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看他模樣,頗有幾分出塵的味道,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一雙如同天空般碧藍的眼睛。
李沐之前只是聽聞過,在遠離中原之地的西北方,比姝州望州還要往西的地方,那裏生活着藍眼金髮的妖怪。那些妖怪與人一般,但是長得比草原人還要高大。據說力氣也很大。李沐一直把這個傳聞當作茶館裏茶客們喝茶時的談資。沒想到,他今天會在這裏親眼見到一雙藍色的眼珠子。
李沐好奇地打量着那人,那人也在打量着李沐。不過,李沐很快就從他好看的眸子裏,看到了某種完全沒有掩飾的鄙夷。
「你們竟然還敢來?看來,上次沒有在我的刀下吃夠苦頭麼?」那男子的聲音帶着冷意。
李沐一臉懵逼,心道:「我什麼時候來過這?」
而在馬車內坐着的周墨跡和沈礫感覺到了馬車停下,於是便走出來查看。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沈礫第一眼也被那人的藍色眼眸給吸引住了。
那人見李沐和沈礫都望着自己,好似看着一個怪物一般的上下打量,心下一沉,伸手拔刀。他腰間的刀,李沐本來沒有太過留意,但是這刀出鞘之後,霎時便讓李沐無法移開目光。
這把刀是短刀,當並不是彎刀。它彎的幅度很小,頂端是平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刀尖。這讓這把刀看上去更像是一把奇兵,而不是一把刀。
不過,刀身上那如同青銅銘文一般的紋路,卻昭示着這把刀的不凡。
李沐的目光,就是被這刀上的銘文所吸引。用他的話來說,這把刀很漂亮。
眼前這個擁有漂亮眼眸的少年,也有一把很漂亮的刀。
「既然你們還敢來,就別怪我張狄無禮!」說吧,自稱為張狄的少年持刀向着李沐而來。
李沐先是一驚,但是迅速冷靜了下來。他好歹也跟着岳葉楓和一桑道人有一陣子了,平日裏能從他們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他向後瞥了一眼沈礫和周墨跡。後兩者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李沐回過頭,放開了韁繩,迎面而上。
張狄看到李沐向他衝來,握刀的手微微一抖。不過他還是一往無前地沖了過來。
李沐將這一微小的動作看在眼中,心中底氣稍足。他敢於衝出來對敵的原因之一,便是看對方是一個與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年。李沐並沒有覺得對方一定能勝過自己。哪怕他手中握着刀。
當然,如果自己手裏有一把劍的話,那就更好了。
李沐心中如此想着,兩人的距離已經十分接近。
張狄揚刀。李沐的雙眼緊盯着刀鋒,他看着刀鋒一寸一寸落下。李沐腦海中迴響着一桑道人的教誨,「與人對敵,第一要務便是不要緊張。一旦緊張了,或者說怕了,慌了。那麼便已經輸了。」
「只要能克服這一點,然後,便是要膽大心細。」
李沐看着刀鋒當頭落下,然後他側過身子,讓開了這一刀。
這其實只是一瞬的功夫,卻讓李沐心中陡然信心大增。李沐的身法沒有經過專門訓練,他能閃避這一刀,主要是他遵循了一桑道人的教導,沉着冷靜,膽大心細。
當然,另外一方面,也是基於張狄的實力有限。
「這一刀,軟弱無力,看似聲勢驚人,但是暴露出來的真氣,實在是弱了點。」沈礫看着李沐的背影說道。她之前對於李沐還有些擔心,但是再看到張狄那一刀之後,她便放下心來。
她看了一眼身後又縮回到車廂裏面躺下的周墨跡,問道:「你為什麼不出手呢?」
「因為我不行。」周墨跡大手一揮,「讓他去吧。」
沈礫聞言,搖了搖頭。對於周墨跡,她是真有些看不透。
張狄這一刀不中,咬了一下嘴唇,他輪起短刀,一招橫斬。
李沐身子後仰,雙腳用力一蹬,身體便倒飛了出去。雖然他雙腿的力量還不足以讓他真正飛起來,但是這麼一段距離,足以避開那一刀斬擊。
李沐又一次閃開張狄的攻擊,他嘴角一扯,笑了。
從一開始,他遇到的人都是些什麼人?單硨,黃旭冬,唐昭,堯紈,這些人不是邪派惡人,就是正道弟子。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比李沐厲害。他們或是納精境界,或是藏意境界,當然比一個剛踏入武道的少年來得厲害。
再後來,一桑道人,岳葉楓,朱冬雍,董汶,這些人簡直就是傳奇一般,出神境界那可是李沐想都不敢想的。
遇上這些都比自己強的人,讓李沐有了一種自己太弱的錯覺。哦,也不是錯覺,是他的確很弱。這種認知讓他顯得有些自卑。
