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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的戲台子響起樂聲,叮叮咚咚、嘈嘈切切,穿着戲服的人開始唱跳。讀爸爸 www.dubaba.cc
還是這個水榭,這處歌台,甚至連天上的漫天星子都還是從前的星子。只是,坐在老祖宗位置上的那銀髮老人換成了另一個,只那左右宮娥、內監環繞伺候的熱鬧模樣,還差不多。
錦月掃了眼席位上,部分是皇帝的妃嬪,然後就是眾皇子的姬妾和公主們,並不見皇子的身影。錦月記得下午來通報的內監提過一句,邀請各宮主子們,而下看卻只有女眷來了。
夜色凋零了水榭外的奼紫嫣紅,這一片穿着各色綾羅的女子卻越發如花兒似的嬌艷。
雖嬌艷,錦月心中卻陣陣警覺,不敢絲毫放鬆。後宮女人們的明爭暗鬥,可不是鬧着玩的過家家,指不定一個不小心,命就沒了。
畢竟現在的尚陽宮今時不同往日,她不能出錯,讓弘允落人話柄。
秋棠趁着給錦月斟茶的時候湊近,輕聲道:「娘娘,太后真跟換了個人兒似的,精神煥發了。」
錦月不動聲色瞟了眼太后和左右與她巧笑嫣然的兩個女子。一個是劫後餘生、終於冒頭的映玉,另一個是繼姜瑤蘭被廢囚禁後,皇帝身邊的新寵傅婕妤,也是太后的侄女。
太皇太后和皇后一倒,這後宮生殺大權便落入太后了手中,連帶映玉也有升天之勢。錦月低聲輕嘆了口氣,心中瞭然,卻並不說出口。
正此時,旁邊長几後坐的七皇子妃忽而道:「我這眼拙得,看了這半晌才看出戲台上演的是『代面』。」
她對太后嘻嘻一笑,又一眼朝錦月看來:「太子妃應當喜歡看這個戲。」
錦月不及說話,傅婕妤張口問:「七皇子妃為何說太子妃喜歡這齣戲?」七皇子妃奇怪地笑瞥了眼錦月後,賣弄道:「這宮中的戲啊分三種,一種是歌舞戲,還有就是參軍戲、傀儡戲。婕妤娘娘有所不知,這一出『代面兒』歌舞戲講的是蘭陵王上陣殺敵的故事。蘭陵王容貌俊美,
他覺得自己的美貌不能使敵人敬畏,所以上陣殺敵時都會帶着面具。這齣戲啊,描繪的是蘭陵王大戰金墉城時勇奪三冠的場景。」
又有好事的人問:「那關太子妃何事?」
錦月心中咯噔,盯向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捏着手絹兒笑了聲道:「我可不敢說,畢竟四皇子可比蘭陵王厲害多了,長相也絲毫不遜色蘭陵王。」
她說不提,卻已經把弘凌拋了出來,宮中誰人不知錦月曾與弘凌有過一段,還有過生育,只是無疾而終罷了。
照此說錦月應當沉寂,再無人敢娶皇子曾經疼愛的女人,可偏偏命運眷顧,錦月不但沒有走上慘澹命運,反而當上了太子妃、越發榮耀,凌駕在她們這些自詡純潔高貴的女子之上。
叫人如何能平?
不少人掩唇竊竊而笑,錦月低頭自顧自喝茶,只當沒聽見。
七皇子妃和八皇子妃相視一笑後瞟了眼錦月:「太子妃小心些手指,將茶杯捏那麼緊若是碎了,只怕割傷了手太子要心疼呢。」
她越發話中帶刺,錦月將茶杯往桌上不輕不重地一放,吭地一響。
「伶牙俐齒雖好,可管不住舌頭咬到了是要出血的。」錦月回敬七皇子妃一個綿綿含冷的眼神,「你說是不是,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不服,想要再說,這時一直悠然聽戲的太后適時打斷:「好了。聽個戲還不能安靜。」
她略有不耐,掃了過來,她青絲梳得整整齊齊,間或幾縷雪發,從前和藹慈祥的容色現在含了些上位者的嚴厲,「七皇子妃,太子妃不但是皇上的嫡兒媳,也是你們唯一的長嫂,怎能這樣對太子妃說話?」
七皇子妃暗暗撇了撇唇,不甘不願卻不得不低頭,溫溫順順地應和告罪。
而後太后慈祥的目光落在錦月身上,錦月卻從這目光上覺察出一些冷厲,落在臉上、脖子上、肩脊上,涼冰冰的刺骨。從前太皇太后的為人嚴厲,她也沒有這樣渾身透涼意的感覺。
「太子妃。」太后慢聲道,「雖然七皇子妃語氣有些恰當,但她說的話是對的,宮中閒言碎語本就不少,你就安分些吧,哀家不想再聽見任何不好的傳聞。」
錦月被訓斥受辱,咬了咬唇,心知現在尚陽宮處境不比從前,為了不給弘允添事端還是忍下了這口氣,諾諾答是。
戲台上的歌舞戲還在繼續,扮演蘭陵王的是個高大的男人,他戴着面具看不見臉,只間一頭烏黑濃密的頭髮襯這他頎長的身軀俊逸瀟灑,是頗有兩分弘凌的風采。
錦月緊攥着拳頭盯着戲台,忍了許久才忍到曲終人散,太后率先退場,走時不忘親親熱熱地將手遞給一側的蕭映玉,笑贊。
「真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哀家的咳嗽症若不是你一年來堅持不懈地為哀家調理,哀家可還有苦頭要吃呢。四皇子得你這樣巧手的好內助幫襯照顧,難怪這樣優秀。」
映玉嫣然笑答。在場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聽了清楚,知道了兩層意思,第一層是太后親近上安宮了,第二層,便是這位地位還低微的昭訓,恐怕要步步高升,那「內助」二字,是否映射蕭昭訓可能當上赤手可熱的四皇子的
正妃?
