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悄悄降臨,濕了秋夜。
清晨睜開眼,屋外有雨打芭蕉聲,雨愈發大了,沒有停止之跡象,眼看城裏路上有了積水,城外官道更是泥濘難行,定好的行程不得不推遲,靜待天晴之後再行返家。
少年之心,總是在屋子裏關不住,午後,錢塘城街上,一把油紙傘下,沐東姊弟二人相偎而行,大丫、祖郎、凌操,三人撐傘隨行其後,一同逛起了街。
或許多有和他們一樣,因這場雨而留下的遊人,皆擁擠在小城裏,雨中街道上,油紙傘遍佈,傘行都賣斷了存貨。
「蜀錦行!」行至一家店鋪門口,牧玥明眸發亮,甩動兩人牽着的小手:「小弟,走,陪姊姊看看!」
「女郎!奴婢聽說,這方圓五百里,除了吳縣、山陰兩大郡城之外,就只有錢塘這一家蜀錦行了!」大丫倒是對布行、綢行、錦行都有些見識。
「是嘛?大丫,我給你說了,你不用自稱奴婢,把我叫姊姊就好。」
說話間,進了店鋪內,廳堂很寬敞,柜上擺放並不多,四周掛了幾塊樣品:明黃織白圖,寶藍繡銀花,亮白印綠紋,藏青點紅綴……
「見過公子!見過女郎!」中年掌柜胖乎乎的面上,笑容很親切:「絕對是上好蜀錦,假一賠十!」
「怎麼賣?」牧玥撫摸着寶藍色和亮白色的兩匹錦,愛不釋手。
「女郎好眼光,貴人大都喜愛這兩種錦,價格也不貴,四萬錢一匹!」掌柜伸出四個指頭,笑眯眯打量着幾人反應。
「這麼貴?」牧玥驚呼,手下意識一縮,轉而,戀戀不捨望着錦,搖了搖頭:「小弟,走吧,姊姊不看了!」
「看看再說吧!」沐東也在驚愕這價格,原以為自己的金餅加產業,有了三四千金,換成時下制錢便是三四千萬,就算不能富甲一方,也必然可以在日常花費上財大氣粗,然而,就這幾匹錦,便有些買不下手……可是,女孩兒那濃濃眷戀之色……他深吸口氣,轉向店掌柜問道:「一匹錦是幾丈?」
「錦比布金貴,一匹只有四丈!」店掌柜面上笑容漸漸有點變味兒,親切消失了。
果然是一丈錦一斤金!沐東暗籌:從家中出發時,只帶了八個金餅,外加幾千制錢,一路上雖沒怎麼花費,但這雨要是多下幾天,自己一大堆人馬可少不了開銷,卻也不能全用掉,忽然,他靈機一動問道:「敢問,可以零賣麼?」
「可以可以!零賣當然也可以!」店掌柜的親切又回來幾分:「就是價格會貴上兩成!」
「沒關係!貴點就貴點!」沐東已經合計好,一丈錦大約能做一身衣服,各買上一些可以多做幾套,反正只要把接下來所需花費留夠就好,他小手一揮道:「兩種錦各來兩丈!」
「小弟!」牧玥急道:「別買了,咱們買這麼貴的錦作什麼?」
「姊姊,咱有的是金錢!買!」沐東一拍胸口,氣壯山河。
「小弟!不買!姊姊不同意!」牧玥一跺腳,面上有了嚴厲:「咱們有錢也不能如此浪費,這樣姊姊會心不安的!」
「沒事!姊姊!聽我的就好!祖郎,給錢!」
「小弟!你到底聽不聽姊姊的?祖郎,別給!咱不買!」
牧玥拉着沐東小手,不住給祖郎使眼色,把個祖郎為難得不知該聽誰的。
「那個……公子!女郎!」店掌柜說話了:「到底買還是不買啊?」
「買!」出聲的不是沐東。
隨着粗壯語聲傳來,兩漢子行入店鋪中,一着錦服一穿青衣,皆身形魁梧,有剽悍之氣,看裝扮乃一主一仆,兩人年歲都不過二十左右。
「哎喲!是三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呵呵!」店掌柜立刻拱手迎上前,點頭哈腰、長躬作揖,怎一個熱情了得:「三公子又來小店光顧,小人不勝榮幸,未知三公子此番又要哪幾匹錦,小人即刻為您準備!」
「鄭掌柜!還用問麼?老規矩辦!你這店裏的六種錦,一樣一匹!」錦衣漢子傲然出口,眼角斜了沐東幾人一眼,在看到牧玥之時,眼中略有異光滑過,很快,便再無半分興趣。
「好!好!三公子請稍候!馬上好!」店掌柜一邊說話,一邊開始整理錦貨。
被人習慣性忘卻了麼?沐東看着買賣雙方之態,不由感嘆:任何時代買賣奢侈品之所,都一個鳥樣,全特麼是勢利眼兒!感嘆之餘,又頗有不忿:老子不是沒錢,哼!你小心有一天,被老子用錢嚇死!
