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僧 第二百一十四章 活來死去

    「額……娜塔莉？」

    明明是從小短身的墳出來的，但韓棄卻不由自主想到娜塔莉。

    但仔細一看，又不像。

    眼睛是純黑色的。

    純黑色，眼白都沒有。

    頭髮當然飄着的黑色，長發。

    只是，臉型似乎和娜塔莉一模一樣幾乎。

    至於身高。

    應該不算短身吧。

    但之所以說應該不算，是因為……除了上身以外，根本看不見腿。

    或者也不是看不見……

    而是，沒有。

    那是一股出塵的氣質。

    也沒法準確形容因為。

    他沒見過這種氣質的存在。

    很輕易可以排除詐屍或者是鬼魂。

    因為在她頭頂，腦後，似乎有微弱的，祥和的光芒影射。

    在太陽落山的此時，顯得愈發高貴超脫。

    「啊~！！！」

    被瞬間打破。

    突然聲音尖銳刺耳。

    韓棄下意識捂住耳朵，表情驚愕。

    她嘴張開了。

    牙……是尖的。

    如同鋸齒。

    「啊！！！」

    不止尖銳刺耳，甚至悽厲。

    這前後反差讓韓棄根本沒法反應的時候，已經瞬間撲向韓棄。

    韓棄都來不及再想其他，下意識抽出重銀之精抵擋……

    卻是瞪大眼睛，目光驚恐。

    韓棄瞳仁映射的，是一個悽厲黑髮尖牙黑眼……

    嘴張開，佔據整張臉。

    ——

    「嗯？！」

    正等得不耐煩的本尼德克特想要過去催促的本尼斯科特瞬間仰頭。一股沖天的黑色火焰似乎在這已經落日的夕陽黃昏下，更加兇惡。

    想都沒想，本尼德克特加速衝過去。

    他是離得遠點，但也不算遠。

    當他衝過去的時候，似乎聽到野狗嗚嗚哀嚎的聲音。

    在山洞背身。

    幾步跳躍衝上前，本尼德克特瞬間愣住。

    他發誓遊歷神賜大陸，也沒見過這樣的情景。

    明明只是離開一會而已。

    此時的情景如何？

    好像還在矮人鐵榮城的雷心部族領地。

    墳邊滿地鮮血。

    韓棄斜靠在已經塌陷的小短身墳包。

    胸口本尼德克特借他穿的衣服已經不規則的裂痕破碎。

    韓棄腹膛破開，胸骨兩分。

    紅色的心臟跳動，肉眼可見。

    韓棄臉色蒼白，曾經和他對戰用的銀色長棍，他看得出材質，是重銀之精。

    神賜大陸最堅硬的金屬。

    此時居然斷成兩節，掉落一旁。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

    就在韓棄肚臍處，一個大肉團趴在那。

    光着身子，皮膚本該雪白。

    但已經一身血。

    正埋在韓棄的肚子裏，似乎在啃食。

    從來心高氣傲放縱隨意，自視甚高的本尼德克特。

    此時卻本能的抽出長劍防備。

    是防備。

    他，本尼德克特，劍聖法神之下第一人，會防備一個大肉團？

    「啊。啊啊！！」

    似乎是感受到來人了。

    肉團慢慢抬起頭，看着他。

    漂亮的眼睛，對着他啊啊叫着。

    如果不是她滿臉滿嘴是血肉，也許本尼德克特會覺得她可愛。

    就如同之前韓棄給她洗澡的時候洗淨臉上的血漬污漬，他誇過的那樣。

    可是此時本尼德克特手發顫，這詭異的情景正刺激他本來很大條也很堅韌的神經。

    也許下一秒再有異動，他會毫不猶豫直接動手。

    哪怕此時，他胸口的無色鬥氣（准聖。除了沒有劍聖的領域，其他已經和劍聖一樣了），也已經呈現。

    「韓棄……」

    本尼德克特輕聲叫着。

    他雖然看到心臟還跳，但他不確定他還活着。

    一個正常人能讓誰肉眼看到對方或自己的心跳，離死也不遠了。

    尤其正常人的心……是在胸骨之後的。

    韓棄半閉着眼睛，似乎沒有意識。

    又似乎有意識，只是沒有力氣表達。

    他只是艱難的，扯起嘴角，手無力想抬起，卻沒辦法。

    「嗬~嗬嗬~」

    嗓音都發出渾濁的呼氣聲。整個身體從肚臍到心臟被開了一個口子，想發聲都難。

    「本尼！怎麼了……額。」

    聞聲而來的侍從，也就是艾德拉劍聖，此時也驟然驚愕看着這一幕。

    「這……」

    他也有點被眼前的情景弄懵了。

    「那……那個棄兒孩子……」

    不過他似乎比本尼德克特能抓住重點。

    他看到那個眼睛漂亮啊啊叫着滿身滿臉滿嘴是血抬頭的肉團，下意識對着本尼德克特詢問。

    然而本尼德克特此時表情凝重，手中的劍並沒有放下，反而握得更緊。

    「我不確定。」

    「……」

    因為……這個大肉團。

    不是二歲，更不是一歲，看起來至少四五歲那麼大。

    艾德拉劍聖一頓，眉頭皺起，半響搖頭：「還沒死嗎？那快救人。」

    本尼德克特愣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似乎耽誤了時間。

    只是看着那個還啊啊叫着對他的孩子，他小心翼翼上前，卻被艾德拉皺眉直接越過他，拽起孩子抱起。

    「額……」

    本尼德克特不知道為什麼本能想提醒什麼，但是那個孩子雖然還啊啊叫着，甚至還掙扎拍打艾德拉劍聖。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再沒有其他傷害。

