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員無論身受多嚴重的傷,都要把飛機開回來。就算傷重死去,至少會有人照顧自己的遺體。
現在,最後一架飛機回來了。
這架戰鬥機讓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慄。一點該有的小動作或調整都沒有,冰冷而機械,不像是人類在駕駛。就好像是戰馬將早已死去的騎兵屍體馱回了陣地一般,毫無生氣。
機影在變大,越來越清晰。隨着距離接近,飛機的襟翼和鴨翼後段全部放下,像個搭着耳朵的巨型獵犬,快速接近跑道。高度越來越低,光亮的機腹輝映着地面倒影,如光的瀑布般快速划過,緊接着機輪觸地,激起兩股塵土,在機翼翼尖的渦流中攪出兩團暴風,拖在後面。剛一着陸,噴口的三瓣式折流板便完全合攏,將發動機的高速噴流導向前方,降低速度,很快就停了下來。這是木頭人駕駛的第三架sk-37雷式戰鬥機。
不過它顯然錯過了最近的聯絡道。雖然反推縮短了降落滑跑距離,可要想回到停機坪,還得接着走完剩下的跑道,從末端聯絡道折回。飛機能夠短距起降,但錯過了出口誰都沒辦法,只有老老實實把跑道溜達完。可這架sk-37就像是來了脾氣,厲聲嘯叫起來。反推折流板還關閉着,發動機卻全力開始工作。在逆向噴流推動下,sk-37戰鬥機開始倒車。
這對於戰鬥機來說可是稀奇事。
隨着反推作用,碩大的戰鬥機活動起來非常靈巧,就像是家用轎車往回倒車似的。前輪微偏轉向,讓機頭找回原來的聯絡道,就相當於在高速公路上倒車回出口那樣,從錯過的聯絡道口拐了出去。
對於木頭人的這個舉動,機場上從地勤到學員、從觀察員到塔台,都感到匪夷所思。
他們看到了機身上的攝像跟蹤標示,那是木頭人駕駛的飛機,而且在降落階段一般會處在自動控制狀態。所有人都不知道計算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會像人一樣耍起了花樣,只有又調皮又取巧的飛行員才會那麼干。
弗朗西航校的塔台人員是最為吃驚的。
他們最早能確定這架戰鬥機是由木頭人操縱機自動控制,也最清楚地看到計算機做出像人一樣的舉動——在高速上倒車,找回錯過的出口。
停機坪上,學生們也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是人類飛行員,也基本沒人會那麼干,而是老老實實溜達到跑道終點再從最遠處的聯絡道拐回來。
珂洛伊的心在砰砰直跳。
這特立獨行的舉動,還能是誰呢。她沒法像周圍的學生和地勤那樣,通過標示看出來那是一架木頭人操縱的飛機,實際上並沒有人類在座艙里;也沒法從塔台那裏獲得信息,無從知曉這是自動控制的結果。雖然這架sk-37戰鬥機就是剛才她看到的那破雲而來的救星。在空中,確實是蒙擊在操縱戰鬥機。但現在不是,此時在座艙里沒有人,也沒有人在操作它。只有系統實驗室的人在忙不迭地記錄數據,他們也搞不懂為什麼計算機做出了如此怪異荒唐的舉動,它就像人類那樣在偷懶。珂洛伊難以抑制心中的衝動,她遠遠眺望,只等待那位等了太久的人歸來。可是越仔細看,她也愈發覺得座艙里呆着的不是人類。木頭人操縱機的外形和人類駕駛員還是有顯著區別的。珂洛伊在明斯克號航空母艦的艦艉聲吶艙中,近距離接觸過梟鬼所用的縮比木頭人。遠處sk-37座艙中所呆着的東西,她也認出來了。
珂洛伊恢復了冷靜,轉頭望向面前的人。
又是一個和蒙擊熟絡的女性,珂洛伊天然地冒出了戰鬥的意志。
她的個頭和身材完全在對方之上,氣勢又怎麼會輸呢。
面前這位穿着百褶裙校服的女孩子,是個典型的亞裔少女。個子不高,偏瘦的身材和亞洲風味十足的細眉鳳目,還是讓她有種獨特的魅力,一種異域的神秘感。這種感覺恐怕是黑色的眼眸帶來的,她的眼神總是藏着,讓你捉摸不透。
這個女孩是誰。
在弗朗西航校,幾乎沒有人記得她的名字,因為大家都把她稱作大小姐的跟屁蟲,有時也會直接叫她吸盤女。畢竟,阮西萠這個名字太難念了。
她總是在大小姐的左右,即便是在機場的那次野餐會上、大小姐跟那個新來的傭兵約會之前,也一直和吸盤女在一起。
鑑於阮西萠的名字和大小姐艾莉茜蕥有相像的地方,她本人也不介意其他人的稱呼。不然新來的人恐怕要弄混,這樣她就沒有存在感了。
吸盤女是大小姐的死黨,就像好姊妹一樣。
可是最近她卻有了危機,那就是她能夠感覺到,大小姐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必須承認,蒙擊是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男子。雖說自傲不凡,倒也有些資本。而且同樣作為東亞人種,吸盤女對蒙擊的印象實際上比大小姐還要好些。
但是好姊妹的友誼同盟更重要,不然,男孩子可就會找到漏洞各個攻破,她可看不得男生們神氣活現的樣子。如果大小姐跟着蒙擊走了,弗朗西航校一定會變得亂七八糟的,女生也會被任意欺負。
雖說她也對蒙擊有好感,但不至於覺得他就這樣值得大小姐着迷。雖然那兩個人總是在公開場合對峙,可學校里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好像是天生一對的樣子。
