想起來,自己投身商界的念頭已經被擱置一年有餘了。
莫葉與旁的人一樣,不知道阮洛會花大價幫助余用是受了皇帝的支持。她也不知道,自己一年前受余用的勵志事跡影響。也要嘗試經商時,是阮洛的有意干擾,致使她原本將此事高高舉起,最後卻只是輕輕放下。
她只清楚地看得見眼前余家茶館的巨變。
主店對於余用來說意義巨大,所以他在家業振興後,最用心也最耗費資金精心改造的成果也體現在主店身上。阮洛的恰時出手幫助,對余家而言必然屬於大功勞一件,但如果余用本身對茶道沒有熱愛之心,余家茶館也不會發展得這麼快。主店在許多細節問題上,都體現了一個熱愛茶藝的人蹉跎大半生積累的心血經驗。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三年前莫葉初識余用時。跟在余老闆身邊的那幾名夥計,如今已有兩人被提拔為主事掌柜。儘管莫葉從不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憑余家大恩人的身份自居,在余家茶館主店盡情享受一切,然而她剛一進店。立即被那位從擦桌夥計提拔起來的掌柜熱情招待。她被帶上二樓。掌柜的還十分投其所好的給她安排了一處挨着街邊開窗的雅舍。…
余家的茶藝從始至終都主旨講求傳承精神。余用在教夥計們煮茶上茶技藝的同時,還會兼帶講一些茶經。老茶館經營二十餘年,期間換了許多煮茶夥計。大部分人都是因為茶鋪生意太差導致工錢給得薄而離開,然而經年顛簸最後願意留下來的那幾個夥計除為了掙口飯吃,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心裏存着份對余用的敬意,想要跟着他繼續做下去。
茶道本身也是一種需要繼承的技藝。人一走茶就涼,要為茶保溫,茶壺旁不可少人侍候。而要為茶保質,就必得一年新茶換舊茶。在這期間,少一環不可成事。
長期與利器為伴,人的目光也可磨出銳利來,一項事業可養一個人的氣質。而長時間侍奉茶這種東西,在茶經中領悟感懷,多多少少也會對一個人的心性帶去一定影響。領會了茶的傳承之道,是那兩個夥計輕易不肯棄離余老闆的原因,也正是因為存在了這份協作不棄的感情,余老闆才會在家業振興後提拔這兩個夥計到茶館的重要位置。
好茶要好泉沖泡,還要好的茶壺容納,最後待到飲用時,還需要一套配合恰當的茶杯提升品位,這是需要一路走的事情。
余用重用與他不棄的夥計,是存着一份情義回報;夥計們沒有在老闆勢衰時棄了他,自然也是存了一份情義。坐在這樣的老闆與夥計開辦料理的茶館裏,莫葉這個有些特別的顧客自然毫無懸念得到厚待。
三年前在海邊大雨滂沱下的茶棚里,那位夥計好意的拿出了備用的桌布,雖然有些寒酸,有失體面,但夥計的善良卻也正因此而乾淨得沒有描上一絲修飾顏色。如今那位夥計已經成了余家茶館主店的主事掌柜,但他在面對莫葉的時候,年輕的臉龐上還是經常現出一如以往那般有些憨態的笑容。
「許掌柜,要你親手調茶,小女子可有些受不起啊。」望着端坐於桌子對面,正在凝神認真調茶的掌柜許二,莫葉微微一笑,確實有些感覺到自己的到來太叨擾別人了。
雖然如今已經身為肩負整個茶館日常事務決定權的主事掌柜,可此刻挑選好糖碎和干牛奶方塊,正在用一隻手爐煮茶的許二表現出來的氣質一如往昔那位小夥計,表情平靜,動作麻利又一絲不苟。
「莫小姐,你不能這樣說啊。」許二目光抬了一下,笑得很樸實,「自從當上掌柜的,許多事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我才突然發覺來自煮茶調茶過程中的樂趣也漸漸少了許多。但身為掌柜的,有時候又必須將自己的位置墊高,否則別人還把你當一個小跑堂的,對茶館某些大事的指使說服力會有影響……所以說啊,莫姑娘能來這裏,倒是給在下一個展現茶藝的機會,要是擱在別人身上,縱使我再手癢,也得忍着。」
莫葉聽了他的這一長串近乎訴苦的說辭,心下不禁生出頗多感慨,忍不住說道:「這麼說來,當上掌柜的看樣子比以前輕鬆不少,可實際上卻是麻煩事多了起來?」
「以前當跑堂的,後院煮茶前廳上茶,那只是損耗些力氣,白天再辛苦。晚上好好睡一覺也就恢復了。現在整天做些勞心費神的事,有時候夜晚都會失眠,與以前不一樣的。」話說到這裏,許二稍微頓聲,然後他眼中一亮,看向莫葉又說道:「大老闆只是讓在下管着這一處店子,在下已經覺得有些傷身,真不知道你家阮公子怎麼管得來那麼多生意,是不是有什麼訣竅啊?」…
莫葉聽出了許二話里含着的另一份意思,但她對此並沒有牴觸心情。只要不涉及賬目和某些獨家的商事工藝資料。商界許多經驗之談可以不必那麼過分保密。更何況憑如今阮洛與余用的交情,如果有什麼能幫得上的地方,就算此刻是他坐在這裏,很可能也是會得到直接允許的。
只是一思及此事。莫葉才發覺自己所了解的商事經驗貧乏如洗。也許是自從一年前放棄從商之後。自己就沒有再留心商事,也許……是因為阮洛從商的經驗本就大道至簡?
