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 第九百六十二章 連綿煞與雷

    這樣的變化，雖未超出邱言意料，但龐大程度卻讓他始料未及！

    下一刻，他的意識，仿佛暴露在疾風暴雨中，被一連串的風暴衝擊着，隱隱有過往景象顯現，波及三身，那心魔有了衰退、消散的趨勢，那神靈身的星君之位搖搖欲墜！

    「這股意志，才是劫煞的真正威力！無論心魔，還是神靈，竟都承受不住！但受到最大影響的還是血肉身！」

    武信城的中央，邱言的血肉身盤坐不動，兩鬢褪色，露出斑白。

    隨後，又是一道意念閃過，邱言艱難操控，透過那根毫毛，調動身邊黑煞，朝着厚重意念傳來的地方，傳過去一道意念信號，總算令那入山重壓稍有削減。

    「這道念頭的傳遞，沒有遲滯之感，就像是手腳碰到東西，反饋給大腦一樣！」

    在這之前，邱言不止一次的思考過，黑煞是如何跨越星河，定位血肉身的本體，然後無聲沾染的，他結合過往經驗，始終認為黑煞縱是一體，但跨越時空的，也必然是一段意識化身。

    這點，邱言參考了自身，他在血獄大地的化身，之所以着力避免黑煞，就是為了防止被侵染後，化身被奪，內里加持的意識、信息泄露。

    可事後證明，黑煞所做的，不光是要毀滅化身，而是連同本體都不放過。

    現在，邱言放出毫毛，但沒有妄自尊大，最現實的目的，是將抵達東華部洲的部分黑煞化身、分體佔據，藉此參悟，未有以蛇吞象的想法。

    但眼下，隨着如山般厚重的意志降臨，毫毛再次變化，從紮根之處，伸出無數觸角，向更深處蔓延！

    那裏宛如幽深道路，邱言的意識在裏面深入、穿梭，像是走過星空、邁過時空、穿越歷史、沉浸在種種劫數里，隱約能看到諸多景象，多與欺騙、殺伐、征戰、違逆、背叛等等有關。

    毫毛觸角，一點一點前行，緩慢但堅定，所過之處，盡數染上邱言的意識痕跡。

    變數重重，精彩連連，只是蔓延，就讓邱言的心神經歷洗滌，增加心神層次，霎時間，血肉身、神靈身、心魔身的意境都有變化，都要突破到更高層面！

    在崩潰與突破中徘徊。

    若非有諸多條件約束，足以讓三身齊齊更上一層樓！

    不過，邱言同樣從裏面發現了恐怖事實——

    「出現在東華部洲的黑煞，不是化身、也不是分念，更非投影，而是實體！是實實在在的實體，是劫煞本體的延伸和連續，宛如人之手臂，正因如此，毫毛生根後觸角延伸，我已能操控身上黑影，卻感受不到如臂使指之感，未有第四身的感觸，其中緣由，便是那毫毛所控，不過只是黑煞一臂，不，或許連一臂都算不上，只能說是一根手指！」

    這個事實，背後含義着實驚人，以不可知的方法降臨，無聲無息間跨越星空，侵染其身的黑煞，竟不是分體、不是化身，而是本體的延伸！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似伸出手臂，碰觸旁邊盒子裏的東西一樣。」

    瞬間，邱言心裏生出這麼一個場景——

    一隻螞蟻被木板擋住，和一名人類隔開，自以為安全，人類無法觸碰到自己，但沒有料到，對方只是伸手跨過木板，用手指一按，就將螞蟻碾死了。

    思維不同的根源，來自於境界和眼界上的天壤之別。

    「對我而言，劫煞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維度的存在，常識、概念，在它面前不堪一擊！像一層窗戶紙一樣，一捅就破！對這樣的存在，憑藉這最後一根毫毛，真能將之佔據麼？」

    因為毫毛的深入，讓邱言對劫煞的了解不斷提升，可知道的越多，越能感到雙方的差距，那是性命本質上的不同，便是他的心性，也不由懷疑起來。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毫毛已經種下，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更何況，很多事情也容不得他後退。

    毫毛牽引，意識依舊在幽深道路上前行，從東華的黑煞中，向最深層次的意識核心靠近，那裏也是劫煞的核心所在，至於地點，邱言已然大致猜到。

    但另一方面，此時的他，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全心投入到感悟與探究中。

    「之前黑煞追捕我，應該是基於本能，但現在種子種下，劫煞本體意識到問題嚴重，即便沒有自我意識，有生靈天性作祟，也會主動出擊，排除危機，鄭重對待，這突然到來的厚重意志，正是其表現，這股力量太過龐大，心中城無法抵擋，被一口氣吞沒，好在還未被徹底侵蝕，我要做的，就是儘量將之拯救出來！」

