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剛才所說,發生這兩件事情之後,松澗樓的生意跌倒了谷底,每日只有不知情的零星的幾個客人,員工也因此紛紛跳槽離職,從上百人的規模到現在只剩下十幾個人。我的心情自是愈發低落,每日也沒什麼事做,只能借酒消愁。那天下起了小雨,天空陰陰沉沉的,我喝了酒之後想起松澗樓以前的盛況更是鬱悶之極,於是一個人在樓裏面溜達,一層一層,曾經的松澗樓,這個時候應該有面帶微笑的員工在整理房間,或者是不聽父母囑咐的孩子在走廊里嬉戲打鬧,而現在,卻只有落滿灰塵的地毯和一個落魄的身影。
我就這麼一手拿着酒杯,心事重重的在走廊里踱步,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走廊里沒有開燈,更顯昏暗,昏暗到我甚至沒有留意到一個擦肩而過的身影。直到聽到幾聲尖細的笑聲,我才回過神來,我本來以為是哪位熟人,因為我沒認出來她而取笑我,可是當我回過頭時,卻像被一桶涼水從頭澆到腳,渾身冰涼。影影綽綽的一個女人,一身黑色的旗袍,旗袍上秀着朵朵紅梅,乍一看上去像濺滿了血跡。微卷的長髮,纖細的腰肢,從背後看也就二十七八歲年紀,她邊唱邊走,歌聲抑揚頓挫:「縱使天涯相阻隔,浮雲蔽月圓,此心不變遷。」這是粵劇女兒香,我是香港人,對粵劇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她款擺輕腰慢慢地走着,一邊還用尖尖的指甲劃拉着牆壁。我本可以裝作沒看見轉身離去,可是卻站着不動,盯着那個背影,可能我當時實在是太頹廢了,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就一心想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把我的酒店搞成這個樣子,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要這麼對付我。
於是,我衝着那個背影大喊一聲:「你是誰,為什麼要來這裏?」她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沖我轉過身來,她的臉很白,像撲了層厚厚的粉,嘴唇塗得很紅,整張臉看起來妖冶怪異,但是遠遠沒有她的背影看着年輕,大概有四五十歲的樣子。我為自己的莽撞後悔了,太古怪了,明明是有了年紀的人,但是從肢體語言還是裝扮表情,都看起來像似個年輕的姑娘般,最關鍵的是,這種年輕一點都不自然,是極力模仿出來的,因為她的臉上明明寫滿了萬水千山的滄桑。看着這張怪異的臉,一瞬間我的酒就醒了,我甚至以為自己可能要命喪於此,可是,她只是盯着我,用那張塗得血紅的嘴巴緩緩的說:「呂生,溪塘的杜鵑又紅了,你可否願意陪我去看一看。」隨後,慢慢轉身離去,直至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當晚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那個被男朋友掐死的女孩子的弟弟,他執意要我的銀行賬號,說是要把錢還給我,我覺得蹊蹺,就逼問他原因,沉默了好久,他才告訴我,在他姐姐棺材入土的那天,他的父親竟然失足跌進墓穴,本來墓穴也不深,可是他卻頭朝下摔在了棺材上,當場就扭斷了脖子。更為可怕的是,那根扭斷的脖子上的臉孔,竟透着絲詭異的微笑。他思來想去,覺得是因為收了我的錢,才造成了父親的慘死,所以無論如何要把錢還給我。
自此之後,我才完完全全相信了松澗樓,這間我親力親為用心經營的酒店,確實在被一種超乎自然的力量所控制,而且如果沒有人阻止,還會繼續有人為它流血。
他扭頭望向徐行,像是抓住人生最後一根稻草:「徐先生,希望你能幫忙,這不單是為我個人,本來我想找人剷平這棟樓就算完事了,但是現在看來,她……她似乎不止是被困在松澗樓內部了,在外面依然可以殺人,所以,請你無論如何要幫幫我。」