眾人對映玉,這個曾經看都看不上眼的低等姬妾越發客氣殷勤起來。當真風水輪流轉。
錦月挨了這頓訓斥、遭了太后當頭一棒下馬威,那些不甘的皇子妃們態度更加輕慢,一個個走在錦月前頭,錦月反而落在了最後離席。
此時天已經黑下來,錦月心悶想走走,就沒有坐輦,讓秋棠打着燈籠扶着她走。
前頭各殿主子的隊伍一串一串,星星點點的紅和黃,如地上的銀河帶子。
秋棠扶錦月走,低聲不忿道:「個個狗眼看人低、見風使舵的,娘娘還沒起身離席,哪裏輪得到他們這些庶皇子的姬妾。」
「今時不同往日,她們的夫君雖不如弘允哥哥優秀、也不是嫡子,雖無功卻也無過,但在皇家,無過比什麼都好。弘允哥哥再多功勞,也抵不過母親的罪過,皇帝的介懷。」
錦月小聲道,以免讓侍立路旁的人聽見。
秋棠見錦月容色淡淡,並沒有怒氣,自覺愧疚道:「娘娘寵辱不驚,勝她們千倍百倍,咱們只要咬牙熬着,太子總有再出頭之日。」
秋棠最後一句話讓錦月略略煩亂,下意識不願去想未來上安宮與尚陽宮的你死我活。
夜色濃稠,兩側假山流水叮咚悉率,小林在晚風裏沙沙作響,吹來一陣夜來香和荷花的味道,舒緩了白日的燥熱,白日吵雜的蟬鳴也安靜。
錦月心情也好了一些,停在水塘旁歇息,卻不想一盞燈籠靠近。
是一雙主僕走來。
距離漸近,光線昏暗,錦月和來人都沒看清彼此的容貌,卻都認出了彼此,因為太過熟悉。
蕭映玉一愣,旋即道:「夜深了,姐姐竟還在此逗留。」
「你不也在麼。」錦月冷淡回道。
「我丟了一副翡翠如意鐲子在水榭,想着夜色獨好便散步回去取。」
映玉道,天太黑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聽她孱孱的嗓音如黃鶯嬌美,帶着些許柔弱。
「去年是你令姜雉在此推小黎入水,是吧。」錦月看着池塘道,「卻不想被李良娣撞破,喚人來救了小黎起來,可憐李良娣被姜雉一口咬定,滿門被誅,生生背了這黑鍋。」
去年夏季的宴席後,小黎在此失足落水,錦月後來想起,才猜測是姜雉所為。
映玉呼吸抖了抖,而後摸到自己手腕上太后賞賜的手釧、恩寵環繞,又不害怕了。「確實如此,不過那次是姜姑姑自作主張,並不是我唆使的。不過確實是那回之後,我起了後來的『心思』,因為只要孩子還在,殿下就會圍繞在你之側,你也不會離開東宮,我只能淒清老死靈犀殿,守一輩
子的活寡。」
回憶往昔生活,映玉猶自舌根泛苦、厭惡,她摸摸臉頰:「老天既然給了我花容月貌,定然不是讓我蹉跎浪費的。所以,姐姐可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錦月更冷了冷,眼神的犀利之色劃破昏暗盯着映玉的眼睛:
「去年,你在清居寺,讓青楓偷偷入宮來向我求情,我本欲放過你,可不想你卻是假意。是那一把火,燒盡了你最後的退路!」映玉忽笑了一聲。「姐姐你還在唬弄我!」她上前兩步,這一年來她似成熟了不少,架勢也強硬了幾分,「我不需要退路!退路有什麼好?我熬了六七年,不,何止六七年,我從出生開始就沒有一日好過過。
直到今天,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什麼是好日子!」
錦月盯着面前嬌美的女子,她不在一身白紗,仿佛冰雪融化後開出了一樹粉桃,嫩葉、桃粉,開始是散發張揚的美麗。陌生了,這個人徹底變了,再不是小時候唯唯諾諾跟在她身後求保護的小女孩。
「好日子,你以為你在過上好日子麼?恩寵得失朝夕之間,你」「姐姐別再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來騙我了!我再也不會回到從前,更不想回到從前,做這些我雖愧對良心,卻一點都不後悔!而今你與我各自侍奉不同的男人,也不必爭寵,只可惜上安宮、尚陽宮不會共存
,你我之間免不得一日你死我亡,只怪天意如此,讓我們終究不能做一輩子好姐妹。」
她頓了頓:「姐姐若還是計較着我去年一時衝動,出主意讓人害小黎,就儘管放馬過來與我報仇吧,我而今也不是當年無依無靠的深宮女子,姐姐未必斗得過我!」
