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訣 第一章禍從天降

    夕陽將山崗映照得滿目紅色,六月天氣,酷暑難當。

    一隻兔子從草從中竄出,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飛來,將兔子釘在地上,箭身兀自不停顫動。

    「射中了!射中了!」樹後躍出一個少年,約莫十一二歲,手執長弓,腰挎箭囊。跟着轉出一個中年漢子,身材不高,神情卻甚是堅毅。

    少年幾個縱躍,到了兔子跟前,將箭從地上拔出,拾起兔子,取下箭,在兔身上擦了擦,放入箭囊,提到漢子面前,滿臉得色,喜道:「爹,孩兒腕力不錯罷?您看,好大的兔子!」

    漢子哼了一聲,道:「什麼不錯,還差得遠。小得即滿,難成大器。」少年吐吐舌頭,走到樹後,將兔子放入背簍背起。只見背簍里已有兩隻山雞,兩隻兔子。

    漢子看了看天色,「摶兒,差不多,回家罷。」少年嘻嘻笑道:「爹,咱倆人賽賽腳力。」也不等父親答話,拔腳便跑。漢子微笑,搖搖頭,自後跟上,卻不追趕,不疾不徐

    少年轉過山角,到了一條河邊,河水不大,甚是清澈。少年奔到河邊,低頭洗了洗手,掬起一捧水,一飲而盡。忽聽得一聲鹿鳴,少年抬頭一看,只見十數丈外,一隻鹿河邊飲水,鹿身七彩斑斕,好看至極。少年大喜,放下背簍,躡手躡腳走上前,輕輕從背上取下長弓,抽出一隻箭,搭在弓上,用力射出,正中鹿身,那鹿一聲哀鳴,倒在地上。少年奔上前去,那鹿已然斃命。回頭一看,父親已然走近。少年叫道:「爹,您快來看,我打了一隻鹿。」漢子走來,俯身一看,臉現詫異之色,俯身將鹿翻轉,沉吟不語。少年道:「爹,您怎麼了?」漢子道:「這是麋鹿,乃是南方之物,咱這裏可不產此物。「少年笑道「爹,您不是說咱這秦嶺山和西蜀巴山相連,秦巴山脈本是一體,鹿自己長腳會走,許是自南方遷移而來」漢子點頭道:「那也說得是。」俯身抓起鹿,放在肩上,毫不費力。少年背起背簍,倆人沿河再行數里,眼前出現五六座茅屋,依山而建。少年喊道:「外婆,我們回來了!」

    一個婦人應聲走出。少年跑到婦人面前,仰臉說道:「外婆,我們今天打了三隻兔子,兩隻山雞。」婦人愛憐地摸着男孩的頭,「累不累?」少年搖了搖頭,嘻嘻笑道:「不累,外婆,今天的獵物都是我打的。「婦人笑道:」外婆老了,不中用了,摶兒可長大了,真厲害。」少年笑道:「外婆,您一點也不老,您那麼美麗,我爹都說您呢,說您年輕。只見婦人雖是布衣粗裙,卻是容貌秀麗,姿容端莊,眉目之中,甚有韻味,一舉一動,風姿嫣然。婦人臉上微現紅暈,瞟了漢子一眼,漢子喝道:「摶兒,你瞎說什麼?」少年吐吐舌頭,道:外婆,我餓了,我要吃鹿肉。「婦人笑道:「好,叫你爹快去洗剝鹿肉,外婆給你做。」漢子答應一聲,自去收拾。

    天已大黑,燈已亮起,只見屋中甚是簡陋,一桌數椅,牆上釘着三張虎皮。

    三人坐在桌旁,婦人轉身出屋,眨眼間端了一隻木托盤進來,一盤蘑菇,一盤木耳,一盆鹿肉,三碗熱氣騰騰的米飯。少年歡叫道:「吃鹿肉了!」婦人不時地給兩人夾菜,少年狼吞虎咽。婦人和漢子對望一眼,都是一笑。少年道:「外婆,爹,你們笑什麼?」婦人笑道:「摶兒,你這吃相可不好,把人家姑娘就嚇跑了,將來娶不到媳婦。」少年道:「我才不要媳婦呢,我要永遠跟着你們。」婦人笑道:「瞎說,不要媳婦怎麼行?等你大了,自然會有喜歡的女子。」少年道:「我娶媳婦,就要娶像外婆這麼漂亮的姑娘。」婦人抿嘴一笑,燈光下,雖已是徐娘半老,卻是說不是的美貌溫柔。漢子喝道:胡說什麼,沒大沒小。「少年做個鬼臉,低頭吃飯。婦人夾了一塊鹿肉給漢子,道:「你也快吃吧,累了一天」。漢子應了一聲道:「謝謝娘。」夾起鹿肉放進嘴裏,覺得味道極嫩極美,吃了幾塊,越吃越熱,體內似乎有一團火在慢慢燃起,越來越大,越來越熱。抬頭一看,只見婦人臉上也是紅通通的,眉眼含春,美艷不可方物。漢子心中一動,不由一呆。婦人抬頭,也是望着漢子,眼中秋波蕩漾。漢子急忙低頭,心神不定,心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在自己腿上用力掐了一把,急忙收束心神。少年渾然不覺,只是低頭吃飯,很快吃飽了,將碗一推,道:「外婆,爹,我累了,要去睡了。」不等倆人答話,起身出去了。

