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照耀的花廳之中,其樂融融,薛姨媽很喜歡這種熱鬧,這是為人父母的通情,只是薛蟠最沒興致,和結拜兄弟柳湘蓮、親戚賈璉嘰嘰呱呱的聊着,讓他行酒令?他不會啊!他寧願去殺人!君不見紅樓薛蟠酒令笑掉大牙嗎?套用一句話:臣妾做不到啊!
興兒沒法子,擦了擦冷汗道:「好吧,既然被逼無奈,我也只好趕鴨子上架,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也只說一個故事:且說在西天之上,一日,玉皇大帝告訴觀世音菩薩,我要安排你去嫁人了。觀世音菩薩大驚失色,我是菩薩,怎麼能嫁人呢?玉皇大帝說,我也沒辦法,這都是命,觀世音菩薩說,此話怎講?從何說起呢?玉皇大帝愁眉苦臉:觀世音菩薩啊,您不知道,現在下界的凡人,有些懼怕老婆的,每逢被老婆打罵,都要喊一聲:玉皇大帝!你看看:我都成了那麼多男人的老婆?你還能無辜倖免麼?」
「噗!」妙玉想起前兒和周興纏綿悱惻時的悄悄話,不覺笑了出來,邢岫煙也是有夫之婦,焉能察覺不到周興所表之意,抿嘴兒笑,不時看着鴛鴦三女,薛姨媽等人也聽得笑了,唯有寶釵默默無言。香菱三女大敗虧輸,要麼瞪着眼睛,要麼踢了一下周興的腳,敢說我們是河東獅?你想找死嗎?
於是眾人恭賀一杯,薛寶釵想了想就有了:「我行一句酒令:當今皇上有旨,殺盡天下貪官污吏。打一句四書五經的話。」
卜固修一搖摺扇:「周府台正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沒人比他殺的貪官污吏多,這個謎面,東翁肯定答得出來。」
「還真是。」興兒腦海搜索了一下四書五經,也有了:「子曰:今之從政者殆而。」
也就是說,如今當官的都要滅絕了,正好對應薛寶釵的「殺盡天下貪官污吏」,一絲不錯,嚴絲合縫,薛寶釵點頭飲了一杯,暗贊一聲,薛姨媽看了看周興,又看了看薛寶釵,眼神有些訝然,這時薛寶琴站了出來,她穿了一件狐靨裘,美艷之色,比薛寶釵還勝三分,只是年齡略小了些:「四書五經的沒趣,莫若我出個謎面: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打一個字!」
妙玉道:「這比香菱的還刁鑽古怪,這樣的字兒,可是難找,曹字也不對……」
柳湘蓮正在抓耳撓腮,很想打出這個字來,興兒早想到了,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個字,柳湘蓮激動道:「我有了,可是亞字?!」
注釋:「亞」的繁體字是「亞」。
「對了。」薛寶琴嬌憨的喝了一杯酒,寶琴是金陵女人當中,綜合素質最高的一個人:她的美貌勝過薛寶釵,她的才華絲毫不輸大觀園才女,她走過的路是中國外國,無人能敵。所以,賈母一看見她,就叫王夫人認了薛寶琴做乾女兒,而且:賈母甚至想把她給了賈寶玉,聽說她有婚約,才罷休了。甚至於,薛寶釵半開玩笑之中都對這個堂妹藏了嫉妒之心,寶釵親自對她說過:我就不信我哪兒不如你。
這是綜合來看,分開來看的話:薛寶琴急才不如史湘雲,才思敏捷不及林黛玉,端莊穩重不及薛寶釵。但是,薛寶琴是紅樓唯一一個無懈可擊的女人,綜合素質堪稱金陵第一。
因此,柳湘蓮如果娶了她,不是賺大了,也不是祖墳冒青煙,而是祖墳噴火了。
一點也不冤,這是一個熱情洋溢、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再套用一句話:你就像那一把火……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各自告乏,賈璉道:「周府台的內院人多,而我的只是平兒和我兩個人,不如都住進我那兒吧,姨媽姐妹們,都得多停留幾日,如今咱們衙門,都不缺什麼。」
興兒道:「我內院也只是四個人,總之三開間、兩進深的院子大着呢,我搬到外書房來住,就沒什麼忌諱的了,也好讓鴛鴦她們少些寂寞,乾娘若是要打理鋪面,趁早叫些人回去就是了。」
薛姨媽沉吟一番道:「這樣吧,蝌兒和他媳婦住在璉兒房裏,我和寶釵、寶琴住在興兒房裏,不偏不頗,也有公允。」
眾人在花廳各自散了,周興出花廳,步入花園,今天的這場熱鬧也真盡興,今春的大雨淅淅瀝瀝的停了,晴雯三人早搬了他家當到外書房,也安排好了薛家一行,他在外書房剛處理好了公文,妙玉便孤身一人進來了,在椅子後面給他揉着肩膀:「我真替你擔心,有一份藩庫急遞的公文,真的好險,江西、江南、安徽的糧食,過了揚州這會子,因為漕運堵塞險些耽誤了時辰,你知道,根據耽誤時間的長短,嚴重的,連一省總督都要受到懲罰呢,更別說你這個小小知府了。」