她冥頑不靈,錦月也早已對她失望,不欲多說,道:「真正強大的人,不需要說這麼多無關緊要的話強調自己的能力。至於那筆賬,我自是早晚要向你討的。」
錦月的眼神冷淡如冰山融化的溪水,潺潺繞着她,冷得徹骨,映玉心中鬱郁發虛,想起上安宮中弘凌喜怒難測、恩寵難判,她亦並不多得寵,咬了粉白的唇。
「青楓他還好吧?雖然我們不是同母,卻也流着一樣的血,姐姐你」
「青楓雖與我沒有血脈關係,但我不會欺騙他,也不會虧待他。」
蕭青楓她交給了尉遲飛羽,在飛羽手下做事。
錦月淡道:「往後別再叫我『姐姐』,你不配提『姐妹』二字。」
映玉呼吸亂了亂,目光閃爍了閃爍,一絲淡淡的難過、動搖一現之後,很快消失在薰心利慾中。她冷笑了笑。
「姐姐嫌我絕情,你又何嘗不絕情呢。」她打算走,又想起什麼:「但我還是想好心提醒姐姐一句。姐姐若是真心與殿下恩斷義絕就不該在親密約會,月前有人看見你和四皇子殿下卿卿我我,傳得沸沸揚揚,太子若是知道了,恐怕不只感覺顏面盡
失,還會影響與姐姐的感情吧。」
她說罷匆匆離去。
錦月左思右想,映玉說月前,只可能是兩月前她在中宮花園帶着小桓曬太陽,弘凌來找她談話試探,告訴她做什麼都徒勞的那次。
錦月攥着拳頭,一路沉默地走,秋棠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擾。
快到尚陽宮的時候,錦月吩咐:「秋棠,你去打聽打聽,到底是些什麼不堪的閒言碎語,又是從哪個宮哪個殿誰人口中最先嚼出來!」
「諾。奴婢定將那長舌婦找出來,拔舌不可!」
弘允今晚得閒,錦月剛入尚陽宮小北就來請她去承雲殿,說太子帶了好禮物給她,讓她趕緊去。
驚變之後,弘允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這樣早有空的時候很少。錦月聞言一喜,忙去殿中。
殿中點了數十盞繃着白紗的宮燈,紗上繪着小魚花鳥,照得殿中華彩流動。穿着杏黃太子袍服、東珠金玉冠的男人正在點一盞宮燈,華彩暈在他背影上,俊逸高雅不可描繪。
「弘允哥哥,我回來了。」
弘允聞聲側看來,莞爾一笑。「我為你帶了幾匹緞子回來,你看看可有喜歡的。」錦月上前看了,都很好,道了謝。尚陽宮的賞賜和金銀錢財自是不比從前,錦月為了省一些備用,也沒有用新緞子做衣裳。這只是件小事,錦月卻不想弘允那麼忙的人,還能覺察到這些細節,記在心中,
默默操心照顧她。
心中一暖。
兩人一起吃了宵夜,聊了些家常話,卻各自都有些心不在焉。
錦月走了一會兒神,才發現弘允竟然也目光縹緲,不知在想什麼,思及映玉的話,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弘允哥哥心中有郁,是否是因為宮中關於我的流言蜚語?」
弘允目光閃了閃回神,略有怔愣。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很相熟了。錦月一看便知,弘允定然知道那些傳聞。
「那些流言都不是真的,我從沒想過離開尚陽宮轉投上安宮,我若做出那樣的事,連我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弘允打斷,握住錦月的手:「錦兒,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你,閒言碎語罷了,宮中最不缺這些東西。我只是」
他低眸,讓錦月看不清他眼睛。
「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你。你跟着我,我本該給你最好的生活,現在卻讓你受委屈。」
錦月盡力讓笑容輕鬆。「我沒有委屈,誰說我受了委屈?」弘允怔了怔之後,受錦月笑容感染,略略莞爾玩笑道:「是,你若驕縱發怒起來,只怕天下人都制不住你,我可是曾見識過的,想想還有些後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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