至於那些男孩子,當然巴不得蒙擊把大小姐的注意力帶走,這樣就不會整天被大小姐找麻煩了。吸盤女自己可沒辦法去支使那些男生,她覺得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會因為蒙擊的影響而發生改變。
蒙擊不配擁有大小姐,也不配獲得這所弗朗西航校。這所學校可是東奧未來的希望所在,將軍和政治家都將在這裏誕生。
那個傭兵準是打算把大小姐拐到手,然後藉此影響東奧未來的發展。來自中央大陸的人都是這樣沙主義的,大國主義和男權主義都是。
吸盤女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出自正義的。
要說心中是否會有些道德上的不安,如果是原來可能會有一些。她們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上等家庭的女孩。但是今天的情況可不一樣,吸盤女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又挺直了腰,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
無論如何,不能讓蒙擊把大小姐帶走。今天就是大小姐進行遠程創紀錄翼裝飛行的日子,她必須做點什麼。
本來,吸盤女正要去大小姐那裏,和她再談談,那是只屬於好姊妹之間的道別。她一定能讓大小姐記住和自己在一起的快樂感覺。本想省點事,搭飛行學院的便車到大小姐的住處,可路上竟遇到了這小小的風波。
男生們爭先恐後地聚在一起,原因不難猜,肯定有新來的姑娘。
果然,吸盤女在人群中央發現了焦急的珂洛伊。
看到這位金髮女郎詢問蒙擊時的樣子,吸盤女憑着女性的本能,那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她一下子就猜到了珂洛伊和蒙擊之間的關係,對蒙擊的印象也像坐起了過山車。一開始的好感忽然跌到了谷底,她是最討厭那種喜新厭舊不專情的男子;可想到是校長邀請他來,那麼就更加重了她對蒙擊身份的懷疑,像個間諜。
反正,金髮女郎一定是蒙擊的舊**。
吸盤女打定主意,必須要讓這個女人把蒙擊領走,讓學校恢復原來的秩序。
雖然她可不會管即將爆發的新戰爭,也不覺得是動盪的事態讓學校開始變化。她其實能意識得到,自己只是不想讓大小姐得到蒙擊。不管怎樣,大小姐應該維護女生之間的同盟。
現在要思考的是如何不讓這位金髮女郎先找蒙擊,而是要她先去找大小姐。
吸盤女知道大小姐的脾氣,只有這樣鬧一番,大小姐才會放棄蒙擊,她不會要別人剩的東西;若是讓金髮女郎先把蒙擊領走,大小姐可不會允許。她不會讓別人從自己這裏拿走任何東西。
「你是誰?蒙擊在哪裏?」珂洛伊倒也不客氣,就像是問罪要人似的。
「真是令人討厭。對於你來說,只關心在哪裏才能找到蒙擊。」她故意這樣說,而避免說出自己的名字。吸盤女也害怕,大小姐要是知道自己破壞了她和那個傭兵之間的好事,准不會再跟自己好了。她接着說,「你不是應該來採訪我們大小姐的嘛,為什麼一來到這裏,就一個勁地問蒙擊呢?他只是學校邀請來,和我們大小姐一起去完成那件事而已。」
吸盤女心裏吐了吐舌頭,她故意把這件事情說得不明不白。
「你們大小姐?她要和蒙擊做什麼事!」
不愧是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談話,不用自我介紹也不用寒暄,發生了什麼事彼此一下子就心知肚明,然後直奔要害。若是男人討論起相同的事情,恐怕要先旁敲側擊個兩三周也不見得能搞清楚。
「你可真是個不愛做功課的懶記者。」吸盤女叉起腰,她平時的動作和言語都會受大小姐影響,「我憑什麼告訴你呢。你不是普通記者,你是蒙擊的什麼人嗎?」
珂洛伊略微遲疑,她還沒想過自己怎麼面對這樣的問題:「我是他的專訪記者。如果他有什麼活動,應該對我說。這次我完全不知情,我得知道他的行蹤。」
吸盤女掩嘴一笑,「專訪」這個詞基本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便說:「我可不知道蒙擊在哪裏。他每天要和我們大小姐一起訓練,為這次創紀錄飛行做準備。大小姐才知道他在哪兒。」
「帶我去見你們大小姐,我自己問她。」
「那……」吸盤女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心裏卻是得意地笑了起來,「恐怕不合適,我不知道他們方不方便。」
「是你們大小姐,對。我自己去問。」珂洛伊哪裏是能被別人吊胃口的人,行動勝過嘴動。
「好,那你可別說是我帶你去的,我們大小姐可能正在更衣呢。」吸盤女雖然做出為難的樣子,心裏別提多過癮了。她在想,誰讓大小姐在上個月狠命斥責了給自己寫情書的男生,害的她現在都沒有男孩子敢接近自己呢。這次也得讓大小姐也知道,男人就是那麼不可信,不能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好姊妹就應該結成同盟,世界不需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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