趿着拖鞋的中年人身份很迷,他一刀割掉了別人的舌頭,士兵們不僅不管,還偏過頭故意不去看,裝作不知道;但又不是揚城行政管理人員,否則任務負責人不會說出「我是官員」這樣的話。
段征明、陽炎和陳陣都不認識這人,不過其他人好像都認識,中年人一聲喊,他們的附和聲整齊得像是軍隊喊口令,把段征明都嚇了一跳。
「明天我把他家地址告訴你。」中年人豎起大拇指,指了指任務負責人,對陳陣說道。
先前說出了事他來負責任,現在又要把地址告訴陳陣,中年人這是判了任務負責人的死刑,不過是死緩,他說明天告訴,也就是說在明天晚上之前,他還有離開或解決問題的機會。
說完,中年人又看向任務負責人,說道:「好了,我該做的事做完了,接下來該你了,我會在明天中午找到他,把你家地址告訴他。」
任務負責人愣在原地,所謂的「事」就是把他往死里推?明天中午、明天晚上有什麼區別?一個可以獨自闖入變異鼠洞,殺死三百多隻變異老鼠,並且平安回來的人,要殺他簡直是易如反掌,繩索已經套在脖子上,收緊只是遲早的問題。
可為什麼中年人要特地對他說這句話?
他不是個笨人,把兩袋心臟送去燒、利用圍觀群眾、把自己往結石獵人身上套、誣賴陳陣威脅,笨蛋可想出這些套路來,中年人的話更像是在提醒他。
「我知道了!」任務負責人猛的睜大眼睛,不小心把心裏想的東西說了出來,他知道了,中年人是在提醒他,要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反省,爭取寬大處理。
突兀的叫聲我知道了,他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幸好反應夠快,笑着對陳陣說道:「幾位請慢慢來,我這就去給幾位拿任務完成證明,正好我也下班了,陪幾位辦完資格證書,今晚我做東,請幾位好好吃一頓,算是賠罪,如何?各位剛到這裏,對揚城大概還不熟悉,我自幼長在揚城,還算知道幾條路,認識幾個人,說不定能幫點小忙,幾位若是有需要,儘管吩咐。」
這話說得謙虛,老實講很丟臉,可是丟臉比丟命要好。
陳陣看了一眼中年人,向段征明說道:「你決定。」
段征明也看了一眼中年人,說道:「賠不賠罪倒是無所謂,怕是怕懷恨在心,不敢得罪大人物,今後暗地裏給咱們穿小鞋,那樣的話住在這裏就很膩味了,還不如把人殺了,帶着結石離開,憑咱們的手藝,在哪不能安家呢?」
他這是在增加籌碼,他們表現得越看清對方、越不在意人命,對方就會越害怕。
誰都不希望自己被當成螞蟻一樣踩死,但是如果把自己的姿態放低,低得像螞蟻一樣,說不定能從鞋底的縫隙中生還,任務負責人哭喪着臉說道:「幾位,憑你們的本事,輕輕容易就能在揚城找到我、殺死我,我又不可能舉家搬到別的地方住,說不定出城就死了,我哪還敢得罪你們?你們今後要是發現我打什麼壞主意,再把我殺了,這樣總行了吧?」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想殺的話立即就能殺了,也不需費太多事。」段征明摸了摸下巴,說道:「你去吧,我們在這等你,開好證明,先辦了資格證和准持證,再想租房子的事。」
「馬上來!」任務負責人轉身跑進了獵人大廳。
「多謝。」陳陣轉頭看向了衣着邋遢的中年人,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中年人的出現化解了一次很大的危機,解決了一個很大的後患,現在是說出目的的時候了,隨隨便便就割了一個人的舌頭,這顯然不是個充滿了正義感的人,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正義感」是個貶義詞。
掏着鼻屎,中年人說道:「我這樣的大人物,自我介紹有失身份,走了,明天中午再來找你們,到時候你們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說起來我還得去交任務。」
他很沒有「大人物」樣子的轉身,邁着八字步、趿着人字拖,也走進了獵人大廳。
陳陣、段征明和陽炎互相對視了一眼,繼續做着取結石、包結石的事,既然說了明天中午會來找他們,那也沒必要站在街上玩客氣了,有什麼事到了明天中午就清楚了。
