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隨筆 第四十五章【命令悖論】

    第四十五章【命令悖論】

    只是在依莉雅的小腦袋上輕輕撫摸了幾下，韓泰怕驚醒她，就收回了手，然後目光轉移到右邊。

    隨筆筆記本，一直被丟在身側。

    韓泰撿起筆記本，重新翻看了幾眼，然後翻到空白頁，手心抹了抹，似乎準備寫點什麼，不過又想起自己的筆已經沒油了，便無奈的嘖嘖嘴巴，只好又把它收進口袋裏。

    然後他乾脆將上身緩緩的仰面躺下來，直接躺在教堂門口堅硬的石面上，睜着眼睛，看着頭頂蒼穹，漫天的星河。

    或許是這個世界沒有PM2.5吧……

    韓泰發現星空格外晴朗，眼皮半天才需用眨一次。

    他就這麼看着，看了良久，聽着耳邊零碎的風聲，直到眼神失去了焦距，瞳孔也漸漸變得散大。不過卻並不是發呆，而是似乎在進行某種思考，然後……他臉上就浮起了笑容，無聲的笑了起來……

    ……

    其實現在這個時候，韓泰已經想過了太多，心中也仿佛不再迷茫了。

    首先能夠確定的事情：他是被弗萊格從三月22號送回到三月6號的。

    然後就緊接着就遭遇了幾分鐘的短暫「失憶」。

    對此韓泰已經有了理解，他猜測這應該是因為某種「規則」的限制。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不屬於這個時間段的存在，但是卻出現在這裏，這樣就違反了規則，理所當然會受到規則的限制。

    而這種限制，很有可能就是針對記憶的。

    可奇怪的是，如果記憶已經被規則「限制」了，那為什麼還能回想起來？

    韓泰仔細回憶經過，覺得這應該和生命之心有關係。

    雖然先前在魔法陣中穿越的時候好像昏迷過，但實際上只是經過了短短的一剎那。

    過了那一剎那，意識開始迅速回歸，但是因為規則的限制，所以他時間軸上從三月六號開始以後的所有記憶都被「忘記」了。

    當穿越結束，剛恢復意識的時候，就迎來了第一次頭疼，大概是大腦本能的試圖將記憶找回，但是因為規則的阻攔，導致引起了非常劇烈的痛苦，最後只能放棄。

    而在即將放棄的時候，生命之心似乎釋放出一種力量幫助了他，於是成功回憶起了對世界碎片，瓦羅城，還有凌的記憶，但這僅僅是一部分記憶，並不完全，尤其是沒有關於弗萊格的。

    第二次頭疼，是因為試圖回憶起教堂里的兩百多名沉睡者，但是這個念頭造成的影響並不大，只引起了頭疼，還不足夠讓生命之心有所反應。

    最終第三次頭疼，就是發生了地震，緊接着在教堂門口發現今天是三月6號的時候。

    那會因為突然回想起原本的時間，接着又連鎖式的回憶起一大堆的信息，所以規則壓制的最為強烈，但韓泰終於死死抗住了，同時生命之心也應該釋放出了能幫助他的力量。

    於是就這樣，衝破了規則的限制，成功找回了所有的記憶。

    ……

    促使韓泰做出這種分析的原因正來源於他自身。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身體受了傷，所以生命之心釋放出生命力來癒合，但後來卻發現，其實斗篷上根本沒有留下一點血跡。

    也就是說，痛苦是來自精神上的，而並非是肉體。

    同時他很清楚的記得凌留下的結論：

    生命之心中蘊含着一種規則和能量，而且有可能在心臟處於某種「很激烈」的狀態下觸發！

    ……

    不僅如此，現在韓泰已經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了方向。

    那就是：救人！

    至於要救的人是誰……

    由於聯想到弗萊格曾提示「這個人和他有天大的關係」，於是韓泰幾乎沒用腦子就秒懂了！

    因為他很清楚，在這個世界上，他認識的人實在太少了！

    假如只算和他有直接關係的，那除了弗萊格以外，就只剩下凌了！

    那先分析一下凌……其實凌並沒有什麼好分析的。因為現在是三月6號，直到七天後，也就是三月13日的時候，德魯伊聖物一直都在她身上！

    雖然德魯伊聖物使用後將喪失潛力，但也讓她面對神聖巨龍黑魔法的時候，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所以凌是很安全的。