    而本尼德克特此時呼出一口氣，第一時間上前將韓棄直接抱起，轉身快步朝來處跑去。艾德拉也順便撿起兩節棍子，抱着孩子要離開。只是無意中看着塌陷的小墳包，又看着懷裏哭鬧抽他拽他鬍子啊啊叫着的孩子，沉吟片刻，邁步離開。

    至於身後母野狗和幾隻小野狗都嗚嗚叫着，一直跟隨快步跑過去的本尼德克特，只是它們顯然跑不過。

    最後跟不上，一直繞着原地嗚嗚叫着繞圈，許久天徹底黑了。

    它們才慢慢幾步一回頭的，朝着山洞的方向，而去。

    ——

    「怎麼辦？！找醫者？！」

    回來是回來了。

    但當真的到達羅納德小鎮本尼德克特的魔空船的時候，韓棄，已經幾乎沒了心跳。

    呼吸也斷斷續續。

    不顧懷裏那個大肉團啊啊叫着，艾德拉劍聖隨手遞給本尼德克特，皺眉上前，搖頭嘆息：「傷口長度達到整個上身，傷口都沒法縫合，胸骨整齊斷開……血快流光了。」

    本尼德克特愣愣看着躺在那的韓棄。

    這什麼事啊這？！

    讓你埋孩子。

    你居然快死了？

    什麼情況啊？！

    他本能的覺得似乎是這個小孩子傷到韓棄，可是顯然看着在他懷裏鬧着掙扎的孩子，似乎又不可能。

    雖然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畫面太過鎮人。

    不但因為她已經不是之前死去的孩子大小。

    更因為，她居然趴在他懷裏……

    「啊！啊啊！！」

    本尼德克特煩躁抱着掙扎的孩子：「別鬧……」

    「啪！！」

    瞬間臉被抽了一下，給本尼德克特抽愣了。

    摸着臉頰，本尼德克特看着漂亮眼睛。

    「啪！！」

    又是一下。

    這回看清了。

    就是人家打的。

    臉憋通紅。

    除了眼睛漂亮以外，赤果的身子全都是血，包括臉上頭髮上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

    抬手一下一下抽！就這麼抽！！

    本尼德克特都下意識躲閃，一個準聖居然感到臉被抽得生疼。

    一個小孩子。

    兩隻小手。

    「喂！！」

    不是大肉團身子掙紮下地了，本尼德克特都想揍她。

    當然……

    考慮到之前韓棄剛剛將虐待過這個孩子的一族人，整整一族一千多人，男女老幼全部虐殺的事實。

    儘管韓棄已經基本要斷氣生還希望不大，他還是忍住了。

    還有，他真的不確定這詭異的情況，埋進去的時候一兩歲大，如今轉頭看去居然有個四五歲的出現在墳包邊。

    韓棄重傷。

    就和時空跳躍了一樣。

    這一對都太過驚悚靈異。

    不能常理評價。

    然而就是這愣神的功夫，掙扎落地的孩子已經咋把幾下，兩個小胖腿已經連手配合一起朝着韓棄那邊而去。

    費力爬上床，然後重新湊到韓棄懷裏。

    頭埋進他敞開心臟都裸.露的傷口。

    「等一下。」

    艾德拉劍聖一愣，皺眉就要給她拿開。

    卻被本尼德克特突然叫住。

    艾德拉疑惑回頭，突然表情怪異。

    本尼德克特看着這一大一小沉思的樣子倒是沒什麼。

    然而他臉上左右佈滿了大小手掌印，剛剛好像還聽到啪的聲音很頻繁。

    不難想像之前抱着那個孩子的本尼德克特經歷了什麼。

    當然此時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怎麼了？」

    艾德拉上前詢問：「你是想到什麼？」

    本尼德克特點點頭。

    就在此時看到這樣的畫面，他腦中似乎閃現一個什麼信息。

    「本尼。」

    艾德拉不解詢問。

    本尼德克特擺手：「她不是吸血吃肉……好像是在治癒。」

    「哈？！」

    艾德拉即便是劍聖，即便知道神術師會治癒，當然普通的醫者都會。

    可沒見過這麼治癒的。

    還是個孩子。

    艾德拉不確定的，再次回頭看着不再鬧的大肉團，趴在韓棄懷裏，頭埋進去繼續「啃噬」的樣子。

    「本尼……你確定？」

    艾德拉問本尼德克特是不是確定，但他語氣顯然是自己根本不確定。

    本尼德克特搖頭：「我一點都不確定……但除此之外。」

    看着艾德拉劍聖，本尼德克特開口：「除非現在立刻有個神術師，不然按照你的說法，醫者都縫合不了這麼大的傷口。」

    艾德拉語氣一滯，沉默半響，什麼都沒說，只是點頭坐在一邊。

    身為一個劍聖，他從來沒經歷過這麼詭異的狀況。

    而且他對這個棄兒也沒什麼交情，可既然少爺對這個棄兒很有興趣的樣子，也沒別的辦法。就聽天由命吧。

    他在「最後」的時刻，也算在周圍護着點。

    而本尼德克特靠在一邊，出神看着。就這麼沉默着。

    許久之後……

    慢慢瞪大眼睛，慢慢張大嘴。

    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他自己都不確定，只是聽韓棄隨口提過「她能給別人治癒，卻不能給自己」而最後幫他賭一下。

    可這個四歲孩子顯然不該是那個死去的……

    這到底什麼情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