一直站在旁邊的士兵這才抹了把汗,說道:「幾位繼續,把結石弄出來後,我把心臟拿去焚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準備找地方吃飯去了,他們已經記住了那三個人,相信今後還有很多機會見面,肯定還會有更多的熱鬧可看。
幾分鐘後,任務負責人拿着兩張紙跑出來,站在一旁等着,直到陳陣把所有心臟里的結石全部取出來,士兵們提着麻布口袋走了,他才將手裏的紙遞給段征明,說道:「這張是任務完成證明,這張是臨時結石准持證,先前我已經跟你解釋過,做任務得到的結石是可以持有,並且換取獅幣的,不過臨時准持證只有三天有效期。」
段征明點了點頭,接過兩張證明,說道:「走吧,填完表就可以辦證了。」
一行人走進大廳,從詢問台拿了張資料表,段征明認真的在團隊名稱那一樣寫下了「孤冢」兩個字,在成員欄里寫上了三人的假名:「段命、陽光、十」。
孤冢也是他們在路上想到的名字,狼衛的口號是「狼顧冢枯」,這個口號有對外、對內兩個意思。
「外」指的是梁城的百姓,這四個字的意思是:狼衛保護梁城,無懼死亡,哪怕無人為自己掃墓,墳頭上長出野草也在所不惜。
「內」指的是狼衛自己,這四個字的意思是:只要狼衛時刻顧盼警惕,用來埋葬自己的墳墓里野草都枯萎了,人還能好好活着。
兩個意思並不衝突,狼衛可以為了梁城的居民犧牲自己,但沒必要刻意壯烈,遇到危險,能多活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
隊伍名字不能用枯冢或冢枯,否則太容易被別人看出來,「孤」字和顧、枯二字的讀音都比較相近,和「冢」字聯繫起來也是個存在的詞語,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出來的最不容易引起柏家懷疑,最容易引起昔日同伴聯想的名字。
至於假名,段征明還需要姓段,他必須讓「段大夫」出名,明和命同音不同調,他又是救命的人,就這麼取了,只是聽起來像是斷命,對病人來說有點不太吉利,但重傷將死的人,本來也就沒什麼吉利可言,希望能夠負負得正。
陽炎的「光」指的是他父母被殺,只有親戚沒有親人,光了,或許也和「光棍」有一定的關係。
「十」是陳陣上輩子的代號,「陣」字的右下角,沒有姓也不像名,反正只是在外人面前的稱呼,無所謂了,反正資料上是准許使用假名的,嚴格來說寫個名字只是為了計算人數。
表格填完,和任務完成證明一起交到辦證的窗口,再交上五獅幣,二級結石獵人資格證就到手了,每人一張。
任務負責人已經交了班,果然是全程陪同,有他陪着,二級結石持有證很快也到手了,只有一張,代表着他們可以隨證攜帶一百顆結石。
「怎麼稱呼?」站在辦證點門口,段征明向任務負責人問道。
「姓肇,肇安,肇是肇事的肇,聽說祖上是滿族。」對方小意的回答道。
段征明點了點頭,說道:「先找個地方吃飯,還有事要問你。」
「我已經想好了,咱們去威虎樓吃,有我擔保,去城中心沒有問題。」肇安笑着說道。
他還是很不安,因為陳陣看他的眼神一直都很平靜,一直沒什麼變化,他心中有鬼,平靜的眼神反而會讓他覺得難受,無法猜出陳陣是否有殺死他的想法。
…………
和翼城的天福樓不同,威虎樓只是吃飯喝酒的地方,只不過是揚城最高檔的酒家。
陳陣照例點普通肉,陽炎點了些小菜,段征明看着菜譜,笑着對肇安說道:「不便宜,這頓就不用你請了,不過找房子的事我們沒有門路,只能請你幫忙。」
「不不不,還是我請,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房子的事也交給我吧,來了很多結石獵人,也來了一些想從結石獵人手裏賺錢的人,現在房子確實不好找。」肇安這些年還是坑到不少錢的,威虎樓請一頓不成問題。
「那就好。」聽肇安一口答應下來,段征明鬆了口氣,說道:「剛才那個穿着拖鞋的人……」
「他叫范虎,孤兒,小貓獵人團的首領。」肇安喝了口茶,有些不安的說道。
「小貓獵人團?」陽炎微微皺了皺眉,說道:「很有名?好像聽說過。」
肇安點了點頭,說道:「是支老牌結石獵人團,成立好幾年了,成員不多,但是實力高強。」
段征明好奇的問道:「你是官員,為什麼會害怕一個結石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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