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風挽月拿着辭職信,站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敲門進去。
崔嵬只抬頭涼涼瞥了她一眼,又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桌上的文件上。
「崔總。」風挽月走上前,正要開口,發現他的右手包紮了紗布。她抿了抿嘴唇,原想問問他的手怎麼會受傷,但想想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崔總,這是我的辭職信,請您批准。」
他陡然抬頭,目光凌厲如刀子一般,連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風寄心,怎麼會有你這麼賤的女人?」這幾個字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
風挽月淡淡一笑,「既然我這麼賤,崔總不如放我走吧!免得我總是在你面前礙你的眼。」
崔嵬拍案而起,怒瞪着她,眼眶充血赤紅,昨晚蘇婕播放的那段錄音不停在他耳邊迴響。
「他每次碰我,我都會覺得特別噁心呢!」
「他每次碰我,我都會覺得特別噁心呢!」
「他每次碰我,我都會覺得特別噁心呢!」
崔嵬每次想起這句話,心口就會湧上一陣無名怒火,燒得他靜不下心來。
是的,她是真的對他噁心,否則不會總是變着法子,不讓他碰她。先是以宮頸炎為藉口,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讓他碰她。等他收購了霽月晴空之後,她把他帶回家裏,卻被她的姨媽和女兒打斷了。從江家別墅出來那天,她又以她女兒為藉口,先一步離開,直到前天,她仍在放他的鴿子。
不僅如此,她還一而再再而三欺騙他,玩弄他,先是莫一江,然後是柴傑,現在又出現一個夏建勇。她永遠有一堆理不清的爛賬,永遠跟其他男人糾纏不清。
這樣一個女人,沒有必要留在身邊了,應該一腳把她踢開,讓她滾得遠遠的。
風挽月往前走了一步,將辭職信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低眉順眼道:「請您批准簽字。」
崔嵬不肯簽字,兩手緊緊握拳,右手的傷口再次破裂,鮮血染紅了包紮的紗布。忍着怒火,他咬牙道:「合濟島動土的前一天,你在酒店裏對我保證了什麼?」
她依舊垂着眼帘,嗤笑了一聲,「您要把我從樓上扔下去麼?這裏八十幾樓,您真把我從這裏扔下去,我肯定摔成一灘肉泥。」
他瞪着她,目眥欲裂。
「崔總,我們沒有必要再彼此折磨了,以您的條件,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我只不過是個小賤人而已。」她又掏出一張黑卡放在辦公桌上,「這是您的卡,我沒有花過這裏面的錢。」
崔嵬冷笑,「你沒有花過這裏面的錢?你以前從我這裏索取的錢還少嗎?你有骨氣怎麼不把那些錢全部吐出來?」
她的神情依然很平靜,「我為什麼要全部吐出來?在您心裏一直把我當一個妓-女,那是我身為一個妓-女陪您上床應得的報酬不是麼?」
「對,你是妓-女,一個不要臉沒有尊嚴的妓-女,從小就是!」他拿過她的辭職信,飛快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撕成碎片扔在她的頭上,「你的辭職信,拿去!」
白花花的碎紙片飄落在她的腳邊,飄雪一般。
風挽月沉沉呼出一口氣,淡漠道:「崔嵬,我一直以為你跟江俊馳和莫一江他們不一樣,你至少有一點底線,沒想到你跟他們沒有任何區別。」她沒有叫他「崔總」,也沒有尊稱「您」。
他的瞳仁陡然收縮一下,胸口一悶,急促地呼吸起來。
「我打不過你們這些男人,我還躲不過嗎?」她沒有去撿地上的碎紙片,直接掉頭離開。
「你站住
!」他怒吼。
風挽月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沒錯,我是妓-女不光彩,你這個嫖-客就光彩了?崔嵬,如果我不再需要你的錢,你還能用什麼來控制我?」
說完,她拉開門,決絕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
風挽月回行政部門收拾自己的東西,其他職員都在旁邊默默看着。
世事無常,變化莫測。
誰能想到,毛蘭蘭走了沒多久,風挽月也要被趕出公司了。
她們都曾經是總裁身邊最紅的女人吶!