吳汐一行在餐廳吃飯,翠綠的芥藍,透明的蝦餃,配上熱氣騰騰的鱸魚粥。吳汐正準備大快朵頤,卻被崔明寒的一句話攪得胃口全無:「我怎麼覺得這麼像最後的晚餐呢?」徐行放下筷子看着他:「其實把你留下來是有事相求,剛才秦先生說第二起案子的時候曾經有媒體來採訪過死者的母親,你人脈比較廣,能否查清楚是哪家媒體哪個記者報道的,是否是受人所託來採訪的?」崔明寒聽得一頭霧水,剛想問個明白卻被徐行阻止了:「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其中的原委,但總是覺得不太對勁,先去查,適當的時候我自會向你們解釋。」他的聲音不高,卻透着股堅定和沉穩,所及即便如崔明寒這樣職位比他高,在單位呼風喚雨慣了的,也忙不迭的按照他的指示拿起電話走出門外。
餐廳里只剩下吳汐和徐行兩個人,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猶豫了好半天,吳汐還是下定決心將心中憋了好久的疑問說出來:「主……主管,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搞明白……」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他說話她都緊張的不行,吳汐呀吳汐,好歹你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你結巴個什麼呀,她在心裏暗罵自己不爭氣。「你是想問莫小姐或者說是那個鬼新娘的事情吧,」徐行頭也不抬的回答她。「你怎麼好像一直都知道別人心裏在想什麼似的,真是心細如塵,太厲害了。」「想說我是蛔蟲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徐行抬頭看向她,「她最後一次出現的那天晚上其實我也在,那天下班後,我跟着你來到你的住所附近,守到半夜,她出現了,如我所料,她果然是沖你來的,我本想出手,沒想到陸吾早我一步,就在我和陸吾彼此試探、對峙的時候,她消失了。此後,我在你家附近蹲守了幾天,但是竟然沒有她的一點蹤跡和味道,她,看起來是真的離開了,離開的很徹底。」
「吳汐,」徐行的目光突然緊緊鎖住她的眼睛,像是想從她身上看出點什麼來,「這不合理,你知道嗎,非常不合理,我告訴過你,這種惡靈的怨念和執念極深,深到連自己魂飛魄散永墜閻羅都在所不惜,更何況是她這種……」徐行略頓了一頓,「被他們盯上的人,絕對逃不掉,所以即便有我和陸吾,她依然不可能放棄你,可是那幾天,我們尋遍了整個d市,都找不到一絲一毫她的痕跡。」「她……為什麼這麼恨我?」「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太多我不明白的地方,陸吾為什麼會對你俯首聽命,為什麼你能看到蔚蔚……」吳汐打斷他,「可是,不是好多人都看到那個黑衣女人了嗎,我看到蔚蔚有什麼奇怪的嗎?」「你認為任何一個遊魂,都有現形的能力嗎?」
吳汐夾起一隻蝦餃輕輕咬了一口,真是三生有幸,先是莫名其妙的和一隻厲鬼結了仇,現在又莫名其妙的身陷另一個險境,明明兩周前她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剛畢業的社會新鮮人,現在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的?那個人,如果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會擔心她嗎?笑話,人家現在應該是前程似錦隨時準備飛黃騰達了吧,怎麼會擔心她這個人生過客。吳汐啊吳汐,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胡思亂想,她揉了揉太陽穴,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美味上。
崔明寒推門進來,一臉佩服的走到徐行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果然讓你猜對了,寫那篇文章的記者確實是自己私自採訪的,不是報社安排的,還有件更有意思的事情,這文章發表三天後,報社接到上級新聞主管部門通知給刪除了,奇怪吧,一起普通的刑事案子,竟然有兩股勢力在拉扯,一方想讓曝光,另一方拼命的捂着蓋着。」「查到雙方是誰了嗎?」「還沒有,那個記者守口如瓶,不過放心,我朋友會一直跟進,應該會很快查到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74s 3.93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