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售?」
十三郎忍不住要重新打量袁朝年,神色間頗有欣賞。
不是他心氣兒高看不起人,而是對這個世界有着足夠了解後的真實判斷,令十三郎產生某些感慨。
修士崇尚實力,且大部分時間精力都花在修行,還真沒有多少人擁有如袁朝年這樣精明的商業頭腦。對於資源,有實力的人或者勢力奉行的原則是搶而不是賺,至於沒有實力的那些,賺得來也守不住,還不如把精力轉到如何提升修為。
外面如此,道院卻有所不同。這裏不用擔心被搶,起碼不會被明搶,加之身上的負擔太重,人們開始籌謀經營之道,利用時間及各種不均衡的因素產生利潤,從而繼續修煉之路。
從某些角度將,這也是一種進步,是因道院產生的額外功績。
袁朝年無疑是精明的,不過這種精明沒讓十三郎反感,還有些欽佩。
「打算怎麼做?」
十三郎乾脆不急着上樓,在旁邊一處石階上坐下,招手道:「師兄和我詳細說說。」
袁朝年反倒為之一愣,坐到他身旁,不確定地說道:「我只是覺得,師弟製作的靈符不應該只值這個價,假如由為兄打理,起碼可以提高一倍,甚至更高。不知師弟的意思是......」
十三郎想了想,問道:「師兄是打算有針對的出售?」
袁朝年認真點頭。
院生雖窮,可總有些富人存在。只要有用,不擔心沒有市場;這方面十三郎顯然不行,他也沒時間更沒那個愛好。袁朝年就不同了,在這兒混了十年,誰有背景誰是絲,腰包是鼓是鱉早就心裏有底;就算那些新到的院生,他只要搭一眼。也就掌握得差不離。
他說道:「師弟有所不知,道院雖說不論出身,可那些進不得內院又能長期留下來的人裏面。多數還是有宗門背景支撐。假如沒有外財又不懂如何賺取靈石,別看這裏天地之力充裕,修行速度其實遠不如外面。」
製作破門符的關鍵在於天地之力。否則就需要對禁制有着極深的造詣,或者乾脆憑修為硬闖。然而這種力量並非取之不絕用之不盡,就拿袁朝年自己來說,製作靈符後都需要靜修一番才能恢復,且無法增長。之所以他的修為停滯不前,除了靈氣不足所限,與其不能集中精力也有很大關聯。
抬手指着外面,袁朝年不屑說道:「別看他們現在熱火朝天,要不了多久就要心灰意冷,慢慢離開紫雲另謀出路。師弟浪費那麼多天地之力。並不能幫到他們什麼。」
這是吹捧,袁朝年變相提醒十三郎,做善事不是這麼做的,純屬無用功。
「師兄誤會了,只要能夠籌集靈石。我才不會管那麼多。」
十三郎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說:「我只是擔心,破門符只對進不了門的修士管用,那些已能夠自由出入門禁的人……」
話沒有說完,意思已經非常明白,十三郎製作的靈符其實很初級。對新生來說不可或缺,然而對那些真正有實力又有財力的人來說,其實毫無意義。人家已經對天地之力領悟到某種程度,不需要藉助外物。
就連十三郎自己,進入三層都不是使用破門符,而是憑藉強橫的肉身力量硬闖。好在道院對此未做限制,否則的話,進去也要被趕出來。
臉上看不出多少羞愧的表情,十三郎老實交代自己的底細,說道:「不瞞師兄,我對禁制幾乎一無所知,你製作的那種憑陣法禁制破門的靈符,我根本做不出來。」
聽了十三郎的話,袁朝年神情頗有些怪異,眨眨眼睛問道:「師弟,為兄問你一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靈符有多大意義?」
十三郎有些發愣,心想能有多大意義,除了給我惹來一場是非,暫時沒看出什麼特效。
望着十三郎無辜無奈的表情,袁朝年長嘆一聲,暗想世道不公就不公在這裏,都是豬也就算了,偏偏一窩豬裏面突然有一隻長出翅膀,能夠飛到樹上抓鳥;最可氣的是,他自己還認為別的豬也都和他一樣,真真是氣煞人也。
「你知道為兄是什麼時候才感應到天地之力的意義所在嗎?又是什麼時候才能夠主動吸收天地之力,並能初步運用嗎?」
以十三郎的經歷,第一次感應到天地之力是裂風獸之戰,不過他並沒有覺得有何特意,也沒有刻意了解過別人如何。此時聽到袁朝年這麼說,十三郎摸摸鼻子,暗想這種能力似乎很了不起的樣子,難道小爺我還真是天賦異稟?