    婦人柔聲道:「陳超,你慢慢吃,不急,我再去給你盛飯。「伸手去取陳超的碗,陳超急忙伸手去拿碗,剛好碰在婦人手上,只覺心神一盪,急忙縮手,吶吶道:「不用了,我吃飽了。」婦人道:「那我收拾了。」

    陳超應了一聲,起身出屋,回到自己房中。月夜皎潔,照進房中。陳超呆坐在床上,心中動盪不寧。只覺全身越來越熱,坐臥不寧,燥熱不安,只想找個地方發泄。迷迷糊糊中,倒在床上,合衣睡着。夢中妻子向自己走來,撲進自己懷裏,抱緊了自己。自己也抱緊了妻子,只想將她融化在懷裏。

    忽地驚醒,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懷裏確實抱着一個溫香軟玉的身子,借着月光一看,不由一呆,急忙推開,道:「娘,這,這「婦人抱緊陳超,喃喃道:「別叫我娘,我不是你娘,,叫我孫芸,芸兒,我愛你,我要你!「陳超道「不,你是婷兒的娘,是我的岳母,是摶兒的外婆,是齊王的妃子,我」孫芸伸手捂住陳超的嘴,柔聲道:「別說了,阿超,婷兒生摶兒難產,已經不在了,齊王已死,他當了皇帝以後,找了那麼多女人,天天風流快活,自打我十七歲上生了婷兒,他就沒碰過我,哪裏還管過我。這十年來,你我朝夕相處,一起照顧摶兒,你恪守禮數,對我尊敬照顧有加,為我女兒守身如玉,也算對得起我女兒。我勸你再找一個女人,再娶一個妻子,可你就是不肯不願,你性起想要的時候都是去河裏洗涼水澡,強自壓制,是不是?每次看着你這麼折磨自己,我替你難受。」陳超道:「我」孫芸柔聲道:「我是女人,我知道你想要,你難受,我想給你,我,我也想要。」說完,輕輕吻向陳超,舌頭伸進陳朝嘴裏,陳朝體內慾火翻騰,再也把持不住,一下子拉過孫芸,扯開她衣服,只見胸脯高挺雪白,雖年近五旬,豐盈似少女,神情嬌羞。陳超再也無法忍耐,抱住她,孫芸輕聲呻吟,拉着陳超倒在床上,陳超壓上去,用力動着,孫芸摟緊陳超後背,咬住陳超肩膀,陳超更是用力。女人呻吟聲越來越大,春意越來越濃了。

    正當之際,屋外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好一對狗男女!」陳超一驚而起,喝道:「什麼人?」抓起衣服穿上,竄出門來,月明如晝,只見院中站着一個人,一身黑衣,嘿嘿冷笑道:「十年不見,你和丈母娘風流快活,連老朋友都不認得了麼?」陳超喝道:「敬翔,原來是你,你胡說什麼?」敬翔冷笑道:「怎麼你做得,我便說不得?」陳超道:「你」敬翔陰笑道:「怎麼樣,鹿肉的滋味不錯吧?」陳超一呆,道:「鹿肉,你」敬翔哈哈大笑,道:「不錯,正是鹿肉,那鹿是我親自餵養三年,每日餵它壯陽之草,三年下來,這鹿已是奇淫無比,其肉更是催情之藥,今日我不遠千里給你送來,夠意思罷?嘿嘿。」陳超呆住。敬翔笑道:「你二人朝夕相對,早已是,我只不過是點個火星而已。姓陳的,我倒是佩服你,十年來,你規規矩矩,身邊放着這麼一個大美人,你可是老老實實,,不越雷池。佩服啊,佩服,只可惜,晚節不保,十年道行,毀於一旦,未能守住本心,始終如一。」陳超呆立無言。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畜生,你為什麼這麼做?」原來孫芸已經穿衣出來,倚門而立。敬翔哈哈大笑,道:「我為什麼這麼做,難道你們不知道?」陳超道:「知道什麼?」敬翔緩緩道:「你我出自同門,同時跟着黃巢來打天下,」救黎民,可是黃巢對你比對我好,好得太多,他處處提拔你,重用你,你處處比我強,這些我都忍了,我可以不在乎,可氣他後來把女兒嫁給了你,黃婷,婷妹,我也愛她,我比你愛她,是你搶走了她,我恨,恨天,恨地,恨他,恨他,恨她,恨我自己!我恨!」陳超道:「這就是你投靠朱溫,背叛齊王的原因?」敬翔冷笑道:「背叛?是黃巢先背叛,你我本意都是隨他起兵除,安黎民,建盛世,可是打下長安以後,他貪圖享受,迷失本性,忘了初心,背叛初衷,嘿嘿,他的背叛,是根本背叛,我比他,那是小巫見大巫,我只不過跟着朱溫找點富貴榮華。」

