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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學院的課業如今竟已經精進到如此境界,着實讓小弟對此賽事感到心虛。 」聽了燕鈺地介紹後,阮洛由衷地讚嘆了一聲,「『拂蘭指』已經如此精絕,如果燕大哥真的把那位『拂風指』帶來,恐怕我方不必上場競技,只有服輸之心了。」
「呵呵,阮弟高抬了。」燕鈺面帶微笑。他心裏自然也是有些得意的,然而他對多指法地了解並不局限於此,當然不至於會得意忘形。稍一頓聲,他又說道:「珠算的實用意義比表演意義要大得多,剛才那話,兄也只是說說。學院裏會『拂風指』的也就一人,但若讓他去清理賬目,可能甚至還不如單手二指做的精準。」
「這……」阮洛詫異了一聲,「是為何故呢?」
「『拂風指』是雙手十指齊動,施展者手勢如亂風拂動,姿態的確肆意灑脫……」話說到這裏,燕鈺忽然乾笑了一聲,「但這好比南昭書法里的狂草風,雖有意境,但實用性卻是,唉!」
對於燕鈺的說話,阮洛很快也面露深以為然的神情,輕嘆道:「狂草風雖然獨具個性,但很少適用在印製本冊上。想來梁國是商盛之國,每天新增的賬目類本冊,不亞於一家印書坊不停運作的產量,而要每天清算這些賬目,太有個性的運算指法未必能勝任經過幾十年考驗的原始指法,燕大哥的考慮不無道理。」
燕鈺點頭說道:「也只有在與阮弟閒聊時,才總能這麼快就意見統一。只可惜……兄來京這一趟,不是為了生意,所以待不了幾天就要回去了,沒有足夠的時間多與你敘一敘。九年分別,今朝再見,一時之間。兄只覺得心裏積了很多話,直想與你說上幾宿。」
燕鈺這一番話說下來,阮洛聽得也不禁動容,然而他一想到九年前自己不辭而別,從梁國返回南昭,當時心裏真實地考量,他又覺着有些犯難。
如果這次他一時心軟,又被燕家套牢,不知還能用什麼好辦法脫離?
病遁這法子九年前已經用過了,而且自己近幾年在葉正名親手調理之下。身體已經強健許多了,再用這一招,破綻是會顯露出很多的。
而正當阮洛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燕鈺時。對面席位上的石乙忽然朝這邊叫喚了一聲:「燕少當家,不知道小乙這指法有沒有名字啊?」他說着,就抬手握拳,只翹起了一根食指。
燕鈺微愣,旋即開口道:「基礎指法。無名。」
「哦……」石乙沉吟一聲,直目盯緊了自己豎起的那根手指,「這就是無名指啊……」在他說話的同時,還勾了勾那隻翹起的食指。憑他此時面向燕鈺的坐姿,那手頭的小動作,仿佛含有某種挑釁的意味。
一眼看見那根勾向自己眉心的食指。不管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至少有一瞬間,燕鈺的心裏騰起一絲不爽。
他在步入東風樓後的第一眼。就是看見石乙捋起袖管,跟十來個妝容精細、衣着狂放、面貌嬌美,但明顯年紀稍大於他的女子在寬敞的樓廳里追逐嬉鬧,當時他雖然神態一派平穩,但心裏同時也較為平穩地評價了石乙兩個字:放蕩。
此後靜立樓中略觀察了一會兒。他對樓中女子的印象稍微改觀,但對石乙卻沒有改變多少初時的看法。只覺得此人一身都是輕浮之氣。就是不知道他通過怎樣的方法和際遇,竟似與阮洛走得很近,並且他的交際面,還囊括了阮洛身邊的女子。…
那個名叫莫葉的女子,看着性情較為嫻靜,怎麼會跟這個姓石的輕浮之人走得這麼近?而以那姓石小子的一身輕浮勁,跟自己身邊的女子走得這麼近,阮洛怎麼也不提防?難道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身邊之人?
——倘若燕鈺知道東風樓對莫葉存在的某種蔭澤關係,這一切疑問也許可以不答自解了。
稍定心神,燕鈺看向石乙,先是淡淡一笑,然後緩言說道:「『無名指』的稱法倒也恰如其分,世上用這根手指撥弄算珠的人不在少數,又有誰能分得清楚其中的高低貴賤呢!真能者隱,大名無名。」
「燕少當家見識深遠,小子心裏對你只有佩服之情。」石乙終於肯收起那根手指,然後順勢沖燕鈺一抱拳,笑着又道:「但這『無名指』的說法,其實最初不是來自珠算指法,但那個意思跟燕少當家的見地是差不多的。人手五指,就屬排在大拇指次位的這根手指用得最多了,它甚至可以取代其它四根手指的作用,也正因此,它沒有了自己的個性定義,是為無名指啊。」
在石乙解釋完食指又名無名指之後,站在阮洛側後方的莫葉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右手,特意別起食指,只動了動其它四指,果然覺得不自然的感覺很明顯。但到了別起其它四指,只放開食指時,那種不自然的感覺反而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了。
她心裏不禁覺得新奇,平時倒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石乙是怎麼想到的呢?這也是那個外郡學廬教授學生知識里的一部分麼?
