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143)、信

    (12點)

    湖陽外側接壤的是廣闊的東海海域,既是鎮邊重城,也是外商登陸進行互換貿易的最大集中城市,每年能為昭國增加不少收入,並且是在天子眼下進行的商貿,這當皇帝的對自己家門前的生意當然會格外用心,某些特例也是開得瀟灑。

    作為書院最勤於閱讀『雜書』的莫葉,早已翻閱過不少記錄關於本國帝都事宜的書冊,這些書冊里還有一些由原來書院的學子私人記錄,還未正式版印的手札,但無論是正式印本還是細碎雜記,如今的京都『湖陽』也是不可能改變方位的。

    所以,當莫葉看着馬車側面車窗對面冉冉升高的太陽,她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方向,然後就遲疑了一下的朝正在悠閒的甩着鞭繩,不知是在趕車,還是在為那匹老馬撓痒痒的馬安喊道:「馬叔叔,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馬安沒有回頭的悠然說道:「這路是走得繞了點圈子,但是目的地是不會變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莫葉聞言沒有再說什麼,放下車窗布簾安坐回車內,她很快想到馬安怎會犯這樣在他能力範圍內的錯誤,那麼這明顯有故意性質的行為,必然就是她的師父有計劃而為之的事了。

    想到這裏的莫葉看向了馬車內坐在她對面的林杉。

    車廂內堆放了許多書冊,這些書冊全被繩子紮成小方塊,放在車內雖然有些佔地方,但它們此時堆壘起來,倒正好幫了林杉一把,他不再是沒什麼依着的靠在車板上休息,而是穩穩趴在書堆上,任憑剛才那段山路崎嶇,他也能睡得比較安穩。

    莫葉對馬安喊的話,讓才小睡了一會兒的林杉醒來,他從書堆上坐直起身,正好對上莫葉投過來的目光。

    關於回京的路線,林杉只與馬安進行過詳談,這事莫葉也實沒什麼必然的參與性,但他也沒有要特意瞞着莫葉的意思,所以此時當他看見莫葉那雙充滿疑惑的雙眼時,未等她問,林杉就語氣隨意的解釋道:「迂迴了一段路,只是想躲幾個人。」

    莫葉聞言不解道:「可是,師父不是才說過時間緊迫麼?」

    「時間的確緊迫,所以要儘量避免細枝末節的事。」林杉揉了揉眉心後又說道:「若一路無人打擾,則可速達,這一點你得相信你馬叔叔的能力。」

    莫葉點了點頭,只是她從未見過馬安趕快車時的景象,而十年前那個拂曉前的飛馬出城事,家裏也從未有人向她講起過,所以對於林杉說的那句話,莫葉在心裏只是有一個概念化的認同,而並不能從心裏得到實質的體會。

    不過,馬安是她賴以信任的家人,與原方這個陌生人不同,所以林杉冠以馬安的高贊,莫葉不需要親眼見到就能相信。

    馬車在行過這段平坦的道路後,果然調轉了方向,雖然朝向也不算正東,但也不至於像剛才那樣偏得厲害。只是轉入的這條道路穿梭於山林間,雖然沒有剛才走在山谷間時那麼讓人覺得逼仄,然而道路兩旁的山巒多多少少擋住了些自然光線,讓坐在車內的人覺得空氣中的溫度似乎也低了一分。

    莫葉望着窗外前後幾乎一樣的樹林,除了能從正在倒退的樹林來推測自己是在前進外,再無其它新鮮感可尋,莫葉最終放下窗簾,然後學着林杉的樣子,趴在身邊高壘的書冊上,假眠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剛剛凝起一絲睡意的莫葉忽然感覺到馬車一頓,趴在書冊堆成的『桌案』上的她抬了一下頭,就看見坐在車前板上的馬安回過頭來掀開門帘,朝她說道:「葉兒,你看看窗外。」

    莫葉遲疑了一下,然而她沒有多問什麼,直接轉身掀開了車窗布簾的一邊。

    路邊不遠處的山崗上,一匹馬的身影首先映入她的眼帘,接着便是站在那匹馬身旁的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影熟悉到她只是看到了背影,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邢風。」

    山崗上,那個身着單衣,頭髮用布帶緊緊紮起,迎着朝陽挺身而立的少年人正是邢風。

    他似乎是在放馬,然而手中並沒有握着韁繩,依然如上次莫葉在水庫與他的不期而遇一樣,今天他也沒有為他的那匹小彪風上鞍。這山上的青草在這個時節生長得並不繁茂,所以那匹馬啃草啃得並不專心,不過它雖然三心二意,但活動的範圍大抵離不了邢風的身邊三丈距離,看來它已經被邢風訓的頗為熟絡了。

    而在這個時候,那匹小飆風乾脆就停下了低頭啃草的舉動,直接呆立當場,目光有些呆滯的看向了這邊。而知道它的來歷血統的人,大約能猜到,這是動物之間的靈性相通,雖然只是遠遠一眼,小飆風已經認出了這匹正在拉車行走的老馬是它的旁系血親。

