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之事,兩位少爺自是滿腹牢騷,尤其是蕭楚瑞,更是悶得話都不樂着說了。
試問京都天子腳下,有幾處人敢招惹他,要知蕭家混世魔王聲名遠播,誰會嫌自家太過安寧或者自己命活太長,想早些下黃泉地府投胎。便是蕭楚瑞這惡至根腸的性子,京都就無多少個不長眼的人會開惹蕭家四少。
因為一旦開惹,事後就得時刻提心弔膽,誰也不知惡性四少什麼時候會尋了一個自個開心別人鬱悶的法子,解了那一氣之下的不如意。別人若是招惹蕭家四少,蕭楚瑞很少露了氣,甚至於有時還挺興喜的,畢竟這本性就惡的四少爺就喜歡攪得別人天翻地覆。若是有人招惹他,那就是給他生了一個惹是生非的好由頭,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對於這等趣事自當興喜得緊。
然而這一次,饒是惡根至了髓的蕭楚瑞,也只能光梗着一口氣卻不能泄了心中的氣怒。倒不是他想不出法子來整鄧昌文,實在是這次的事太過特殊,事關長姐,如何可由性而來。
那日街上鄧昌文的一番致歉賠禮,雖然他們撤得及時,不過這一件事很快便叫人傳了出去。事既已傳,一年前的退親之事自當重新搬出。事不關己之人嚼出的舌根,向來都是極難入耳,事情已是傳得沒了邊,若是蕭家少爺忍不下這口氣暗下對鄧昌文做了什麼,豈不是白白在給人添了噘頭,到時又平添些沒邊的事。
女子清譽大於天,長姐是叫人退過一次親的,如今要是因了鄧昌文之事再叫人辱了,饒是鄧昌文心裏頭捨得,他們這些做胞弟的心裏也是不舍。便是不望這事再大,就算心裏憋悶,蕭家幾位少爺也只能忍了。
他們這廂氣慪得很,倒是蕭楚愔那處,竟是一副事不關己樣,外頭那些個閒言碎語像是說着非她本人一般。莫說動氣了,有的時候竟還當了調笑之語,取了與他們分着樂。
長姐已非尋常俗家女子,這一點他們心中早就認了,可如此非俗到全然不將女子清譽擱在眼裏的,倒叫蕭家幾位少爺不知如何承應。用膳之時看着長姐嘆氣說着外頭那些不着邊的話,楚恆眼中滿是急憂,幾次想問卻又躊躇着如何開口,最後是忍克不下,楚恆說道。
「長姐,外頭那些個事入耳作甚,都是些胡言胡語,聽了可是會慪心的。」便是氣量再大,蕭楚恆也不覺着能全然無感外頭那些閒碎的話,此時的他心中甚憂,就怕長姐以笑壓傷,最後再生生壞了自個的身子。
心中掛憂長姐的並非楚恆一人,好不容易從祠堂里放出的楚傑,心中也是急得緊。幾次三番看着長姐,手中的筷子緊緊握握,最後說道:「長姐,三弟說得極是,外頭那些個胡語長姐可別聽了。要是為了那些個不着調的事把這幾個給氣了,真真得不償失啊。反正這些人碎語也持續不了多久,咱們不吭聲,過幾日事也就消了。」
他們這兒不動,過上幾日那些人覺着沒事了,閒語也就自然而然散了。不舍長姐受委屈,蕭家少爺只能壓了自己的火性,只是他們的憂顯然無法同蕭楚愔保持在一條道上。對於這一件事,蕭楚愔非但不覺外頭閒語刺耳,反而真似瞧趣的聽客般,在瞧了兩位胞弟急憂後,蕭楚愔笑道。
「怎的了,怎的了,這是怎的了,一個個的,眉心皺得都擰結了。」
「長姐,您莫是真傷壞了吧。」
他們是怎了,長姐哪能不清,這面上不起憂嘆也就算了,竟同無事人一般。長姐若是愁了面色,或如一年前那樣終日垂淚,他們這心裏頭還覺正常,可如今這等事不關己萬事瞧熱鬧的模樣,反叫三個心中更憂。
旁人不清,可他們這些做胞弟的卻曉得長姐對於鄧昌文,是真用了情的。自小定下的親事,她早視鄧昌文為未來夫婿,一年前的退親書函對於她來說是致命的打擊。那終日垂淚不過數日便病倒,之後撒手人寰的事,如今還刻印在腦中,那樣的清晰。
那才是對於鄧昌文,長姐當有的反應,可如今……
這面上自然掛帶的笑,長姐該不會因了鄧昌文的重現,傷心過頭以至於壞了腦袋吧。
越是想越是覺着極有這種可能,三人面上已顯焦慮,雖然這心中擔憂的話沒有出口,不過從幾個混小子的面上她也猜得出這三個混弟心裏在想着什麼。當是無奈一嘆,而後朝天一翻,在翻了眼後蕭楚愔才說道。