男人絕情絕義的時候,真的令人不寒而慄。
風挽月把自己的私人物品都裝進袋子裏,提着袋子走出辦公室。
行政部門有幾個小姑娘頂着壓力上來問她:「風總監,你……真的要走了嗎?」
「是的,你們加油,好好工作。」她微微笑了一下。
「那你以後要去哪裏上班?」
「不知道,看情況吧!反正不可能不工作,始終還要生活的。」她的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語氣清淡,從容不迫,好像一切都不以為意,聽在耳朵里卻又叫人心酸。
生活,多麼簡單,又多麼沉重的兩個字。
走了幾步,風挽月的腳步停了下來。
行政部門來了位不速之客,江二少爺。
「喲,這不是咱們崔總的女朋友嗎?灰溜溜的收拾東西是要去哪裏呢?」江俊馳臉上帶着惡意的笑容,一步步朝風挽月走來。
風挽月一語不發地站在原地。
之前圍着她的那幾個小姑娘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全都散了去。
「嘖嘖嘖,可憐吶!」江俊馳來到她身邊,一面咋舌,一面搖頭,「崔嵬嫌棄你被你的繼父強-奸過,所以不要你了啊?」
這話一出,辦公室里霎時一片譁然。
風挽月臉色微微發白,不理江俊馳,抬腳往前走。
「別走啊!」江俊馳無賴地攔住她,「你跟崔嵬上床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他嫌棄呢?你說你如果選擇跟我多好?我就不會嫌棄你以前的事,合則聚,不合則散,也不用搞到今天那麼難看嘛!」
風挽月波瀾不驚地注視着前方,仿佛壓根沒有聽到江二少爺的話。
江俊馳見她這幅樣子,不由更加惱火,「你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有什麼可驕傲的?」
風挽月輕笑了兩聲,目光終於緩緩移到江俊馳的臉上,淡淡道:「江副總,難道你沒有聽過光腳不怕穿鞋這句話嗎?狗急跳牆,你這麼逼我,就不怕我把自己做成人肉炸彈跟你同歸於盡嗎?」
江俊馳果然唬了一下,臉色一變,連忙退開一步,「你……你別發瘋
。」
風挽月斜了江俊馳一眼,冷笑道:「江草包,既然貪生怕死,就別把人逼入絕境。」
這稱呼讓辦公室里的眾人都發出一陣噓聲。
江俊馳氣得面紅耳赤,「你叫我什麼?」
「江草包?啊,這個稱呼是崔嵬叫的,我只是跟他學的。」風挽月說完,抬起頭,昂首挺胸,闊步離開。
江俊馳,崔嵬,狗咬狗去吧!
**
風挽月乘坐普通電梯,剛下到一樓,就看到周雲樓迎面而來。她揚了揚眉,走出電梯,跟他打了個招呼:「周雲樓,你好啊!」她也沒再稱呼他「周總助」。
周雲樓走到她身邊,表情嚴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質問道:「為什麼要辭職?」
「為什麼不辭職?」她神情淡漠。
周雲樓看看四周,拉住她往大樓後門走,「你跟我來。」
風挽月沒掙扎,跟着他從大廈後門離開了公司。
周雲樓把她帶到了一家非常隱蔽的咖啡館,坐在包間裏,沒有人會發現他們在這裏談話。
「為什麼要辭職?」他坐在她對面,凝視着她,又問了一遍。
風挽月無所謂地聳聳肩,「沒臉待在公司了唄!」
「沒臉待在公司?」周雲樓蹙眉,尚且不知道她到底遇上了什麼事,只是得知她辭職的消息就趕來找她了。他以為她只是又跟崔嵬鬧了什麼矛盾,所以才會一氣之下提出辭職。
「你還不知道嗎?」她攪動着杯里的黑色咖啡,緩緩說道:「我十三歲的那年被我繼父強-奸,他坐了十七年的牢。現在我繼父出獄了,江俊馳把他找來了,安排他在公司里做了個保安,還把這件事在公司里宣揚開了。」
她的語氣聽上去很輕鬆,風過無痕般,周雲樓聽完卻狠狠抽了口氣。
「所以……崔總也知道這件事了?」周雲樓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知道。」
「那他什麼反應?」
「還能有什麼反應?」她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生氣,大發雷霆,嫌我髒唄!」
周雲樓忽然說不出話來,心口泛起陣陣痛意。一個女孩十三歲的時候遭到繼父的強-奸,對她而言是多大的傷害,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無法走出那件事給她帶來陰影?為什麼她還要再次受到傷害?