「這位鄭掌柜吧!」看到貨柜上擺放處的幾匹錦,都給掌柜在往一塊兒歸攏,沐東心頭一跳:別只有這點貨了吧?難得能為牧玥買上一次名貴之物,可不能起一場心思卻成了空,忙出聲質問道:「掌柜的,我們的是不是得先辦了?」
「小弟!」女孩兒疾打而來的眼色,沐東回了一堅定眼神,再說花錢買東西,被人無視的感覺很不好!既已出口,便是擺明了:這個冷眼咱不受!
「噢……啊……」鄭掌柜聞言,面上忽然一片難色,很是難為情道:「這位小公子,按說你們先來,是應該……可是你們先前,不是沒有定下買不買麼?當然,不是小人我非要理論,主要是你們要的兩種錦,小店都只有一匹,您看,那位公子適才所言,您都聽見了,要不……要不您和那位……要不你們……」
掌柜倒是八面玲瓏,話只說半截,意思也不說得太透,絕不帶得罪人惹上麻煩,但他目光不斷往那後來兩人一側示意,明顯是說讓沐東和另一買家去作商量。
沐東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即便身邊都是十來歲左右的男女,也都聽出不善:那什麼三公子明明財雄勢狀,可能商量得通麼?
「掌柜的,你這不是擺明欺負我們嗎?」出乎沐東意料,凌操先爆發了:「我們買店家你的東西,和別人作甚商量?」
「掌柜的,你是看我們沒錢?還是看我們年少好欺負?告訴你,我們公子有的是金錢,只是此行沒帶在身上罷了!」祖郎也止不住惱怒,就是出言太過實誠。
「公子息怒!」掌柜訕笑賠禮:「小人絕沒有小瞧諸位的意思,實在是——」
「鄭掌柜!你在磨磨唧唧幹啥?本公子還另有要事,你快點!」錦衣三公子聽得不耐,打斷了鄭掌柜,繼而,他眼角有束光斜着一掃沐東幾人,嘴角勾出一道不屑,翻出白眼搖搖頭,從鼻孔里哼道:「哼哼!還有的是金錢?好大的口氣!不知天高地厚!」
「我們有無金錢干你鳥事?」凌操怒火一衝,他可聽不得那嘲諷。
「無知小兒!敢罵我家公子,找死!」不待錦衣公子出言,那青衣漢子一聲大喝,喝聲尚未落下,只見他飛起一拳,徑直砸向凌操。
凌操眼疾手快,亦毫不示弱,迎上那漢子,同樣一拳擊出。
「啊!」……砰!砰砰!砰砰砰!頃刻間,凌操和那漢子已交手了好幾個回合。
「小弟!」牧玥的驚呼聲,與兩人拳腳互擊聲幾乎同時而發,女孩兒天然對爭鬥很緊張,她一邊驚慌關注着交手,一邊像老母雞護雞仔一般,在自己腳步後退中,緊緊拽着沐東胳膊往她身後拉。
「各位貴人且住!有事咱們好商量!小店……小人……」鄭掌柜更有些慌了,這要砸壞了店鋪里的東西,又是一場麻煩,且不說三公子的來頭不小,他指定惹不起,就說另一方的小公子和這一行半大小子,看着也不是善茬。
「沒事兒的!阿操可是有兩下子的!」沐東感動着女孩兒的下意識保護,寬慰拍了拍牧玥的手,他平日裏常見凌操和祖郎日復一日在練習武藝,至時下已近三年,雖然年不過十二歲,可要論身手,比張進幾人也差不了幾分,由此,那漢子還真不一定是凌操的對手。
見沐東避後,祖郎隨之上前一步,擋在兩人身前,緊緊盯着錦衣公子做起了戒備。
嘭!少時,一聲悶響,交手有了勝負。
果然,不出所料,青衣漢子摔倒之後爬起,胸膛起伏劇烈,腮邊一塊烏青,衣服前襟和下擺之上,都有好幾個腳印,雙目憤憤,看一眼錦衣公子,恨恨然便要繼續撲上。
「行了!哼!」錦衣公子冷聲呵斥一句,緩緩踱了兩步,饒有興致的看看凌操,又看看祖郎,嘴角一歪,『唏』一聲,怪笑道:「看不出來啊!哼哼!有點兒意思!夠讓本公子稱稱斤兩了!」
隨着那笑聲,他腦袋左擺右擺,雙手抄拳互捏,即刻,有骨骼『咔咔』之聲清晰,指節被捏得『咯嘣』作響,屋中眾人聞之,皆不有自主於心內生了悚然之感。
這是拳擊手上擂台了麼?沐東恍惚產生了錯覺。
祖郎和凌操聞聲,同時面色大變,兩人各擺出一個防禦招勢,那無比鄭重之狀,顯然是沒有一絲把握對付那錦衣公子。
「等等!」沐東急聲出口,他瞧出了不妙,若還要強作意氣之斗,多半會賠上祖郎兩人受傷,興許……他瞧瞧自己的小身板兒,實在是抗風險能力太低,別一不小心殃及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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