「你們這一個個的,都作甚呢?我這樣難道不好嗎?難道非要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們才覺着正常。」
「為了那種人哭鬧上吊,他也配。」一想着長姐為了那種人哭得肝腸寸斷,楚瑞的臉上頓起鄙嫌。到也是這一番連着嫌呸的話,蕭楚愔應道:「是啊,那人也配,既然不配,我犯得着因了他的事愁眉苦臉?」
「難道長姐心裏頭,已是開了?」見此楚傑問道。
「都已一年了,饒他是卿功皇親,還是高官富紳,便是至死不渝的情,這一年也磨得乾乾淨淨了。一年前便已退了親,我與他自是沒了干係,既然沒了干係,憑勞子還得掛了他。難道你們真當他是金子銀子堆出來的,還是全世界的男子都死光了,我就得對他一人牽腸掛肚啊。」
已是棄了的情,何必為那種人在矯了心,故而話後一頓,蕭楚愔再道。
「再說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憑我蕭家財力和物力,若是我想嫁,這普天之下有多少男子是我不得選的,憑他一個四品官,得瑟個哪門子的勁。還有外頭那些個光長舌頭不長腦子的主,那些個傢伙扯出的話鬼都覺着瞎扯。說我蕭楚愔因了事招來鄧家的退親書函,如今鄧家顧及昔日情分,鄧家公子也位至朝中四品,便想重結親事復了當年親約。呵,他想重結親約,也得看看咱蕭家樂意還是不樂意,明明就是鄧家背義在前,如今倒是打了昔日情分的幌子,里里外外想給自個掙個面子嗎?到真將自個當了寶了。這些個沒着沒調沒邊的事,我一不將那鄧昌文當事看,二也不可能順了他家的心思,外頭那些個胡言胡語,憑什麼攪了我的心。」
因着早就不將鄧家當做一回事,所以外頭的那些對於蕭楚愔而言就是一場湊趣的事。
長姐之語,已是明擺,這事壓根不用放在心上,因為如今的鄧昌文是真不能牽了他的心。非但不能牽了她的心,就連那所謂的重結親約在蕭楚愔眼裏也是可笑之事。
連着呵諷許久,倒叫三位少爺靜了默,坐於那處誰也沒先開口。倒是這一番靜默讓蕭楚愔巡掃一番,而後嘆道:「那鄧昌文,我是真不將這事擱在眼裏,說實的,就是一年前不叫他退了親約,依了我如今的脾性,我也得將這人踹了。」
「長姐,這是為何?」蕭楚愔這話實在難解,便是因着此語,楚恆詢問,蕭楚愔垂目嘆笑,說道。
「為何,當然是因着眼光養刁了。」
「哈?」三人皆詫愕,面上全是迷惑。
「雖說女子嫁,得嫁才,容貌什麼的皆是其次。不過這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就算在如何其次不打緊也不能委屈了自個,不是?你們自己想想,若是讓你們選一個模樣一般,又瞧不上的過一輩子,你們心裏頭可是樂意?」
這模樣乃是要緊中的要緊,若是模樣瞧不上,蕭家幾位少爺可想不出偏娶她的根由。當下又是微頓,無聲了的輕點,點後蕭楚愔說道。
「旁人是怎麼想的,我是不清,反正我這一雙眼可是刁得緊,若是長得不能隨我意的,我可不樂意委屈了自個跟他湊合過一輩子。那鄧昌文,平心而論長得還行,可也只是一雙眼睛一隻鼻一張嘴的還行。若是要我說,可是入不得我的眼。」
原是怒着外頭那些碎語以及鄧昌文這次的噁心之舉,誰知這話說着倒是扯到人家容貌上,當下可叫楚瑞樂了,直接湊瞧看着長姐,楚瑞應道:「長姐,雖然我是厭極了那人,不過平心而言,那鄧昌文的模樣也算上乘。怎了?莫不是那樣的人還入不得長姐的眼?」
話落楚恆也笑着接道:「雖不似我風流倜儻,也配不得長姐天人之姿,不過要論模樣,那鄧昌文倒也說得過去。」
「說得過去嘛?我怎覺着很是一般啊。」與其他兩人不同,就鄧昌文模樣這事上,楚傑顯然不覺他的模樣有何出眾。而偏着就蕭楚傑這一番應最得長姐之意,當是點頭,蕭楚愔說道。
「我是不知你們這長偏了的眼打哪來,那人的模樣長得還算說得過?呵,就這事上我只認了楚傑剛剛那句。興許吧,在旁人看來這鄧昌文的模樣的確說得過去,可在咱蕭家,恐是隨便揪一個來問,怕是沒一個能說出他五官哪一處精細好看能入得了人眼的。」
「看來長姐是極厭這鄧大人的模樣,倒是嫌棄得緊呢。」忍不得調了笑,看向蕭楚愔的眼中揣了幾分探尋。