石乙的這番話是對燕鈺說的,燕鈺雖然沒有翻起自己的手掌,別起手指試驗一番,但想一想平時撥弄算珠時的感受,的確也是用一根食指大致就可以取代其餘四指,因而食指也存在着其它四指不可取代的能力。
然而,在他正有些覺得石乙的話說得有理時,他忽然又意識到,如果他承認這種說法,似乎就一口氣拂了商學院那三種多指法的優勢。
所以,在稍微斟酌了一下以後,燕鈺雖然對石乙的話點頭表示認同,但在他開口說話時,言語裏又頗有敷衍之辭:「石學友不及弱冠之年,但隨口一語即能道出此等新奇的說法,南昭果然人才輩出,想必用不了多時,即可恢復戰前的繁榮昌盛。」
石乙得聞此言,表面上未動聲色,心裏則暗道一句:一句話即把這事帶到國運上了,真是舌頭上能跑長江啊。
不待幾人再敘,暫代料理賽事中瑣碎事務的那名燕家隨從提醒了一聲:「兩位,香柱頭端已燃盡,開始正式計時了,請把握好時間。」
石乙的行事態度雖然有些不如此時與他對局的易文嚴謹,但這就如觀眾席上的紫蘇所說,這是他的性格使然,但並非意味着他不知正正經經做事。
他在外郡學廬學習三年,雖然時間用得長了點,可他延時結業的原因並非是治學散漫,而是偏科所致。至於偏科,也是受他的性格影響,但這並不影響他學習珠算,甚至是對算術學科有所助益的。
得了提醒,石乙先道了聲謝,然後又開始捋袖管。
雖然他此時的動作有些不雅,但坐在他身旁桌案前的易文已不再憑表象來評價他了,令易文最開始對石乙改觀的,是他那時不時道出口的兩個謝字。
易文心裏對此還是略存疑惑的,不知道石乙明明渾身透着種輕浮氣質,但卻又能對每一個人頗為禮貌,不論身份,都是謝字不離口,似乎是很隨意,卻又很自然,讓人旁聽得難生腹誹之感。…
——易文當然難以理解,也許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都難以理解,因為石乙常掛在嘴邊的兩個謝字,是來自另一個時空,在那個時空的超前觀念里,尊卑階級之分大致都沒怎麼表現在言語之中了,但生存遊戲和利益競爭比這個時代更為殘酷,只是偏巧有一種口頭文明卻能發展得非常成熟。
石乙在外郡學廬求學時,多數時間穿的都是一套學子服,那種衣裝以簡單緊湊的風格為特色,當然也體現了它的實用性質。無論是揮毫而作,還是練習珠算,甚至自己在學子住所洗衣服,那套剪裁縫製得緊湊的學子服都不會有絲毫影響人行動的地方。
但當石乙自學廬結業後返京,住在東風樓,他卻偏好那種廣袖博帶的衣飾,但這卻是極不利於日常生活行動的一種接近禮服的着裝。
不過,東風樓里的一眾姨母見到闊別三年的干外甥,當然不捨得要他做什麼事。並且,見這小子終於長大成人,脫了不少孩子稚氣,眾位姨母心裏歡喜得很,區區幾件衣裳,他愛把自己的形象弄得那麼奢侈,那便由他去,東風樓又不是奢侈不起。
只是奢侈品往往體現着某種刻意與誇張,多數情況下便會與實用一次背道而馳,此時便有所體現。
易文也知道眼下即將要嚴陣以待了,見石乙捋袖子,他卻是直接脫去了外面穿的那套麻衣,露出了裏面穿的那身藍布衣裳,一如那件麻衣一樣風格樸素,窄袖右衽,卻是很適合接下來撥弄算珠時做到不帶一絲凝滯。
看見這一幕的石乙心中一動,忽然想到某種制服。學生有學生服,工人有工作服,都是為了方便自身所處的生活環境,再看這易文,想必他這裏頭穿的一套行頭,便大致代表了梁國的一項特別風氣。
精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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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一下,的確是精商,不是錯別字哈。精細商業風,嚴謹不允許一點錯漏,易文屬於這個時代的特殊工種,當然有自己的一套風格。
(此注釋段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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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另外扯一下閒話,有很多漢服愛好者崇尚高冠博帶的着裝,但客觀來說它的確不適合現代快節奏社會,我常在想,穿這樣的衣裳去擠公交,爬山,買菜神馬的,會不會被推搡鈎掛得很凌亂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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