    前文提過，心中城的基石一旦被吞，就會殃及城中生靈，邱言當然不會放任，好在毫毛延伸的觸角，雖未抵達劫煞核心，可劫煞在東華的部分基本都被掌控，在那道意志的壓力下，不能完全操控，但用來維持黑煞內的一片空隙，還是做得到的——

    如今，被黑煞覆蓋的心中城，並未被侵染，與黑煞之間還有薄薄一層縫隙，就像是被黑煞整個包住一樣。

    這樣的結果，是邱言盡全力達成，蓋因降臨的意志太過強橫，且為劫煞本源，邱言靠着毫毛之能，也只能與之在最後階段僵持。

    「只要能拖延到毫毛延伸到劫煞核心，就算不能徹底將之掌控，也能干擾其念，那時方能拯救此城生靈。」

    確定了目標，若是能夠如願，必可救得一城，可若邱言失敗，自身都未必能夠保全，又如何能提其他？

    「不過，黑煞怎麼看都是外來之物，為何不受東華天地排斥？連神靈的品階達到一定程度後，都會被天地排斥出去，可黑煞威能遠超神靈，至少星君和這劫煞本源意志一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若算上那跨越時空世界之感，其神通威能，恐怕不光遠遠高過星君，就算天君，都未必能有這般境界……」

    念頭還未落下，心中城內忽有龍吟呼嘯！

    竟是加持眾念的一絲龍氣終有反應，在內興起雲雨，翻騰氣運！

    在這之前，因那道意志太過強大，不要說這絲龍氣，就算整個劍南道、乃至半個大瑞的龍脈，幾乎都被瞬間壓制，直至此刻，方有反應！

    但這一動，還是難以突破膨脹後的黑煞壓制，但卻引動了另外一股力量——

    轟隆！

    天上，雲層翻滾，雷霆閃爍，人道閃電有如神龍般在雲層中穿梭，蜿蜒幾下，就有一道霹靂直落下來，徑直砸落在武信城頭！

    不過，此雷所劈的並非是城池，也不是城中人，而是將虛幻心中城整個包裹起來的黑煞！

    「不好！」

    雷霆落下，劫煞驟然震盪，竟有消弭跡象，那厚重意志在震盪間，因無自我意識支持，又與人道雷霆中的意境相剋，竟是凝固、遲滯起來，不能有效凝固東華劫煞。

    見此情景，邱言暗道不妙，他清楚的察覺到，剛剛紮根的毫毛，被雷霆震盪的動搖、鬆動，有要破滅的跡象！

    一道閃電之後，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閃電接接連落下，轟隆作響，光影連綿，白晝的陽光都被映襯的黯淡起來。

    蜀地中諸多超凡門派，以及聚在九靈山、大雪河的不少修士，都清楚感到了雷霆落下時的激盪靈氣！

    「這……人道雷霆降世，這般激烈，與前幾年的景象相似，難道又有人在渡劫？」

    「我東華洲，何時多了這麼許多的高手？」

    「難道真是第六境的大能？傳聞中，性修第六境為純陽，乃是退去紅塵因果、人道牽扯的一步，與神道諸君相比也不落下風，但踏足高峰，還需經歷人道雷霆洗滌，挺得過去，才可飛升……」

    ……

    這些議論，帶來恐慌與期待，在劍南道蔓延。

    另一方面，武信城的局面也生出了些許變故。

    被黑煞籠罩的心中城重新顯露，而遮蓋城池的黑煞則凝成一團，在更高的天上懸浮，表面雷霆跳動！

    雷霆與黑煞，仿佛天生克星，彼此消融、抵消，每次碰撞，都會蕩漾層層漣漪，如同火花般遠遠傳出，最終消失無形。

    黑煞與雷霆都在衰落、減少。

    這樣的碰撞，能剝開遮掩與變遷，直指真實，便也將黑煞的些許本質刺激出來，赫然有濃濃罪孽氣息飄蕩，但不仔細探查，根本發現不了端倪。

    眼下，正有道意志融合其中，清楚的捕捉到了罪孽。

    「雷霆、劫煞，這兩種事物碰到一起，足以相互毀滅，卻因為我的關係，暫時達成了某種平衡！可是……」

    邱言意識里，人道感悟不斷流轉，與雷霆共鳴、共生，並加以阻礙，以此確保劫煞不會破滅，而劫煞中央，已然紮根的毫毛竟是動搖，其根基出分出分支，順着邱言的人道感悟，朝雷霆蔓延過去，與之結合在一起，居然也要將之佔據、掌控！

    於是，劫煞與雷霆之間，形成了古怪的平衡！

    但這只是一種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