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美人,兩吳姓少婦生得花容月貌,華衣羅裳,又恰值二十芳華最美之時,惹來人群中太多注目,欣賞驚艷之色隨處可見,更有幾道貪婪佔有的眼神,在發覺婦人身側護衛的精悍之後,悄然隱去。
少婦起身,蓮步輕移,裊娜身姿款款而動,帶起一道道目光,隨之飛動。
「仲台,咱們回吧!」鶯聲吐出,四下之人不明幾人關係,一片嫉妒刺向孫強。
「諾!」孫強應聲。
眾人恍然而哄:原來也是護衛,不是美人的夫郎,就說這羅剎兒怎配有如此福份?美人隨行七個護衛、兩個使女,一行十餘人俱上了馬及馬車,眾人目光許久還未收回。
「小弟,適才你讓祖郎送去那紙條,上面寫了什麼?」牧玥見到孫強離去,頓時去了緊張,開始關注之前的紙條內容。
「姊姊!」沐東眸子轉動,目光閃躲:「你別問了,這個……不能告訴你!」
「是麼?說說怎麼了?趕緊說!讓姊姊聽聽!」
「不能說!」沐東咧嘴,搖頭:「絕對不能說!」
「真不能說?有那麼神秘?算了!你眼珠子胡轉,指定沒好事,姊姊不問了!」牧玥明眸輕閃:小弟這可是頭一次瞞着我呢!她嘟嘟嘴,望遠處瞧了瞧,眨眨眼,嫣然一笑道:「小弟,這下那人走了,咱們也去瞧瞧!」
「好!」沐東應下,猛然起了幾分忐忑,自身發生了違背科學常理之事,對這些擺弄陰陽神鬼之道的江湖人物,有一絲莫名敬畏,於是說道:「姊姊你算,我不算!」
「為何?那隨你!」牧玥問一句,兩人說話間,到了旗幡下。
「公子!女郎!你們也來了!」張進看見兩人,忙擠出一個身位,把牧玥讓到攤鋪前。
沐東點頭,把自己藏在牧玥身後,先聽聽看這位『神仙』的說辭,若是真有幾分道行,他便悄然避開,可不想貿然讓人發現了他的秘密。
「咦!」隨着『神仙』一眼瞧見牧玥,驚咦聲即刻發出,沐東心下一揪,過了片刻,只聽『神仙』說道:「女郎是測字還是看相?是測近日吉凶還是日後運程?」
「嗯……測字吧!測運程!」牧玥略一鎖眉,道:「就測東南西北的東吧!」
「東!紫氣東來!」『神仙』默默掐訣,定定瞧了牧玥一陣,有精光閃動,繼而,他搖了搖手中羽扇,神神而道:
「女郎之運程,乃是天機,不可泄露!不過女郎命中有貴人相助,當成非凡之貴也!女郎面相中,雙親早去,十一歲有大劫難,而眼下……想必貴人已現,助女郎安然度過劫難……女郎欲測之『東』字,老夫更不可多言,但以字面所解,居西而望東,女郎之貴當應在西方!」
「啊!」牧玥聽罷,心頭大震,且不說面相之論已然言中,她略一回想:當年在梅林亭,若不是小弟,指定已被那些軍漢胡亂砍殺了,如此說來,那『命中貴人』不就是小弟麼?
「小弟!你也算算吧!你看他給姊姊算的,好像很準嘞!」
女孩兒明眸中神光四溢,轉身,露出身後的沐東。
「姊姊!給錢!咱們走吧!」沐東一藏,拉着女孩兒的手,便要急急離去,他聽完『神仙』解字說相之言,的確有幾分莫測之能,哪還敢讓其發現自己,真要是『神仙』在眾目睽睽之前,看破並一口道出了他的秘密,誰知道會引來些什麼牛鬼蛇神。
至於運程,他更不想算,如果算出了磨難太多或者前途黯淡,那不是花錢尋不自在麼?反正他來到這時代,是一定要做人上之人,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這位公子!公子稍等!」
『神仙』的道行,沐東無法判斷,是否一個照面便能看出了他的秘密,他更無法知曉,但『神仙』的喚叫之聲敲打在心頭上,不覺生了驚慌……哎!年少無奈啊……牧玥未挪步,吃吃一笑,拽着他小手,稍加用力,他那小身板、小模樣便無所遁形。
「公子!這位公子!可否讓老夫給你算算?放心,若算不准,絕對分文不取!」
誒!咱的面相果然有預示麼?沐東不敢賭,有些未知被說出來,可就不妙啦!他沒好氣瞪了牧玥一眼,姊姊怎麼偶爾也使壞……算了!還真怕了一『算命神仙』不成?
伸胳膊一甩衣袖,沐東仰起頭,小大人般背負雙手,神氣畢現的打量起了『神仙』,定定與『神仙』的目光交鋒,陡然,他眸中亮光一閃,嘿嘿!