    而莫葉感覺到的馬車的一頓,亦是因為自家的這匹老馬也已經察覺到那匹站在山崗上的小彪風馬,它有了一種源自血統里的悸動,很少見的脫離了一下馬安的指揮,幾乎想要停下腳步來。它的這種異舉引起了馬安對山崗那個方向的注意,而山崗上小彪風馬的異常,也讓之前只是對這條山路露出側臉的邢風慢慢轉過臉來。

    邢風所站的位置與山路相隔了一段距離,此時有朝陽的光輝直接撒在他的臉上,讓莫葉有些看不清他此時眼中的神情,所以莫葉不知道轉過臉來的邢風看過來時,是只看到一輛正在行走的馬車,還是已經認出了她。

    她掀着布簾的手一滯,接着就將布簾放了下來,對外掩去了她的臉。


    轉過身來再次坐好時,她就看見了林杉微微向這邊探出的身形,以及明亮的雙眼。

    莫葉的神情一怔,接着就聽林杉問道:「不需要與他告別麼?」

    莫葉在略一沉吟後,只是搖了搖頭。

    「如此也好。」林杉點了點頭,然後微笑着又說道:「我倒是有句話想告訴他,然而一直沒能做決定,現在看來是天意定了。你就平心待在車裏,我則要去一趟。」

    莫葉聞言,心生一絲好奇之意,但她口頭上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林杉下了馬車,向山崗行去。而山崗上的刑風也早已在轉過身來時認出了那輛熟悉的馬車,他已提前給身後的小飆風馬架好簡單的鞍具,策馬下山崗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當林杉行離馬車只有十數丈時,幾里外山崗上的刑風已經是策馬奔至。

    在離林杉還有兩三丈距離時,邢風已經勒韁下馬,大步走近林杉跟前,然後就是恭敬的一拜。待他抬起頭來時就問道:「先生這是要去哪裏?」

    林杉從在書院辭行到正式出發去京都,這中間的過程耗時極短,身在山水書院的邢風本就會更遲緩一些時間得知禮正書院的消息,而這幾天山水書院又正好在放假,所以邢風根本不可能知道林杉此行的目的地,在這路上的相遇,實屬偶然。…

    所以林杉也打消了探問一下邢風為何身在此處的想法,於是準備長話短說的他對邢風微笑着拱手道:「今天我就要帶莫葉離開了,本來是來不及向你作別,沒想到竟在路上遇到,看來我們緣分不淺吶!」

    邢風見狀連忙再次拱了拱手,只是林杉着說得隨意的話,卻是讓他心中一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早在幾年前,林杉就在那宅子裏向他透露過以後終將離開的信息,然而離別在即,他還是會覺得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林杉沒有與他多聊的意思,在照面話說完後,他就從懷中抽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向邢風遞出的同時微笑着說道:「臨別之際,我有一封信想給你,但我實又不知道該不該將它交給你,然而這次偶遇,似乎是天意使然。」

    邢風心裏的無措情緒還未收好,此時接過信封時,臉上的神情也由此顯得有些呆滯。他的手指在接觸到信封后,下意識里先捏了捏,然後他才有些傻氣的問道:「這是什麼?」

    林杉漸漸收起臉上的溫和笑意,面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對於邢風那個有些痴怔的問題,他神色微顯凝重的說道:「這信封中的東西,只是我贈與你的,除你之外,請不要將其交給包括你的父親在內的其他人閱讀。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請不要拆開它,直接焚毀即可。」

    林杉說的這話,似乎是在尋證邢風的保證之詞,然而他離開在即,即便現在邢風能點頭保證,此後他也無法督行於邢風的保證之言,這番話可算說得毫無價值。

    然而邢風對於林杉來說,並非路人的存在,而林杉在邢風心中所佔的分量,也並非只是一個鄰居熟人那麼簡單。從首次相逢的那頓「砍柴半課」開始,林杉的言行話語便在他的心裏鑄下基礎,之後隨着時間的積累而威牆漸高,再加上邢風那一部分受邢老漢所影響的脾性,面對林杉的囑咐,他要麼出言拒絕,然而一旦點頭許諾,那便是如山傾之令。

    這一層關係或許在外人眼裏看來,顯得有些怪異,然而邢風在心裏對此是樂於持守的,因為這層關係是信任與恩授架構而成的。

    或許莫葉和這位先生、以及他們那一家子人都還有很多秘密他並不知道,但邢風自己能體會到,這位先生能授予他的東西都是飽含誠意的。或許這位先生有自己的苦衷,需要為自己保留很多問題,然而能給的那部分已經對他很慷慨了,這便已足夠。

    所以,在林杉贈與他一封信後,他很快也回饋了一個來自心胸間的『信』字。

    邢風在略一沉吟後,很快做出了決定,捏着信封的手第三次向林杉認真的抬臂一揖,沉聲道:「邢風牢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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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碼到這裏,邢風要暫離了,突然發現好多章里,邢風的邢字都打錯成刑了,罪過啊,待我慢慢修改吧,這個錯誤太恐怖了,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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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手機網(.)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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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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