直到此時此刻,他面對張狄,兩刀過後,李沐的自信回到了他的身上。
「原來,自己的苦練,並不是沒有效果。」
「原來,自己也可以在和別人動手時佔據優勢。」
李沐心情大悅,手上動作卻不停。他手中沒有劍,但是他記得一桑道人的補天散手。他學着雙掌齊出,印向撲上來的張狄。這雙掌齊出,被張狄用刀架住。
李沐眉頭一皺,而張狄卻是一張無比用力的臉。
「你為什麼要對我們動手?」李沐問道。
「漕幫狗,我不會讓讓你再往前一步!」張狄用力一腳,踢向李沐。李沐只來得及伸手一擋。張狄瞄準的是李沐的腹部,最後因為李沐的阻擋,踢在了李沐手臂之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李沐伸出一隻手,試圖阻止張狄出手。「我不是漕幫的人!」
「不是漕幫的人?」張狄明顯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眯起了眼睛,「你們坐着漕幫的車,竟然還想騙我不是漕幫的人?」
「真不是。我們是漕幫的仇人。你看,我和他,漕幫會派這麼年輕的人出來麼?」李沐一指坐在車上的沈礫。
張狄還是有所懷疑,「喬老大手下,好像是有那麼幾個小子。」
李沐見他一時不再動手,於是繼續說道:「我們真不是,倒是你,你和漕幫有仇麼?」
「我自然是有仇的。」張狄放下了刀,但是沒有歸鞘。
「所以你是特意等在這裏?」李沐指了指頭頂上的大樹,張狄剛才就是從樹上躍下的。
張狄沒有回答,他轉而問道:「你們真不是喬老大派來抓靈兒的?」
「什麼喬老大,什麼靈兒?」李沐好奇道。
張狄這才收刀入鞘,不過,怒氣卻是爬上了他的臉。「漕幫夙州分舵祝由堂六祖香香主,喬習文。」
「什麼喬老大,名號這麼長,不過是漕幫的香主而已嘛。」沈礫在一旁的馬車上吐槽道。
張狄冷着臉說道:「你懂什麼!我們南木村全靠村前六祖河打漁過活,進出也全靠這條河。自從六祖渠打通之後,溝通了六祖河與圻水,如今六祖河也變成了一條水路。行船並不多,但是漕幫卻大言不慚地說要納入他們管轄的地界。」
「我們祖祖輩輩守着的河,竟然上交銀兩才能在河上打漁行船,哪有這樣的道理!」張狄氣憤地說道。
「所以你就打算殺了喬什麼文?」李沐接口道。
張狄白了他一眼,藍色的眸子用來白人,似乎威力更盛。「喬習文,他為六祖香主,就是他逼迫村里要交年租的。只要殺了他就可以了。」
「這樣啊,所以你才會襲擊我們。」李沐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他今天一定會來?還有,這路前面是去你們村的路麼?」
張狄說道:「是的。他給出讓我們籌集銀兩的期限是四月廿九,但是村里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就在三天前,他下了最後通牒,說沒有人,就拿女子來抵。今日他就會派人來接走少女。村里少女本就不多,靈兒……她也被算在裏面。」
他說到這裏,李沐大抵明白了,他口中的靈兒,應該就是他所仰慕的少女。看來,他是為了村里和自己心愛的少女,孤身一人前來刺殺漕幫香主,想為村里解決麻煩來的。
這麼一想,李沐對於這個藍色眼睛的少年有了些許欽佩。他武功和自己一樣稀鬆,竟然敢單槍匹馬而來,這份膽量,值得李沐欽佩。
哪怕他之前提着酒葫蘆喝酒是為了壯膽,但是他有那一份決絕,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過,他要少女幹什麼?」李沐腦海之中浮現出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只在李沐腦海之中轉了一轉,他一拍腦袋,猛然醒悟過來。「郎青雲!」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是了,當初在松陽城,樂雲愆就是為了討好這漕幫舵主,所以讓陳媛去投懷送抱。結果反而被陳媛閹割。看來那名叫郎青雲的舵主,是個色中餓鬼。而漕幫下面的人,想要投其所好的,可是不少。
李沐猜想,那喬習文強搶少女,應該也是為了孝敬漕幫舵主郎青雲的。
想到這裏,李沐忽然笑了,他說道:「我想,現在你不用擔心了。因為你口中的喬習文,應該用不着搶走你的靈兒了。」
「為什麼?」張狄滿臉疑惑。
「因為他要將少女送過去孝敬的那個主子,被人閹掉了。」李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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