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正準時來到了九千歲府。
馬上就要冬至了,王之正需要來九千歲府送上一車上好的炭火,還有各種冬季用的臘肉,和從南方寄送過來的幾車鮮果。
王之正指揮着周成、周功,把拉過來的禮品,全部交給了九千歲府的總管太監李永貞,李永貞笑嘻嘻的說道:「王大人這麼忙,難得還能惦記着九千歲,王大人真是至孝之人。」王之正呵呵一笑,把周成叫過來:「周成,給李總管準備的治腳氣的藥,拿來了嗎?」
周成慌忙從袖口中掏出來一瓶藥,王之正把藥接過來,搖了搖,對李永貞笑道:「李總管,知道您腳氣的老毛病纏着不好,我特地派人去嶺南的苗寨里,尋訪了苗族老醫生,給您配了一瓶藥膏,取名華佗散,當然我已經讓府中家人實驗過了,效果還可以,您試一試。」
李永貞接過藥膏,感動地說道:「難得王大人還能夠記得起來我這小毛病,哎,本來冬天應該好轉你了,可是一泡腳,還是癢的難受。」
王之正笑道:「事過之後,如果效果好,我再差人去配藥。」
李永貞感嘆道:「哎,王大人真是貼心啊,身為禁衛軍大總管,卻還能掛念着老奴。」
王之正深知,這個李永貞不容小覷,別小看這一個小小的老太監,他如果嘴巴一歪,足以撼動自己在魏忠賢心中的信任感。
王之正做人情,秉持因材施教,因人而異的方略,魏忠賢享盡天下財富,王之正送關懷,李永貞有暗疾,王之正送藥方,崔呈秀好色,王之正送美人,魏良卿好珠玉良田,王之正就給魏良卿置良田宅院。客氏夫人喜歡自己,王之正不惜捨身奉陪床榻。
進了議事大廳,只見魏良卿和崔呈秀正端着瓜子盆嗑瓜子閒聊,看到王之正進來,二人笑吟吟地說:「哈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王之正笑着問道:「兩位叔叔,可是我王之正最近侍奉不得力,兩位叔叔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啊!」王之正半開玩笑半當真,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魏良卿是魏忠賢的大侄子,四十上下的年齡,長相跟魏忠賢很相似,也是儀表堂堂,可是多了一份粗糙和質樸,畢竟是驟得富貴,氣質還沒有修煉出來。
魏良卿笑着說道:「之正,我們剛才在說,你最近在大統領府,通過蔣鼐巧設鴻門宴,收復三條龍的光榮事跡呢。」
王之正哈哈大笑道:「那還不是因為,跟着九千歲學了點小把戲,簡直不值一提啊!」說着,他親自給魏良卿點上旱煙袋,魏良卿端着旱煙袋吧唧吧唧抽了幾口,笑道:「之正,你上次送給我的煙絲,抽起來真美啊,在哪裏可以買到?」
王之正大手一揮:「叔叔,你是不是拿我開涮啊,買什麼買,我吩咐周成去給你再送一箱。」
魏良卿用指頭點着王之正:「崔兄,看到了嗎?後生可畏啊!有這麼精明能幹的侄兒,我們真可以好好歇歇了。」
崔呈秀也微笑着抿了一口茶,笑道:「魏兄你說的一點也不假,我這兵部尚書幹着是一點趣味也沒有,當初正兒在兵部的時候,我哪有這麼多煩心事啊!」
幾個人正在有說有笑,老首輔顧秉謙在僕從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走了過來,王之正慌忙起身給顧秉謙扶到座位上。
不一會兒功夫,田啟,吳淳夫,李奎龍,倪文煥,許顯純,孫雲鶴等人陸陸續續進來,整個議事堂里,閹黨骨幹匯聚一堂,真箇是個龍虎風雲會。
趁着魏忠賢還沒有來,大家一邊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抽旱煙袋的抽旱煙,熱熱鬧鬧的講述這幾天發生的軼事趣聞。
因為火箭班的提升速度,在座諸公再也不敢像半年前那樣瞧不起王之正,而是打招呼的打招呼,聊天的聊天,王之正儼然成了閹黨的核心成員之一。
這時候,門口的小廝大喊一聲:「九千歲駕到!」
眾人慌忙閉上嘴,呼呼啦啦跪倒一片,除了顧秉謙年級實在太老,只在小廝的攙扶之下顫巍巍的站着。
魏忠賢一甩袍袖,氣勢雄渾的大部赳赳,直奔王座而去,他一撩袍角坐了下來,捏着公鴨嗓子說道:「都起來吧,諸位不必拘禮。」
眾人這才紛紛起身,坐回原位。
魏忠賢今天氣色並不太好,雖然是剛從宮中出來,可是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什麼高興地神情,大家看老頭子不高興,都閉上嘴巴不敢碰壁。
魏忠賢清清嗓子:「老夫今天進宮,皇上病倒了。雖然皇上最近身體一直不太好,可是這次得病,卻是出乎我的意料。」
聽說皇上病了,眾人都用目光交流着,仿佛是等待魏忠賢宣佈皇上快駕崩了。
王之正心裏撲通撲通亂跳:不應該啊,我記得前天跟客氏夫人幽會,客氏夫人還說皇上好好的呢。
魏忠賢接着說:「幸虧在老夫和客氏夫人的照料之下,已無大礙。」
王之正這才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接着就聽到魏忠賢氣憤的說:「可是,張皇后呢?張皇后居然讓皇上寫下遺旨!這是不是大不敬呢?!」
魏忠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
聽到魏忠賢這麼說,太常寺卿倪文煥站了起來狠狠地說道:「九千歲,這皇后也太過分了,這不是詛咒皇上嗎?下官願意向皇上請旨,廢除張皇后!」
聽到這裏,王之正心裏咯噔一聲:不好!看來魏忠賢已經決定向張皇后下手了!可該如何是好?