「揚州知府可不小,怎麼說也是四品,順天府尹才比我高一級,怕什麼,都過去了。」興兒把她抱在膝上坐着,妙玉看着什錦窗子怔怔地出了會兒神,又把頭埋在他懷裏,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聲。
「本來打算今晚和你一同歇息,可是你在男女之事上,淡得很,我還指望着有人給我周家開枝散葉呢。」興兒聞着她身上的清香,妙玉啐了一口:「盡想着那些事兒,這是佛法和道法的緣故。我雖然心緒不寧,但是十多年下來,怎麼也習慣了,你是怕有外人進來了,不能和你女人歡好了,才來找我。」
「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心。」興兒從她的腰一路撫摸到胸口,妙玉已經初次嘗到滋味,極是敏感,不一會兒便咬在他肩膀上嬌呼起來,興兒的精力還真是旺盛,就坐在椅子上,讓妙玉在上面馳騁起來,這樣妙玉也覺得甚累,完事了就像一團棉花一樣貼在他身上,興兒飽嘗芳澤,通身舒泰,憐惜道:「你能不能吃點葷食燕窩,不然淨吃齋,跟着我可受不了。」
「不能,食谷者生,人吃五穀雜糧,青菜豆腐就能活了,我知道你的秉性,若不是有客,你比誰都勤儉,花這麼一桌酒菜,恐怕還心疼,我從不吃什麼山珍海味。就是要吃,也只吃素的,這樣比什麼都乾淨。你護着我,我也能和你如願,我已經沒什麼不快活的了。」妙玉也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成熟男人的氣息,心醉神迷,兩人便這般互訴衷腸的過了一段難忘的日子。
期間為解薛姨媽之困,興兒老實叫了幾次堂會過來,如此這般,日子終於到了臨別的那一天,興兒和他們互相請辭,在庭院廂房坐定,興兒道:「不巧了,乾娘和哥哥妹妹們剛南下,我又要北上了,為國為民,連丁憂都可以奪情起復,此非孩兒不想孝敬,還望乾娘理解,他日若是彼此有難,也可相互提攜,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仇必報,這也是我的本意。」
薛姨媽不知真的假的露出了點傷感,連連落淚道:「這幾天我看着鴛鴦這幾個丫頭,也忒乖巧懂事的,你也懂事,就怪我有一個撒野的親兒子,卻沒你這麼一個好兒子,可惜你親爹親娘也沒福氣享受。這回進京,西府的政老爺和你一起去麼?」
還不等興兒回答,鴛鴦就半蹲在薛姨媽身旁笑道:「姨太太,你既然沒有這麼一個好兒子,何不納了我家老爺做女婿?我們也不怎樣,這也是你的東床,這才叫一舉兩得呢,如此太太也有福享受他的孝敬了。」
薛寶釵聽了好沒意思,半晌不言語,興兒大是詫異,但卻給鴛鴦使了個眼色,叫他不要亂說,女人真是奇怪哪!前兒還吃醋,今兒就這麼大方了?怎麼回事啊?興兒愣是想不通,薛姨媽哈哈大笑道:「你跟我開玩笑呢,先不說這個。」
興兒急忙岔開道:「是了,是了,政老、賈璉、甄寶玉都要和我一塊兒進京,原是商量好了的,咱們去淮安府漕運總督衙門那兒會他。我想,乾娘在金陵若是有些什麼麻煩,恰好保齡侯史鼐是江蘇巡撫,應該無事的,珍大奶奶也回來了這裏,也可以做個伴兒。」
薛姨媽聽了默不作聲,保齡侯史鼐那裏,未必見得,畢竟史家是和賈母親的,後代就未必親了,單是薛家,就和史家沒關係了,而且他家現在那等刻薄……薛姨媽不提這個,單表另一個:「東府的珍哥媳婦,怎麼不承嗣一個兒子過來呢?到底她是長房奶奶。」
「這個就是人情冷暖了。」興兒冷笑道:「前兒有一件案子,遞到了我揚州府,大伯子寫狀子狀告弟妹,他那弟妹也是一個填房,原先是小妾,正房死了才扶正,這個弟妹,就是想着過繼大伯子的兒子過來當家,可是大伯子不想讓弟妹白白分了家產,不但不同意,而且告到我這裏,我披了,着他們鄉約族長自己處理。可是你們知道怎麼着?本府不理,他就告到了本省臬司衙門,按察使韓奇也是有小妾的,斥責了他一番。大伯子不甘心,最後還拉關係找到了省里的學台大人出面……這又是何苦呢?不過是為了家產,為了錢,連親戚都可以不認的。」
一番話下來,眾人都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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