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負得正 第八章

    「關於昨天發生的事，我想我們有必要見面談談。」

    童樂拇指頂着下巴，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的鼠標光點。

    「談什麼？」

    「江黎青。」方力說，「你是沒再發江黎青的緋聞，可你親自去製造新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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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樂戴着大口罩和帽子出門，換鞋的時候被母親給揪住，「不吃早飯了？」

    「不吃。」童樂壓低帽檐，生怕被母親看出來端倪，「公司還有事，先走了。」

    童樂拿了包逃似的出了家門。

    在和方力見面之前，她需要去一趟昨天的那家餐廳。早上餐廳還沒營業，只有值班人員童樂費了些周折，才找到包。

    童樂拿着車鑰匙往停車場走，電話響了起來。

    她拿出來看到來電是劉旭，心思沉了下去。

    接通，童樂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劉旭，有事？」

    「你把錢湊夠了麼？」劉旭開門見山，直接問道，「轉讓合同還簽麼？」

    「錢沒湊夠，不過合同簽訂後緩幾天我把錢給你。」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劉旭說，「我要怎麼信你？」

    童樂有些奇怪，她和劉旭沒分過這麼清，笑着說道，「對我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不成我會欠你錢？」

    劉旭：「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什麼事都說不好。」

    童樂頓住腳步，漸漸斂起了笑。看向寂靜的停車場，眯了眼睛，「劉旭，你這話我聽不明白了。」

    「聽不明白麼？我說你現在栽了大跟頭，你確定拿得出錢麼？」

    童樂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她想笑，扯了笑下嘴唇沒笑出來，「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怕我拿不出錢，欠你錢是麼？」

    劉旭沒有再說話。

    童樂咬緊牙關，深吸氣，「劉旭，我們還是朋友麼？」

    「當然是朋友，你願意我們這輩子都是朋友。」

    「那你能和我說句實話麼？你和老董什麼關係？昨天老董對你說了什麼？」

    「我和老董能有什麼關係？」劉旭一下子提高了聲音，「我不明白，你和老董之間鬧掰了，那是你的問題，和我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麼？」童樂把所有的情緒都強行壓下去，「那天我在停車場看到的不是你和老董？」

    劉旭戛然而止，萬籟俱寂。

    撕破偽裝，撕破風平浪靜，只剩下醜陋和污穢。

    「我是和老董上過床，可我們沒在一起。」劉旭很缺錢，放高利貸的上門潑油漆和她父母發生衝突。母親滿臉血哭着求她的時候，劉旭心軟了。

    她選擇了不了父母，老董提出來給她三百萬，條件是撤出八卦江湖的全部資金。她用了兩天的時間考慮，最終放棄了童樂。

    劉旭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和你不一樣，你有富裕的家庭，你學習成績差可以出國留學，你想開公司你爸媽就會給你錢。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任性不起來，我選擇職業是為了錢。我只會選擇與我最有利的，童樂，你可以天真，可以去追尋夢想，我只要錢。你能給我錢，我也可以為你辦事，你給不了我，我只能選擇別人。」

    童樂掛斷了電話，她上車把臉埋在方向盤上，喇叭聲在停車場迴蕩。童樂閉上眼，感覺自己沒出息透了。每個人都在成長，都往前走，只有她還站在原地。

    前方的路似乎陷在了霧裏，一片茫然。命運向來不會眷顧愚蠢的人，她蠢怪不了別人。心亂如麻，她知道自己是掉坑裏了，這一關難過。可也不甘心，不願意相信自己就這麼失敗了。

    九點半，童樂在天神娛樂辦公大樓見到了方力。

    方力穿着深藍色的西裝，打量童樂一眼，「童小姐？」

    童樂點頭，方力帶童樂進了他的辦公室。

    「坐吧。」

    童樂坐下，「方先生——」

    方力打斷了童樂的話，「你乾的挺好，直接把我手裏的藝人推上了風口浪尖。江黎青從出道以來，遭受的最大一次輿論風暴，這就是你答應的不騷擾？」

    童樂老臉熱了熱，對於這件事她沒甚好說。

    方力把手裏一份文件扔過來，居高臨下說道，「把這個聲明發在你的微博上。」

    童樂拿起來看了一遍，就是聲明她和江黎青不認識，江黎青見義勇為救她，童樂想博熱度聯合記者放出新聞黑江黎青。

    童樂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抬頭：「這是撒謊，我們公司沒人報道江黎青，我也沒有聯合任何八卦記者。」

    「你可以不發聲明。」方力嗤笑一聲，目帶鄙夷，「不過以後你能不能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我就不能保證了。」