為什麼,這個社會對女人總是這麼苛刻?
風挽月抬眼,看他眼中滿是哀傷與憐憫,笑了起來,「你這是在可憐我,同情我?」
周雲樓不答反問,「你這是在強顏歡笑?」
「什麼強顏歡笑,只是習慣了,適應了,也就能夠坦然面對了
。你不用可憐我,不用同情我,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她移開眼,看向窗外那些爬牆藤。
周雲樓心中再是一緊,她是一個女人,竟然說自己死豬不怕開水燙,她得築起多高的心防,才能說出這些話來?
風挽月收回目光,看他一臉悽苦的樣子,又笑了起來,「我說,又不是你遇到這些事,你怎麼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呢?」
周雲樓無言,忽然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在風挽月面前,簡直弱爆了。
「你真的不用這樣。再說,你也幫不了我,你是崔嵬的人,你老大現在估計恨不得扒了我的皮,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上次那樣,想些賤招來對付我,你只要別幫着他來對付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風挽月把咖啡喝完了,站起身,「我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吧!」
「等一下!」他忽然叫住她,有些艱難地開口:「風挽月,你誤會崔總了,其實……他是很在乎你的。」
風挽月先是一愣,而後笑出聲來,「別逗了,崔嵬就是喜歡我的身體,對我有佔有欲。他跟我吧,其實是一類人,我們毛病多,都很壞,不像你,是個三好男人。」她拍拍他的肩,「加油,三好男人,祝你以後找到一個適合你的三好姑娘。擦亮眼睛了,別再找瑤瑤那樣的,也別找我這樣的,我們都是壞女人。這年頭,像你這樣男人太少,可別被糟蹋了。」
這番話真像是臨別留言,周雲樓心情越發沉痛。
風挽月不再停留,提着東西毅然走了。
周雲樓一直坐在椅子上,看她離開。
良久,他才苦澀地笑了起來,取下黑框眼鏡,將臉埋入手掌之中。
**
風挽月從巷子裏出來,一個人走到濱江邊,順着水流的方向,慢慢向前走着。
深冬的江邊,濕冷無比,一陣江風吹來,颳得人臉刀割般疼。風挽月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依舊迎着風,繼續行走,長長的捲髮在風中狂亂地飛舞着。
嗚——
濱江上傳來船舶鳴笛的聲音,綿延悠長。
她停下腳步,雙手扶着欄杆,憑欄遠眺。
大江對面,依舊是無窮無盡的高樓商廈,繁華迷離,紙醉金迷,吸引着許許多多的人來到這裏,打拼奮鬥,希望在這偌大的城市裏有一片立足之地。
可是,這又能有多少意義?
天堂和地獄,有的時候,真的只有一河之隔。
風挽月拿出手機,撥打了江平濤的電話,「董事長,您好。」
江平濤溫和聲音傳出,「小風,打電話找我有事嗎?」
「我……我想向您辭職。」
「辭職?」江平濤明顯吃了一驚,「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辭職?」
風挽月抿抿嘴唇,說道:「對不起,我一直隱瞞了一件事,其實我有一個八歲大的女兒
。」
「什麼?」江平濤再是一驚,「你有女兒?」
「是的。董事長,很抱歉一直以來都沒有把實情告訴您。」
江平濤聲音微微一沉,「崔嵬知道這件事嗎?」
「他……已經知道了,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繼續留在公司里。而且我的女兒也慢慢長大了,我希望能多抽一些陪陪她,所以我想重新找一份普通一點的工作。」
江平濤沒有考慮太久,很快就給出了回復,「可以,我同意你辭職,你明天到我的別墅來,我給你簽字,你把後續工作交接好就可以了,公司還可以補償你一個月的工資。」
「好的,謝謝董事長。」
結束通話後,風挽月長吁一口氣,對着濱江大喊了一聲,似乎要將一切煩惱和痛苦一併去除。
她知道江平濤一定會同意她辭職,江家是豪門大戶,在整個江州市里有頭有臉,崔嵬更是江氏集團現任總裁,說不定也是未來的繼承人。雖然江平濤對她還有幾分賞識,但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讓她這樣一個帶着小孩的女人進門。補償她一個月的工資,其實就是在告訴她,要走就走得徹底一點,以後不要再纏着崔嵬了
這就是現實!