    但這是個悖論！

    因為考慮到未來的前因後果——德魯伊聖物最終並沒有被凌消耗，而且還變成了韓泰的心臟……他的生命之心，他還能活着的理由！

    到這裏，答案幾乎快要呼之欲出了……

    如果還不明白的話，那就再分析下過去的「韓泰」。

    三月6號這個時候，韓泰可並不在紅月大陸上瞎溜達，而是和凌一樣在世界碎片裏！

    最重要的是，那時他身上還搭載着一顆機械心！

    而三月13日，因為他對凌的影響，沒有讓凌消耗德魯伊聖物，從而變相的給了他換上一顆原裝心臟！

    而韓泰能辦到這種事情，除了打了半天嘴炮以外，還有一個決定性的條件：

    弗萊格！！

    如果沒有弗萊格當時的引導，韓泰就不可能去找凌，如果他沒有找到凌，或許德魯伊聖物就會被凌消耗，那麼……

    救人？

    救誰？

    還能有誰？

    ……

    「根本就是……讓未來的我回到過去，來拯救現在的世界碎片裏的我呀……」

    韓泰自言自語的低喃着。

    他躺在地上，掛着滿臉微笑，仰望星空，漆黑的瞳孔中閃爍着鋒利的幽光！

    「原來如此……怪不得弗萊格會引導我，怪不得他會知道我的事情，怪不得他仿佛對什麼都了解，怪不得有些事情不用他說我自然就會明白……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因為他會讀心術，而是我親口告訴他的呀…呵呵呵……特定情況下同一戰線的夥伴……原來如此。」

    韓泰已經確定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很簡單，那就是找到弗萊格，告訴他自己經歷的全部，然後讓他進入世界碎片中，並且找到過去的「韓泰」，將事情的真相從側面傳達給那個「韓泰」，從而達到「引導」的效果。

    但是他還有些擔心。

    因為這也就是悖論了，而且是標準的「命令悖論」。

    雖然並不是自己直接引導自己，但整體上也是必然的因果關係。

    他不禁這樣想：

    一方面，假如我不去「命令」弗萊格的話，那麼他就不會去引導世界碎片裏的我，這樣一來，現在的我究竟還會存在麼？

    另一方面，正是因為未來的我「命令」了弗萊格，所以過去的我才能活到現在麼？

    很明顯的命令悖論啊。

    原來弗萊格之前說的「悖論已經出現了，不合理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指的就是這個吧。

    不過他卻還說，必須「隱晦」的作出引導才不會違反規則，也不會出現悖論……

    究竟是怎麼個「隱晦」法呢……

    ……

    韓泰晃了晃頭。

    現在唯一想不通的問題就是這個了，同時他還很在意弗萊格最後交代的「預留的時間很充裕，然後第一時間找到我，我無法告訴你具體地點，但你會明白」這之類的話。

    但事實上，韓泰卻並不知道所謂的具體地點到底是哪裏。

    ……

    嗯，弗萊格曾說他是在三月十日凌晨進入世界碎片的，那肯定會在木桶鎮周邊的範圍里出現。

    接下來就先趕往木桶鎮吧，說不定等自己過去，他就已經在那裏了……

    計劃好了接下來的行動，韓泰腹肌稍微用了點力，小心翼翼的坐了起來，順便眺望了眼鐘樓。

    十二點半，還不算太晚。

    然後目光下移，就往身下看去。

    在自己大腿上，依莉雅似乎已經完全熟睡了，而且睡得很香，甚至還發出小孩子特有的那種輕微的鼾聲。

    這小傢伙，就讓她繼續睡吧，不過外面這麼冷……

    韓泰咧嘴笑了笑，這才感覺到有些腿麻，然後他伸出雙手，輕輕的襯到依莉雅身下，左手托着她的腿彎，右手則伸到後背，手掌抱住了肩胛骨，再輕輕的用力，就把小女孩抱了起來。

    很標準的公主抱，紳士的最高禮節。

    依莉雅的體重非常的輕，韓泰抱起來一點都不費力，然後渡步走到門口把後背抵在門上向後施力，將半個門板緩緩頂開，鑽了進去。

    來到最近的一條長椅邊，韓泰手上力道能有多輕就多輕的將依莉雅緩緩放下，很順利的，沒有出現一點意外。

    幹得漂亮！

    他輕輕鬆了口氣，滿意點點頭，然後……

    這鬼的目光，竟然肆虐般的在小蘿莉身上掃了幾眼，然後還露出一種戀戀不捨的表情！！！

    （再不走就要暴露啦！大變態！）

    他無聲的低頭陰笑，然後轉過身，躡手躡腳的往返回大門，這就準備離開了。

    接下來就是想辦法儘快趕到木桶鎮了。

    他提了提神，再次伸手把門推開，只是才推出了個縫隙，將地面染上一點夜光，結果手就頓住了。

    因為這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

    「士官……紳士先生？」

    一聲呼喚，稱呼還臨時改了口，韓泰僵住，然後一下子回了頭，就看到。

    依莉雅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就在自己轉身走到出幾步的時間裏，爬起來倒跪在椅子上面，倆小手抓着靠背邊緣，眼神幽幽的盯着自己。