    陳超默然。這時,陳摶已然驚醒出門,奔到孫雲芸身前道:「外婆,怎麼了,這人是誰?」孫雲芸道:「摶兒,你回房去,別出來。」敬翔冷笑道:「怎麼?你二人做下此等醜事,怕孩子知道麼?」陳超怒道:「你想怎樣?」敬翔嘿嘿笑道:「你一直以初心自守,英雄自許,可是你今日鑄下大錯,你和我一樣,和黃巢一樣,我們都回不到過去,回不到從前,回不到原來出發的地方,不如你跟我走,一起去見朱溫,你交出黃巢留下的寶藏,我們共享富貴如何?」陳超本來心中痛悔之極,萬念皆灰,此刻聽敬翔這麼一說,反倒靈台清明,心神一定,當下釋然,淡淡道:「你處心積慮算計我,害我修行,毀我道行,就是為了這個?要寶藏,得富貴,投朱溫,得榮華,事也不是?好啊,真好!」敬翔大喜:「你答應了?」陳超仰天大笑,忽地大喝道:「呸!你這狗賊小人,我殺了你,省得你再害人害己!話音未落,一掌劈出,敬翔舉掌擋住,嘭地一聲巨響,二人都是身形一震,各自退後。敬翔飄身退開,冷冷道:「論武功,你我半斤八兩,你雖略勝一籌,可也無奈於我,何必呢。」陳超不答,欺身上前,掌劈指戳,招招搶攻。斗到分際,敬翔一掌切下,滿以為陳超會擋架,誰知陳超不管不顧,硬生生挨了一掌,跟着一拳擊出,打在敬翔胸口,兩人同時摔開丈外。敬翔吐出一口血,怒道:「你不要命了?」陳超道:「不錯,你我同門,功力相當,可我敢死,我不怕死,你呢?」敬翔驚怒交集,道:「你個傻子,不要金子,不要地位,今日又成傻子,不要命?!」陳超道:「是,今日誰你我誰也別活!」敬翔看他雙目盡赤,勢如瘋虎,不敢停留,飛身便逃,幾個起躍,不見蹤跡。陳超撲地坐倒,哇地一聲,大口吐血。


    孫芸和陳摶撲上前去。陳摶哭到道:「爹!」孫芸道:「你為什麼要這樣?」陳超喘息道:「當年我朱溫兵變叛亂,我為了救摶兒外公,敬翔,楊師厚,還有鐵槍王彥章圍攻我,朱溫自後偷襲,我受了朱溫一記豬瘟掌,內傷至今未愈,功力大減,今日已不是敬翔對手,只不過他不知道。他武功一直不及我,始終忌憚我,只有如此才能嚇跑他,保住你們。」孫芸道:「可是你」陳超道:「摶兒,爹床下埋着一個鐵箱,你去取來。」陳摶含淚答應去了。

    孫芸扶住陳超,哽咽道:「是我害了你,我,」陳超搖搖頭,道:「不怪你,我也不好,一個人要守住初心本意,是太難了,可是既然做了,錯了,也沒什麼後悔。一」孫芸抱住他,道:「我不悔,不後悔,你要怎麼,我都隨你。」

    說話間,陳摶抱了一隻鐵箱出來,沒有上鎖。陳超道:「打開罷。你自己看。」

    打開鐵箱,一卷黃布映入眼帘。一打開,登時滿室生輝。原來是一尊玉佛,慈眉善目,晶瑩剔透。拿在手中,冰涼如水。再看旁邊,有一卷書畫。打開一看,畫中人頭戴沖天冠,身穿赭黃袍,腰挎寶劍,手裏捧着一本書,相貌儒雅,卻是滿臉英氣。畫中題着兩句詩。

    陳摶自幼就隨父母讀書識字,這幾字卻也不難,都認得:「莫言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皆解詩。」他自然不知道,這是唐末詩人林寬的詩句。畫像兩邊各題着一首詩。

    左邊一首:

    不第後賦菊詩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右邊一首:

    題菊花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這兩首詩父親教他反覆讀過,告訴他這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英雄所做。

    箱中有一柄短劍,黑幽幽毫不起眼,拿起一看,劍身刻着子字赤子劍。

    陳超手指畫中人:「這便是你外祖父黃巢,當年以一介布衣,舉眾百萬,身登皇位,實是了不起的大英雄。這兩首詩便是你外祖父所寫,爹早教過你了。那本指玄篇乃祖師張果老所著,是修煉內功的無上心法。」陳摶含淚點頭。

    「這尊玉佛是當年你外祖父兵敗退出長安時請高手匠人所雕,內藏他一生所學所悟,另有一份藏寶圖。亂兵之中,你外祖父交我保管。這尊玉佛,得之者可安天下。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將來再舉義旗,解民倒懸」

    陳摶哭叫道:「爹,孩兒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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