就用這四個字交代給眼前誠心誠意親手為自己調茶的許二,好像有些敷衍人的意思。但莫葉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經驗之談了。
思前想後,沉默了良久,莫葉最後只是語氣有些艱澀地說道:「實不相瞞,余老闆的事轟動整個京都商界,不知激勵了多少年輕人從商,我也曾受了鼓勁地想從商。然而,有些事看着光彩,卻只有親身做了才知道其中艱難,我沒有經商天賦,這也是我那位義兄觀察我做事後得出的評價。若以我這樣一個經商資質平平的人教別人經商之道,恐怕正確的道理也得被我曲解了,可不敢以此累及許掌柜。」
莫葉說的這番話,實際上並不能解答許二所問的疑點關鍵處,但這又不算是她說了假話。並且這話還有一妙處,想必以後許二不會再考慮借莫葉的方便來打探阮洛的經商經驗了。
果不其然,在莫葉的這番話剛落下最後一個音節時,她就見許二不自禁嘆息一聲,沒有說什麼。
莫葉思酌片刻後又道:「或許你可以直接向你家大老闆討教。家兄雖然從商多年,但手下事務頗雜,沒有專項。比起一心一意經營茶館幾十年的余老闆,也許家兄的那套經驗在你這兒並不適用。」
她是設身處地為許二着想,才會補充說了這句話,然而話才剛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在說廢話。
許二既然是余用一手提拔起來的,那麼他在正式上任茶館主事掌柜之前,肯定是已經接受余用教導過了。自己現在還說這些,跟說些不着痛癢的敷衍話語又有何異?
莫葉這後知後覺的憂慮在敏感狹隘的人那裏的確行得通,但顯然許二並非是這樣的人,否則此時很可能不會是他親自來招待莫葉了。
許二隻是一個有些憨厚、知恩圖報的人,通俗點說,他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心裏沒有那麼多的彎彎道道。如果不是遇上余用,又幸運的跟着余用的發跡宏途而人生路向上走,他或許此生都只是做一個店堂跑腿夥計。
所以他沒有感覺出莫葉的話里有什麼別的意思,他只品出了她的誠意,但這卻使他心裏的那絲自卑和不自信又漲高了些。
莫葉能觀察到沉默着的許二情緒漸漸有些低落下去,正猶豫着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就見許二先她一步,忽然開口道:「在下很認同莫小姐的話。經商真的是一項需要考驗天賦的事業,剛才聽你話里的意思,這話也是阮公子說過的。這個觀點,很是警醒人啊。」
略為頓聲後,他接着又道:「大老闆早年雖然生意做得薄弱,但怎麼說也是祖祖輩輩往上延了幾代都做的茶館生意,有傳承所指引。阮公子就更別說了,他是宋老爺的外甥,而早些年時宋老爺就是京商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諸位京商在朝廷更替的動盪中都多有損隕,唯有宋老爺的家業紋絲不動,並依然能保持盈利狀態。在這樣的商家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人物,豈是像我這樣貧農出身的泥娃子可比的。」…
聽了許二說的那番話的後半段,莫葉微微一怔。她正想開口說阮洛並非是在宋家長大,而是少年遊學至小梁國最高商學院學得經商本事,然而這番話才移至嘴邊。又被她硬生生吞回肚去。
這些是阮洛極少口頭提及的往事,她也是伴在他身邊多年,才有了些片段了解。此時她雖然很想給眼前這位憨正的新任掌柜鼓勁,但阮洛的往事就這麼被她拿出來說道,恐有不妥。
斟酌之後,莫葉開口緩言道:「擁有某項天賦不代表就能信手得來成績,學問都是從無到有的。余家茶館是京都歷史最久遠的老字號,但余家茶館的創始之祖實際也是從一無所有為起始,逐年不斷積累,經歷了數十載風雨挫折。才有了今天的茶館根基。余家祖上是從無到有。宋老爺亦是。」
「也許是我一下子心飛得太高了。像我這樣一個沒有任何經驗學識基礎、本是跑堂出身的人,什麼東西都還沒學得周全熟練,也少經考驗,現在卻能做到主店掌柜的位置。這已是人生大幸運。實不該這麼快就想向阮公子靠齊。」對於莫葉的話。許二認同地點了點頭,並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我應該知足了。」