魏忠賢眯着眼點點頭,又問崔呈秀:「崔大人,依您看呢?」
崔呈秀眼珠子一轉,站起來表態:「下官覺得倪大人所得不錯,皇后詛咒皇上,中宮確實該廢黜,我也支持倪大人,願意上表廢黜皇后。」
王之正額頭上滾落下來冷汗,這個時候皇后一定不能有失。
魏忠賢朗聲問道:「各位誰有不同意見嗎?」
王之正一咬牙,站了出來。他亢聲說道:「稟九千歲,下官不贊同上表廢黜張皇后。」
眾人一起把目光聚焦在王之正的臉上,魏忠賢也目光凌厲的盯着王之正,整個議事堂好像被時光機器點了暫停鍵,屋裏瀰漫着可怕的沉默。
魏忠賢盯着王之正,目光凌厲如同小刀一般射向王之正:「王之正,你有什麼異議?」
王之正腦子飛快的轉動着,定了定神說道:「中宮皇后的父親是康國公張國紀,此人是個東林黨這並沒有疑問,中宮與我們有隔閡這也沒有疑問,可是,中宮是皇上所立,皇帝與皇后的感情很好,如果我們不斷上表要求皇帝廢黜皇后,如果這正中皇帝下懷,那我們這一步就走對了,但是如果皇帝並不想廢黜皇后,我們一封又一封的上表要求皇帝廢黜皇后,那只會激怒皇帝啊!」
王之正站在魏忠賢的角度迅速的剖析利害得失,幾句話說下來,居然冷汗都浸濕了背部的裏衣。
王之正說完,太常寺卿倪文煥大聲的說道:「王將軍,你只說怕惹怒皇上,可是如果張皇后這個妖婦,如果迷惑皇上對我們不利,那我們豈不是成了人家的魚肉了嗎?下官覺得這個險值得一冒!」
魏忠賢也微微點頭,感到倪文煥說的有道理。
王之正轉身看着倪文煥,言辭鋒利的說道:「就算張皇后迷惑皇上又能如何,你一次一次上表要求廢后,豈不是正中了人家的下懷?」
倪文煥指着王之正:「你」
王之正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對魏忠賢說道:「事緩則圓,我們的目的是削弱張皇后的實力,讓皇上不再寵信他,這樣也可以達到相同的目的,難道不能從這方面動動腦筋嗎?」
倪文煥冷冷地說:「噢?那王大統領你說說,怎麼能讓皇上不再寵信皇后?」
王之正看了看他,又對魏忠賢抱拳說道:「離間可也!」
一句話啟發了魏忠賢,魏忠賢一拍桌案,誇獎王之正道:「各位聽聽,這才是青年才俊之言!剛才老夫一時氣憤,要求廢黜皇后,現在想來也不是明智之舉,辛虧有正兒勸阻及時!具體如何離間計,這才是我們下一步要討論的重點!」
王之正終於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道:好驚險!以魏忠賢的實力,如果強行要廢除皇后,並不是沒有這種實現的可能性,現在總算是上了一條緩兵之計,可以暫時爭取一下時間了。
王之正明白,就算是再離間帝後之間的關係,只要張皇后還是皇后,不被廢黜,那就是大明朝法定的皇后,將來以後就能夠登高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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