「三年!整整三年啊!」
袁朝年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說道:「這還是因為我早已結丹,不然耗時會更長。師弟你不過築基修為……讓我說什麼好!」
十三郎繼續摸鼻子。
「師弟做的靈符我研究過,其中包含一種特殊的氣息,別問是什麼,你自己都迷糊,更別說我了。」
十三郎還是只能摸鼻子。
「不懂不要緊,但我可以肯定,它對我加深領悟有所幫助。既然是這樣,對別人也是一樣。」
袁朝年神色轉正,罕見地自負口吻說道:「為兄修為低劣是不錯,可如果說道法感悟,尤其是對天地之力的掌握,不見得輸給別人。話說回來,我在這裏廝混十年無法進階,師弟以為真的是因為靈氣?」
十三郎搖頭說道:「這是師兄的私事,我怎麼好亂猜。」
「嘿嘿,師弟是聰明人,何必說這種套話。」
袁朝年語氣略有嘲諷,卻透出一股讓人不覺得排斥的親密勁兒。伸手拍了拍十三郎的肩膀,他嚴肅說道:「我可以肯定,師弟要麼擁有極高明的隱匿之法,要麼就是天縱奇才,無論哪一種,前途皆不可限量。我年歲略長,厚顏稱你一聲師弟。還望日後展露崢嶸時,不要怪罪為兄唐突才是啊!」
說出這番震撼之語,袁朝年目光炯炯望着是十三郎。似有期待。
十三郎只是平靜地笑笑,尋常的口吻客氣了兩聲,沒有反駁也沒有追問。很是淡然。
袁朝年目光微閃,坦誠說道:「交淺言深,是我過於唐突了。師弟只需記得,為兄對你絕無惡意即可。關於那個靈符,實話說我想截留一部分,藉助它加深領悟,一年後衝擊內院大比,或者須彌山闖關。」
「師弟不要笑話為兄,關於修為,我隨時都有把握破境成功;之所以故意壓着。是為了讓基礎更牢靠。師弟或許還不知道,但凡在道院修行過的人,離去後修行速度都比以前有所提速。換言之,在這裏所得到的並不是修為,而是一種我尚不能完全明了的根基。」
說到此。袁朝年似擔心他有所顧慮,放言道:「師弟放心,靈符交給我的話,具體如何為兄不敢包票,但肯定還能增加一些。」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兩利的選擇。十三郎認真想了想,說道:「全部給你不可能,我每天只能做那麼多,還指望它提提三元閣的人氣。」
「這樣吧,我讓童埀分出一半,在過兩天,師兄可自行到三元閣去取,任憑你處置。」
「好!」
袁朝年撫掌大笑,抱拳向他表示感謝,隨後顏色一正。「師弟幫了我一個大忙,日後若有吩咐,讓童師弟傳個話就成。為兄別的本事沒有,若是打探消息、收集些材料,或者需要建個陣法之類,為兄皆可代勞。」
十三郎聽了,站起身誠懇表示謝意,又客套幾聲。見大事已定,袁朝年遂即說道:「既然是這樣,為兄不耽誤你的事,師弟可是要去?」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查些典籍,師兄可是要同去?」
袁朝年笑着說:「我可沒那麼多閒功夫。既然師弟要去,為兄送你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袁朝年壓低聲音,頗有些神秘地說:「這幾天師弟不在,與你同來的那個何問柳,還有那個那個神神秘秘的女子總朝跑,不知是否與師弟有關?」
十三郎大為搖頭,心想這傢伙的確是個搞情報的料,什麼事都能聯繫到一塊兒。話說又不是我開的,還管得着誰去誰不去。
他不以為然說道:「師兄多想了,小弟與他們毫無關聯。」
袁朝年嘿嘿一笑,沒有再追問下去,與十三郎分說了幾句,便各自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十三郎默默想了想,隨即洒然一笑。
「我能在這裏待多久,真是自尋煩惱。」
……
……
袁朝年說的沒錯,剛一進三樓,十三郎便發現何問柳與上官馨雅的身影;兩人看起來頗為熟絡,正一同向那位女老師請教着什麼。發覺有人上樓,兩人同時回首,與十三郎的目光碰在一起。
上官馨雅的神情有些古怪,有意外又好似早有所料,有震驚又仿佛鬆了口氣,還有一絲羞澀與不安,很是複雜。何問柳的表情比較簡單,依然那麼孤傲不馴,透出輕微的不屑與漠然。
有書生交代在先,十三郎懶得再去琢磨上官馨雅何思何想,淡淡點頭朝兩人打過招呼,自顧走向自己上次停留的地方,繼續翻查院史。
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這樣,該輪到頭上的事情,總歸無法躲避。十三郎手持一本古樸的書籍正字啊翻閱,忽聽上官馨雅清麗的聲音說道:「蕭兄在查找些什麼?」
未等十三郎接話,何問柳的聲音隨之響起。「他還能找什麼,無非是前輩先賢,記在心裏以供瞻仰。」
帶着淡淡的嘲諷,何問柳說道:「蕭師弟胸有大志,讓人好生佩服。」
「是嗎?」
十三郎心裏無奈嘆息,回身道:「你也佩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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