莫葉想了想後微笑着道:「我聽義兄說。當今皇帝很重視京都商業建設,有朝廷站得這麼近地支持,這項行業以後一定還有很大發展。余家茶館在這樣的環境裏崛起,八成會引起陛下重視,以後余家茶館持續做大,可有你好忙的。許掌柜可不要這麼快就滿足了,以後余老闆很可能要再提拔你呢。」
許二眼中一亮,同時又有些心生忐忑,慢慢說道:「這可真是了不得的消息。我朝建基還只是將滿十四年,實際上不少京商已經能感受到陛下的深謀大計,但卻又一直拿捏不住准信,現在有了阮公子帶出來的這句話,大家都可以安心地捋起袖子好好奮力一把了。」
「定心丸要放在自己心裏擱好了,才好定心。」許二的話在激動之餘,也讓莫葉意識到一個自己剛才差點忽略了的問題,她淡淡笑了笑,又補充說道:「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陛下的意思,至於具體是誰把這話帶出來的,就無必要追究了。」
許二明白過來,知道莫葉是在提醒他,不要聲張此事。畢竟皇帝的旨意是需要代表國策權威的,在沒有正式公佈之前,這種話並不適合當作街坊閒話般傳來遞去,如果被歪曲理解可就不好了,或許會影響某些當權者實施計劃。
許二認真說道:「莫小姐放心,在下明白你的意思。」
說罷,他拎起桌旁小手爐上的陶壺,將煮好的奶茶傾入擱在莫葉面前的搪瓷杯中,杯中熱氣蒸騰,雅舍里頓時也是奶香四溢,又淺淺攜了些許茶的清氣。
時下正處盛春季節,白晝氣溫適宜,窗外草木生發,透着盎然活力,春風略攜涼意,卻不侵膚入骨,身處此景此境,手中捧有一杯溫暖甜膩的奶茶,只是嗅一口,已叫人感覺身心滋潤。
然而此時莫葉捧着的杯中,已是被許二調煮好的第三杯奶茶了,有些膩……
「已經第三杯了。」莫葉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鬆開了捧着茶杯的手,只以右手並兩指將茶杯往前推出,「再飲,我得胖了。」
許二聞言不好意思地一笑:「在下差點忘了。」…
許二的話音才落下,莫葉正準備問他余老闆是不是事務太多,或者她應該再約明天,卻就在這時,窗外樓下的街道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暫時折斷兩人的思緒,吸引兩人一齊朝窗外看去。
京都投入街區治安管理的兵員配備得非常周全,平日生活中,街道上隔不了多久就會響起這種腳步聲,城中居民早已習慣了。太平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年,這種在早些年戰亂四起時還會讓人心生寒意的甲士行走方陣,如今就如街邊高立的燈柱那般平常,在大多數人眼裏,他們有些類同於能移動的風景。
這些巡視軍卒們雖然身體結實、全副武裝,大多在統領府錘鍊過個人武功修為,但他們卻不會為難普通百姓,紀律嚴明。即便有誰當街犯事被抓,除非窮凶極惡之徒試圖頑抗,束手就擒者輕易不會挨揍,只會按例律被這些城衛押送去京都府受審,若有錯抓、無辜的人自然會得到釋放。
面對這樣一隊軍人行過。本分之人當然心態平和,或許還會平增不少安全感。這些軍人都是守衛京都的戰士,他們的手腕再鐵,手中的武器再鋒利,打擊力量也都是一致對外的。
然而今天行過街區的這隊軍卒卻讓城中百姓感覺到了異樣,甚至膽小之人看見這樣一支長長的隊伍,會被其陣勢所震懾,心下隱隱生出怯意。
巡街城衛滿員一組是三十人,偶爾略有增減。一隊兵卒當中,又分十五持刀兵。十五持矛兵。長短兵器呈互相配合之勢,若有需要施展開圍捕陣型之時,陣型的設計可以使三十人承受對抗一百人的進攻衝擊。
人數制式是莫葉在剛入京都時就已從師父那裏了解到的,至於這三十人的武功是怎麼配合到一起的。如今這似乎已經是城中居民都能知道得大概的事。