    童樂瞪着方力，咬牙，「江黎青呢？他知道這份生命麼？我要見江黎青。」

    「他去新疆拍戲了。」方力說，「今天早上的飛機，你見不到。」

    童樂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里，江黎青這巴掌比誰打的都狠。

    方力把電腦推到童樂面前，「在這裏登陸微博賬號，發佈聲明。」

    童樂腦袋裏一片空白，看着方力，「我不發是不是今天就走不了？」

    方力笑了起來，眼鏡片折射出光芒，他手肘壓在辦公桌上傾身盯着童樂，「你可以試試。」

    「我再問一遍，這篇聲明江黎青知道麼？」

    方力和她對視了大約有一分鐘，點頭。

    童樂斂起了所有的情緒，心也徹底冷了，「為什麼？」

    方力居高臨下看着她，目帶鄙夷，「你是狗仔，他是前途光明的明星，你說為什麼？」

    很長時間的沉默，童樂一咬牙拿過電腦打開微博頁面，登陸，「那我不能白髮這個聲明，我要錢。」

    「多少？」

    「兩百萬。」

    「一百萬。」

    童樂抬眸看過去，「江黎青就值一百萬啊？也真是夠便宜的！」

    「兩百萬增加一條合約，你不能和江黎青見面。」

    「誰他媽稀罕和江黎青見！」童樂咬牙，「白送我都不要，我不想打字，你把電腦稿子發給我。」

    方力把稿子複製進去，童樂點擊發送的時候手微微顫了下，隨即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江黎青十年前都不要她了，現在還想什麼呢？還奢望什麼？

    發完把電腦推回去，「可以了麼？」

    方力查詢微博，目光冷漠。

    童樂心裏梗得慌，口罩捂的她喘不過氣。

    「你需要在這裏等——」方力抬起手腕看時間，「兩個小時後你可以離開，現在外面有記者。」

    童樂長出一口氣靠在椅子上，「好吧。」

    沒等到兩個小時，小美電話就打了過來。

    「樂姐，我們的雜誌被全部下架。」

    童樂登時坐直，站起來就要走，方力攔住了她的去路，「童小姐，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童樂握着手機，「怎麼回事？」

    「不清楚，就是全面下架，現在發行那邊就不接我們的電話了。送審的樣稿卡住了，印刷廠也拒絕和我們合作。」

    溫暖的暖氣房裏，童樂只覺得渾身發冷。

    老董乾的。

    「怎麼辦？我們是得罪了什麼人？」

    「董總，凱旋集團的董總。」童樂抬頭再次對上方力的眼，他有着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命令童樂，「童小姐，你還得留一個小時。」

    童樂轉身往回走，拉開椅子坐下，「馬上我到公司再做決定。」

    「好的。」

    江黎青打斷了老董的鼻樑骨，可江黎青畢竟背靠天神娛樂，老董不敢得罪江黎青，掉頭把氣全撒到了童樂身上。天神那邊在童樂發完微博後，他們就把鍋甩到了童樂身上，童樂處於眾矢之的。

    她仿佛站在懸崖邊，半邊身子都掉了下去，只剩下手死死的抓着懸崖峭壁垂死掙扎。

    小美跟在童樂後面出主意，一個比一個餿，「要不你去找找董總？」

    童樂把手裏的煙頭按滅，「這話說的，要不我脫光讓老董操一頓算了！」

    小美：「……」

    「他配麼？」童樂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晃了晃，「再想別的辦法了。」

    小美快愁死了，「能有什麼辦法。」

    真沒辦法，老董在這行業里浸淫多年，人脈成熟，他想整童樂輕而易舉。

    沒人敢幫童樂，童樂忙了一周也沒結果，只得把雜誌暫時停了。

    他們公司林林總總十幾號人，都等着吃飯，仍是沒眉目的話公司就該扔了。

    從發佈聲明那天童樂就早出晚歸，儘可能不和父母見面。她也不知道怎麼面對父母，太難堪了。童樂確實懦弱，她不敢面對失敗。

    她鑽進自己設置的局裏，不敢出來。

    停工一周，辦公室冷冷清清。童樂從一個合作商那裏回來，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也沒到下班的時間。索性就在辦公室抽煙，其餘員工都放假了，只有她一個人，童樂也不要形象了。

    她不能接受公司的失敗，不能接受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被江黎青捅了一刀。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童樂卡殼的腦袋嘎吱一聲，緩緩抬頭。

    劉旭踩着高跟靴子，穿着暗紅色的大衣從逆光中走來。

    「怎麼不開燈？」

    那天約好簽合同，最終劉旭沒來，童樂也沒有再追問，她最近這一段時間忙的上天，也沒時間問。

    「是你？？」

    劉旭打開了辦公室的燈，辦公室瞬間通明。

    「不然還能是誰？」劉旭過來在童樂對面的桌子上坐下，看了眼面前的煙灰缸，「怎麼？沒有頭緒？」

    童樂偏頭看向窗戶，光從窗戶照射進來，她搖頭，隨即抬眸，「你是來要錢的麼？」

    「我來給你送錢。」劉旭從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說道，「江黎青辦事真絕，就這麼把你丟了。不過想想也正常，男人那東西要是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到頭來，還得靠我們姐妹。這是一份股份轉讓合同，你簽完字八卦江湖這個包袱就能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