「公子——!」
「慢!」沐東抬手堵住『神仙』之言,嘴角一抽:咱雖不通陰陽莫測之道,卻知曉裝神弄鬼之術,嘿嘿!且看咱先來一通!只見他目中划過一縷戲謔,振聲而道:
「公子相貌不凡,骨骼精奇,他日必有大作為,為何在此賣弄天機?」
啥?一語驚出千層浪!蛋碎了一地。
「這特麼到底誰才是相師?」四下眾人心中皆生了疑問,更有人不住咋舌:眼前的童子太過妖孽了吧!
『神仙』巨震之下,心頭浮起一種不妙的預感:這小童子似乎比自己還要『神仙』,搶飯碗的?還是砸飯碗的?『神仙』蒙了。
沐東得意,嘿嘿!一把假鬍鬚便是神仙麼?你這粗糙的易容之術,騙騙古人也就罷了,想騙我?哼!還老夫?最多不到三十歲!那脖項與手上的皮膚可做不得假,面上的化妝更是漏洞百出。
他嘲諷對着『神仙』的震驚,擺出一個眼神示意:年輕人,你還嫩了點,若看出點眉目,自己知道也就罷了,若想賣弄,可找錯下家了!不等『神仙』反應過來,他接着道:
「一命二運天註定,多積功德改運程,多交貴人多修身,多奉香火長敬神!」稍頓,目光掃向四周,抱拳轉了半圈道:「各位,都請記得,算命不如修身敬神!」
沐東語不驚人不罷休,專業術語一套接一套:即便來個胡攪蠻纏,也能把你弄得暈頭轉向,再生不起心思來關心咱的面相運道,嘿嘿嘿!
「公子……」
『神仙』話剛出口,依然被立即打斷,只聽沐東又言道:
「陰陰陽陽世間事,善善惡惡天下人,人生善惡非天定,為善作惡各自名,不知陰功算命理,術士空口也無憑!」
這些術士偈語在當下時代是否出現,於眾人神色中已然能見端倪,不出所料,『神仙』緩緩眯上眼,開始品味適才那高深之語,沐東偷笑:興許能給予醍醐灌頂之功。
「神仙!我觀你印堂發黑,近日可得謹言慎行,小心血光之災!哈哈哈!」沐東大笑:「姊姊!咱們走了!」
不僅是牧玥、張進幾人,也不僅是『神仙』,還有圍觀的許多人,都有幸在這個下午,領略了一個『疑似天才少年』之風采,或許在不久之後,於富春江畔,會留下一個傳說,歷久遠而不朽。
回到錢塘城中,主人準備了豐盛的酒宴,董建妹婿名叫王沖,也是錢塘頗有名的郎中,宴席上,少不了董建不斷恭維,王沖的熱情亦讓沐東吃不消,不掏出點真貨是不行了。
飯後,沐東示意之下,和董建、王沖交流起『醫術』。
「人有五臟六腑,與之而來有相關功能系統,口鼻、氣管、肺腑稱之為呼吸系統,口、食管、腸胃稱之為消化系統,還有許多系統,例如肝、腎、胰、脾、膽各自所主……」
這些描述有幾分正確,沐東不知,他主要目的,是為兩個知名郎中提供一個思路,至於更多專業知識,只能靠董建和王沖自己去發現證實研究,稍頓,他又道:
「人有真死和假死,據我所知,假死過程中有兩個急救方法,一是做人工呼吸,以口度氣,多用於呼吸驟停,譬如溺水之後,或是因咳喘生痰而阻塞呼吸系統,皆可以此施為;二是重啟心跳,以手掌按壓、敲擊胸口,多用於心跳驟停,譬如急怒極悲之後,或是因心臟疾病引發……」
「沐公子,按您這樣說來,是否許多病疾產生猝死之狀,皆可用以上之法先行施為,然後才判斷真死或者假死?」
「原則上應該是這樣,不過我所知有限,就不多獻醜了。」
「沐公子,那是否……」
三人討論得熱火朝天,其他人漸漸失了興趣。
牧玥叫上祖郎到了另一房中,凌操和大丫也跟着一塊去了。
「阿郎!」牧玥眼裏閃動狡黠:「小弟今日做了好幾首詩,是吧?」
「嗯!」祖郎認真點頭:「我都記得。」
「都能記得?阿郎記性真好!」牧玥誇讚一句,話鋒一轉道:「我教你們識文斷字也時日不短了,現下閒來無事,正好你把小弟今日所作詩文,都給寫下來,一則讓我看看你平日所學成果,二則記錄下來,為小弟做些紀念!」
「哦!好!」
待祖郎一一寫出,牧玥面現讚賞之下,眉頭一皺,忽而極為嚴肅道:「還差一首呢!阿郎,小弟讓你送給藍衣人那首呢?那些字你都不認識麼?」
「噢!是呀!我咋給忘了還有一首呢!」祖郎一拍額頭:「我認識!都認識!馬上寫!」
隨着筆鋒轉動,凌操在一旁念道:
「將軍征戰忙,空閨人斷腸,春風幾許度羅帳,嫂娘與弟郎!牧姊姊,這是啥意思?」
「這就是那首詩?」這不是攛掇人違背倫常勾嫂子麼?牧玥臉色大變,生起幾絲紅暈,像是羞的又像是氣的,繼而,有怒火大發之狀,只聽她從牙縫裏蹦出幾句:
「小弟!死小弟!這個壞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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