但是此刻莫葉投遠目光至窗外。明顯可以看出。自樓下街道跑步經過的這一隊兵卒,似乎並非是平日裏常見的那種街區巡衛。他們不再是三十人一組,一眼看去這一隊人應該有兩百左右。並且他們手中筆直向上握着、並未因跑步前進而生傾斜的武器,全都是一致的無纓長槍。
即便莫葉沒有親身去過練兵場感受一番,此時她也能隱約感覺到,這支軍卒似乎來自作戰部隊。城衛隊主要對付的罪犯其實大部分來自百姓家庭,但在戰場上作戰部隊的軍卒面對的是與自己一樣、或者兇悍更甚之的軍人,這兩種環境打磨出來的軍人,外表氣質是會有些不一樣的。
但現在看着這支軍卒小隊經過樓下,讓莫葉以及其他城中居民都能感受到異樣地方其實很直白,就是他們手裏的武器換了,衣甲也與城衛隊略有差別,並且他們是跑步行進,自然有一種急促的氣氛在街道上渲染開來。
待那整齊又轟隆如雷的腳步聲自街道上過去了,莫葉和許二收回目光來,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待兩人開口說話,樓梯口又噔噔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一名跑堂夥計找了上來,向現在已是主事掌柜的許二匯報了幾件事情。
得了許二給出的決策後,那跑堂夥計見掌柜的在招呼貴客,沒敢多叨擾也就準備離開了。但在他剛走到門口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問道:「掌柜的,樓下那路過的兵是怎麼回事啊?看着怪嚇人哩。」…
其實何止是那年輕夥計看着樓下的行軍步伐覺着心驚,此時的許二心裏頭也已冒出些許訝異,然而他現在身為一店之主,便要拿出符合身份的鎮定。乾咳一聲,他說道:「內外城兵員互換,兵部的事,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就別閒操心了。」
年輕夥計連連點頭,見許二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下樓忙活去了。
待那夥計走了,許二卻是聚起精神望向莫葉,眼神中略有期待之意地問道:「莫小姐可知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問我?」莫葉詫異了一聲,想了想後,她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又道:「你莫不是在懷疑皇宮裏發生什麼事了吧?」
「看着有些像啊。」許二目露遲疑神色,「你也不知道麼?」
當今皇帝並不似舊朝皇帝那樣傲慢冷酷,雖然帝王威儀的確有注意培養愛惜的必要,但在值得去做的事情、以及值得一見的人物面前,陛下的行動也時常不拘小節。或許這是因為他是靠己身實力一步步走上皇位,而非一出生就浸在皇族韜養之中,比起古板遵循規矩條文,他更相信以實力說話。而對於有着足夠實力左右江山的人而言,規矩禮式大多時候都是心情的產物。
當今皇帝並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
在需要的時候,陛下也能做到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與他人攀談,或者不倚皇權的與他人只評道理。
而對於陛下精心打造出的京商團隊,對那些為振興帝京商事而做出過功績的本土商人,即便他們頭上沒有頂着功名,陛下一樣重視他們,並時常與他們會面交談。
談話的主要內容,當然還是圍繞着怎麼讓帝京乃至全國都城的商事被激發壯大,以及最後多多向國庫送稅收這些問題,但偶爾閒暇,還是會說一些別的閒話。
現如今京商團隊中最明亮的新星當屬阮洛,而阮洛在繼承舅父產業後在京都這三年時間裏沒少得到陛下傳喚,這兩人交談了什麼無人知曉,但能給旁觀此事的人一個提示:陛下明顯很看好這個後生啊!——
(未完待續……)
1099、異樣。
1099、異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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