便是這探尋惹得蕭楚愔發了冷,說道「什麼叫厭了他的容貌,你家長姐明明是平心而論?」
「平心而論,長姐這番平心而論可是帶了理?」楚傑問道。
「自然。」傲了性揚抬了頭,視線在三人面上環了掃,蕭楚愔嘆氣笑道:「可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而是論模樣和長相,那鄧昌文跟你們哥幾個全然沒得比。我蕭家的人,各個才叫出落倜儻自帶風流。尤其是你們哥幾個,更是一個俊美賽過一個,整日對着你們哥們幾個,這一雙眼早就養刁了。現如今要我湊合着講究他?呵,這豈不是要掉了我的價,堵了我的心嗎?」
論模樣,蕭家這幾位少爺的確俊美塞過神仙,不只是蕭楚愔自個拍案贊着,便是這京都上下,也是人人如此覺着。只是男子畢竟非女兒,可不大樂意旁人在自己臉上多做文章,故而心中全覺蕭家幾位少爺生得貌美,也沒多少登徒子敢上前多言片語。平日裏這疑似混話的混語外頭沒聽着,今兒倒在自個家中叫長姐給調戲了。
長姐這自贊自誇的話,饒是他們這面上也掛不住了,當下竟是赧紅了張張俊臉,卻不知如何應答。反是蕭楚愔,這話說後也不覺何處不妥,反是一副嘆惋樣,續道。
「胞弟長得太過俊美,也非一件好事,這養刁了的眼,往後可如何是好啊。」
人若挑剔,想要平尋可就不容易了。長姐這話雖有幾分登徒子之意,卻也明了如今的她完全瞧不上鄧昌文,到也叫他們安了幾分心。一開始叫長姐調戲,三人卻是赧了面,如今看着長姐那嘆笑的氣,禁不得笑了出來。
直接取了酒杯抿了一口,楚恒生生壓下自個的笑,楚傑則是低着頭扒着碗裏的飯,一副事與我無干,我什麼都沒瞧見。至於那恐得天下不夠亂的楚瑞倒是不怕死的往前湊,笑眯了眼湊上一張俊俏的容貌,問道。
「倒是弟弟們生得太過俊美,生生刁了長姐的眼,四弟在此先行叩了罪。只是那鄧大人,長姐嫌着鄧大人生得不夠俊美入不得眼,這若是俊美的,可是能擱眼裏?」
「哦?俊美嗎?這倒可說來聽聽。」才不管女子不可說這些混話,蕭楚愔笑着接應。接後便看楚瑞眨了眼,黠光一閃,而後壓聲問道:「若說俊美,雖不及我們兄弟幾人,不過韓華與那葉大俠倒是各有千秋,那兩人的模樣,長姐可是瞧得?」
一個不管,人便徹底沒了正經,這話剛落臉上直接換了蕭楚愔一掐。直掐得那臉發了疼,蕭楚愔這才鬆手笑道:「少沒個正經的,生生扯他兩個作甚,你若是真閒了沒事幹,倒不如費點心思尋個法子,好好答謝那位鄧大人才是要緊的。」
「答謝?」臉上遭掐,實在疼得緊,可眼下蕭楚瑞也沒心思搭理面上的掐疼。捂着被掐的地方,蕭楚瑞面露疑色,便是楚傑楚恆也抬了頭。
微了一頓,楚恆問道:「長姐,您的意思是……」
「正是那意思。」
「可是!」稍頓再道:「可如今外頭那些個風語可沒見消,若是咱蕭家做了什麼豈不是叫有心之人編排出更不入耳的事?」
「不入耳又怎了,難不曾因了不入耳就能叫咱蕭家受委屈不成。他們越是要說,我就給他們更多的說頭,讓他們一個勁的說個夠。這一事咱又不是沒理,是他鄧家虧理在前,如今倒好,混了個京官想要回來重修舊好反倒叫人說成有情有義的主了。呵,他有情有義,就得咱蕭家叫人背後戳脊梁骨,便是要被戳我也得拉着鄧家一道受着。再說了,咱什麼都不說,人家還以為咱虧了理呢,沒理我都得掰出個理來,更何況這一件事還是咱占理了。上京都做官也不事先打聽打聽,以為咱蕭家還是以前的蕭家,欺負到咱頭上了,我倒要看看這鄧家如何收場。」
沒理都得掰出理來,更何況這一次的事還叫自家幾個胞弟忍着委屈。
鄧昌文想退掉親約還是想重修舊好,都跟蕭楚愔沒有干係,可她卻不能給自家胞弟委屈受。
敢叫蕭家的人忍了一肚子的委屈,就別叫她不客氣了。
長姐之意,已是清明,本來心裏頭還掛記着長姐,擔心鄧昌文之事會叫她傷心受委。可如今看來他們的隱忍才是長姐最不樂瞧見之事。當下心結已拋,有人面上掛了明了的笑,有人的心裏頭。
已經開始盤算欺人的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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