童話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風挽月離開濱江邊,準備坐公交車回家。從現在起,她的生活將發生很大的改變,即便還有一點家底,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大手大腳的花錢了。小丫頭慢慢長大,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
一輛黑色寶馬小轎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莫一江從車裏走了下來,依舊是那副西裝革履俊美瀟灑的樣子。
風挽月不敢相信,莫一江明明已經不再是總經理,為什麼他還能過得這麼滋潤?自從霽月晴空被江氏集團收購,莫一江被趕出去之後,她就沒有再關注過這個人,可她萬萬想不到,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在她面前。
「挽月。」莫一江來到她身邊,低頭凝視她,「回到我身邊吧!」
風挽月滿眼震驚,莫美男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一江握住她的手,真切道:「我知道你以前的事,也知道你被崔嵬趕出了江氏集團,現在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不想再去計較以前的事了。我只想要你們母子回到我身邊,你也放下過去的事,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生活在一起,好嗎?」
如果是曾經的風挽月,也許已經被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感動了。
一家三口好好生活在一起,多麼美好的願景。
然而,現在的風挽月從來就信不過莫一江。
她抽出自己的手,冷冷說:「莫一江,你憑什麼認為我會願意跟你在一起?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不是我姐。」
「我知道你不是你姐,但你就是嘟嘟的母親,我是嘟嘟的父親,不是嗎?」莫一江沉沉嘆了一聲,「我知道,你心裏還記恨着以前的事,可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霽月晴空沒有了,我和馮瑩都遭到了報應,你還不能解恨嗎?」
風挽月冷笑,「你們遭到報應了嗎?我姐和我爸可是兩條人命!你和馮瑩都該去死!」
莫一江面露哀傷,「是,我對不起你姐姐,辜負了她,才會害得她難產大出血,馮瑩背着我把視頻發給她,我也不想這樣,當年我只是沒有經受住她對我的誘惑,我不是罪大惡極。你爸爸的死,真的與我無關。他的身體一直就不是很好,知道你姐姐出事之後,一下就病倒了。馮瑩根本就不會盡心照顧他,才會讓他這麼快離開人世。挽月,你就不能代替你姐姐,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你彌補,向嘟嘟彌補嗎?」
「你想彌補?那好,我給你一個機會,你現在就去公安局自首,說你和馮瑩蓄意謀奪風家的財產,聯手害死我父親。」
莫一江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你怎麼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你父親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風挽月眼底冰冷一片,「我父親身體再差,短短三個月內就去世,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是正常死亡。」
「挽月,你沒有證據,不能這樣冤枉我。」
「對,就是因為我沒有證據。如果我有證據,我早就把你們送進監獄裏了。」她瞪他一眼,掉頭就走。
「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莫一江拉住她,苦口婆心地說:「你為什麼不好好想想,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以前還跟過這麼多男人,可我統統都不在乎,我還會來找你,這到底為什麼?」
「哦,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我愛女兒,我想挽回你們,我希望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啊!」
風挽月譏笑道:「哎喲,真感人吶!莫一江,你為什麼就是弄不明白呢?我不是我姐,我沒她那麼傻,沒她那麼好騙!」
莫一江一臉憂傷地看着她。
「嘖嘖,瞧瞧你這幅深情款款的樣子。」風挽月撇撇嘴,「我要是不知道你本來的真面目,還真會以為你是個情種呢!」
「挽月,到底要怎麼樣你才會相信我說的話?」
「你別再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就是不甘心而已,你們男人都一個樣!你不就是想把我弄到手,再帶到崔嵬面前,刺激他,耀武揚威,等你扳回了面子以後,再一腳蹬了我嗎?」她啐了一口,「你們男人這種心理,真夠卑劣無恥的。」
莫一江臉色變了又變,目光變得陰鬱起來。
「怎麼,被我說中心事不高興了?」她眼中射出寒光,「我告訴你,我就算活得再卑微,再下賤,我也不會向你搖尾乞憐。我恨不得你和馮瑩統統都去死,你們這對狗男女!」
莫一江依舊沒有說話,臉上的陰霾越來越濃重。
風挽月不再理他,轉身大步離開。
莫一江站在原地瞪着她的背影,眼中佈滿陰鷙,陰狠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風挽月,我給你鋪好了陽光大道你不走,那你就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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