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言重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朕一定知無不言。」
「皇上登基多年,膝下卻無一兒半女,是否是身體出了問題?」
夏侯流冽的問話讓夏侯流煜愣了愣,然後又低頭輕輕一笑。他如此多次地有意地讓和幽然去接近皇兄,他知道皇兄一定會發覺不對勁的。
夏侯流煜只笑卻不語,讓夏侯流冽更為肯定心中的答案。
「子嗣是穩固江山的根本,皇上,或許臣的師父可以幫到您。」
夏侯流煜抬頭望向他,眸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你的師父?你是說蒼鬱先生?」
「是的。」夏侯流冽肅然點了點頭,「師父醫術高明,定會有辦法的。」
「先生……他願意幫我嗎?」夏侯流煜的表情仍有些猶豫,他聽說蒼鬱先生獨居多年,性情古怪,而且上次見面也對他冷冷淡淡的,似乎並沒有將他這個九五至尊放在眼裏。
「臣會去與師父說明情況的,師父是個識大體的人,相信他會幫忙的。」
「那太好了!」
夏侯流煜滿心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雖然他已經想好了解決皇嗣的辦法,但如果他能夠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當然是穩當的了。
夏侯流冽此時也在心中暗暗思索着,他早就計劃好了,待他將手邊的事忙完,他就帶南盈萱回青綿山,直到她平安將孩子生下來,再回京都。到時他可以順便將夏侯流煜的事向師父說明,並讓師父相助。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閔國的事,商定了一些反擊具體的事宜後,夏侯流冽辭別了夏侯流煜,前往莊寧太后居住的慈延宮。
雲原絕多日沒有找到,朝野上下都覺得他應該是凶多吉少了。莊寧太后因雲原絕的事大病了一場,至今仍面容憔悴,即使施了粉亦蓋不住她眼下的青黛之色。她見夏侯流冽進殿行禮,臉上露出了近日來難得的笑容。
「冽兒,你怎麼來了?」
「聽說太后的身體近來一直沒有好轉?」夏侯流冽淡然微頷首,而後略帶關切地問道。
「唉,」莊寧太后重重地嘆息一聲,那聲中蘊含着無限的惆悵與哀傷,「年紀大了,這身體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夏侯流冽知道她是還在傷感雲原絕的事,蹙眉勸道:「太后不宜過於悲傷,還是要多保重身體。」
「我這幾日總是夢到他……」莊寧太后目光飄渺地望着上方,似乎陷入到了深深的回憶當中,「他對我說,讓我原諒他從前對父親做過的錯事……他還讓我好好地活在這世上,珍惜身邊人,不用掛念他,他已經得到了他渴望的寧靜與幸福……在夢裏,他的面容太過於平靜……我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他,我的那個無惡不作的弟弟,雲原絕會說的話……」
當年雲原絕放火燒毀薛家村,兩百三十二條人命在一夜之間化作焦土。薛家村的村長於爹有救命之恩,她爹曾答應會一直庇護薛家村,但最終薛家村卻因雲原絕而亡,她爹因此暴怒,一氣就病倒了,一年後就去世了。她心中有怨,一直認為父親早逝與雲原絕脫不了干係,兩人也因此生了嫌隙,自此關係便疏遠起來,但誰也無法改變他們血濃於水的關係,他始終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啊……
「或許這才是他心裏最真實的話吧……」夏侯流冽垂眸低語,而後便默不作聲。
雲原絕已經與母妃長眠了,或許他已經在地下與母妃重新開始,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所以才會託夢說出這一番話吧。
「冽兒,姨母可否求你一件事?」
望着莊寧太后殷勤的眼神,夏侯流冽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莊寧太后瞬間眼眸一亮,連忙接着說道。
「我猜想……原絕他應該是回不來了……」莊寧太后喟嘆一聲,苦澀地抿唇,「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他自己種下的惡因……別人找他報仇償命,也無可厚非……」
在聽說雲原絕是被薛家村的孤女拖着掉落懸崖之時,她就覺得是報應來了。
「我想去德隱寺親自為他誦經超度,但皇上答應我的安全,一直不允。你可以陪我走一趟嗎?」
莊寧太后滿是懇求的雙眼,讓夏侯流冽不禁想起雲原絕的死與她脫不了干係,畢竟南盈萱是為他才除掉雲原絕的。他心中有些愧疚,也不忍拒絕,只好淡然地點了點頭。
他本來想處理好閔國的事後就帶南盈萱回青綿山的,看來回青綿山的日子又要推後幾天了。