    「……抱歉。」韓泰苦笑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道別。

    依莉雅神情有些失望：「您是要離開麼？」

    韓泰猶豫了下，點了點頭：「是的，我需要出城辦些事情，很重要。」

    「出城……」依莉雅想了想，卻搖晃着腦袋：「你不能去，出不去的。」

    「嗯？」韓泰一愣。

    「這個時候是出不去的。」

    她努力的搖着頭：「因為這麼晚了，很多店鋪都已經關門了，還有城門也關了……」

    關城門？

    出不去了！

    韓泰頓時臉色發苦，這才意識到失誤，而且自己好像一直都把「城牆」這種東西給無視掉了。

    「謝謝你，不然我就得露宿街頭了。」

    他無奈笑了下，只好又把門掩上走了回來，隔着過道，橫坐在了依莉雅對面的椅子邊。

    「這沒什麼。」

    依莉雅似乎笑了笑，也轉身坐了回來，她卻低頭想了下，然後仰起臉看着韓泰，細細的嗓音認真道：「如果要出城，嗯……如果要是去附近的城鎮，您可以將準備去的地方告訴我。

    我是本地長大的，對瓦羅城附近的城鎮都知道一些，城外面有很多的牧田，我還知道一些近路……所以我可以為您畫一張地圖。

    瓦羅城的城門最早在五點左右才會打開，說不定走一條近路，就可以省掉您在這裏等待的時間了。」

    地圖。

    韓泰眼前頓時一亮，忽然就感覺悟了大道了！

    他心中一時間竟然對自己暗罵不已：對啊！我真是宅家宅傻了！人生地不熟的，就這麼愣頭愣腦出去溜，搞不好就迷路了！

    呃…也不對，平時出門我有GPS地圖啊……

    立刻他又打消了這個無厘頭：別犯傻啦！這裏可是紅月帝國，天上可沒衛星！地上也沒插座！

    「那真是太好了！」他趕緊點頭應道，脫口而出：「我準備去木桶鎮！就是瓦羅城出去往西不到百里的那個木桶鎮！」

    「木桶鎮？！！」

    讓韓泰意外的是，依莉雅同樣也是有些驚訝的表情，她開心的說：「您真的很好運，我對木桶鎮知道的最多了！嗯……這樣吧！」

    說完，依莉雅竟然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她似乎很興奮，直接光着腳丫就飛快的往她的休息室奔去……

    不到一會，依莉雅就再次鑽了出來，卻還是光着腳便跑過來，直接跑到韓泰面前，張着的小嘴氣喘吁吁，神色看起來很激動。

    韓泰驚訝之餘還注意到，她手裏還抓着幾樣東西。

    是一支炭筆，外加幾張紙。

    小伊利亞羞澀的紅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請求道：「紳士先生，可以請您幫個忙麼？很容易就能辦到了……因為您要去的地方是木桶鎮，只需要順個便就行了。」

    「樂意之至！說吧，我一定幫你！」

    看着這張萌萌的小臉，韓泰眉開眼笑，一口就答應了。

    不過……他卻心中一動，頓時就感覺依莉雅這話哪裏有點不妥……

    可還沒等一下子反應過來，依莉雅說出的請求，陡然就將他震的臉色巨變！！

    「我的父親現在應該就在木桶鎮……

    所以我想寫一封信，讓您轉交給他。因為父親好久好久都在外面，這次已經四個多月沒有回家。

    他上次給我的信中說了，三月上旬的時候應該就在木桶鎮了，所以……

    嗯，您不用直接交到他手上的，只要隨便交給附近的商戶就可以，父親在木桶鎮的口碑很好……大家都…很…願…意……幫……忙…………」

    後面……

    後面的話……

    韓泰已經聽不進去了！！

    依莉雅只是低着頭，自顧的說着，然後仰起笑臉……然後，後面的幾個字她卻越說越慢，緊接着就閉住了嘴巴！

    因為她看到，韓泰方才還十分親近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現在的這傢伙，臉色極為不善，眼珠飛轉，嘴裏發出深沉的呼吸聲！連額頭上都泌出了汗珠！

    這幅嚇人的表情看上去就跟聽到了噩耗一般！！

    依莉雅不敢說話，眼神閃着一絲害怕，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惹怒了他……

    但她並不知道，現在韓泰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迴蕩了：

    她老爸在木桶鎮……

    她老爸在木桶鎮……

    在木桶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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