莊寧太后大喜過望,雙手緊緊交纏在一起,眼泛淚珠地道:「太好了!若是你陪着我一同前往,皇上應該不會再反對了。」
她信佛多年,早在預測到雲原絕有可能出事之時,就想去為他誦經超度,只是皇上一直不許她去。她看着夏侯流冽那張酷似雲湘的面孔,暗暗在心中嘲諷道:雲湘,如今正是你最不喜愛的兒子,在陪我操持你最心愛的男人的後事。她越想越覺得好笑,心中竟泛出些同情。
相愛的兩個人不得善終,也算是世間給他們最為沉重的打擊了。
夏侯流冽在快天黑時才回到雲王府,他一跨進門,就看到南盈萱披着一件緋色的披風,在那個熟悉的地方趴着等他,似乎是在桌上睡着了。
夏侯流冽見狀,立即不悅地皺眉,快步走到她身邊,對她白嫩柔軟的小臉又捏又揉。南盈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是他,立即展開明媚的笑顏往他身上撲去。夏侯流冽擁着她染了些涼意的身軀,用披風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怎麼在這兒睡覺了?待會兒吹着風着涼了怎麼辦?回屋去。」
夏侯流冽抱起她就往疏影軒的方向走去,刺骨的寒風颳過,身旁的樹木發出「颯颯」的聲音,讓夏侯流冽的步伐越走越快。
「爺……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等了好久……」她低低的聲音從他心窩處傳來,讓他泛起淡淡的心疼。
「去了慈延宮給太后請安,耽擱了一些時間。」
「您去看太后娘娘了?她怎麼樣?」最近似乎聽說太后她老人家身體不太好。
「不好。」
南盈萱皺眉,一陣愧疚之情由然而生。她知道莊寧太后為何而傷心憔悴,而這一場傷心的始作俑者是她啊。
夏侯流冽見她不說話,只是垂眸沉思,猜到她在想雲原絕的事,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望着她的眼神裏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不許胡思亂想。」
「知道了……」
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隨意地應了一聲。她怎麼可能不去想呢。
「過幾日,我要陪太后去德隱寺上鄉,回來之後,我們立即動身前往青綿山。」
「好……」她又溫順聽話地應了一聲後,猛地發覺到他話中的寒意,頓時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腕,「你要陪……太后去德隱寺廟?」
「嗯。」
「去做什麼?」
其實這句話南盈萱是明知故問的,她隱隱地感覺到太后突然要去隱德寺,是與雲原絕有關的。
夏侯流冽瞥她一眼,默然垂眸不語。南盈萱卻不依不饒地晃動着他的衣袖,堅持不懈地追問道:「到底去做什麼啊?」
「你問這麼多幹嘛。」
「因為我也要去!」
「不行。」夏侯流冽幾乎是立即便沉聲否決了她,「你的身子這樣還去奔波做什麼?」
孩子一天天長大,對母體的索取也日益增多。他看着她最近身體已經開始出現一些不好的狀況,例如易疲勞、臉色蒼白,氣力衰退等,已經十分擔憂了,怎麼可能還讓他跟着他跑這一趟。
「但是……」南盈萱仍舊不死心,牢牢地拽緊夏侯流冽的衣袖,「太后娘娘的傷心是因我而起,她對我很好,如果我不做些什麼,我心裏會愧疚的……」
她後面的話越說頭就埋得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山路很奔波……你跟去,我不放心。」
夏侯流冽雖然知道她是心中愧疚想要彌補莊寧太后,但私心裏還是不希望她跟着去。畢竟京都離隱德寺,仍有一段距離,山路崎嶇,她如今懷着身孕,他怎麼忍心讓她受這種苦。
「爺……你讓我去……我保證乖乖地,聽你的話。」
「爺……你帶着我嘛……不然我會很難過很難過……吃不下飯也睡不着覺的……」
「爺……」
在南盈萱的軟磨硬泡下,夏侯流冽終於經受不住,鬆口答應了他。南盈萱歡喜地摟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夏侯流冽淡淡勾唇,將她的身子擁緊。南盈萱就靜靜地待在他溫暖的懷中,持續地思考着,她要做些什麼,才能讓莊寧太后從傷痛中走出來。想着想着她竟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若是南盈萱能早猜想到,這一次他們前往隱德寺將要發生的事,她是死也不會吵着鬧着要跟着去的。就是因為她這個決定,才讓所有的陰謀有機可乘。這一場變故毀了她如今的幸福安寧,攜帶着一場腥風血雨,席捲了大夏王朝。
風驟起,雲翻湧,雷雨將至,苦難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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