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悄悄潛回,卓藏鋒心裏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在謹慎應對劉處微質問時,每一個詞都要在腦中過上好幾遍,稍一不慎就會露出馬腳。
背靠石上望着公主殿下車廂內傳來的燈光,心裏卻再也沒有心思想公主在讀的什麼書,總是徹夜不眠,然而白天為何卻很少傳來動靜等等之類的這些問題。
黑暗中有侍衛輕微的鼾聲,慧月石頭般端坐車頭,從這裏看不到這位女尼是睜眼還是閉着眼。
周再至停止導氣,意外發現一向面和心不和的劉處微師弟竟然距離自己不足一尺的地方打坐調息。看他的樣子似乎還在行宮導氣,他皺了皺眉頭,想起他應該在哪一頭,與自己保持着距離?
劉處微實則佯裝調息,他的眼睛微微啟開一條小縫,看到周再至望着自己,心裏頭把暗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然後睜開眼。
侍衛們激戰之後疲累不堪,早已酣然入睡,只剩下幾名負責巡邏的侍衛在周圍轉悠。
「周師兄,破鏡的晶石……」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向認為比他資格老,功勞大的周再至打斷。
「現在時候也差不多了,趁着夜晚霧大,我們返回原地取出晶石。」
那少年果然沒有說錯!劉處微氣憤想道:「我還未開口他就知道晶石的事情,顯然早有預謀。」
事不宜遲,兩人說走就走,然而在他們還未動身時,卓藏鋒已經悄悄離開侍衛們的守護的範圍,順着白天早就看好的一條小徑返回當時殺死破鏡的地方。
山間霧氣潮水般湧起,淹沒了山林,但感覺敏銳的卓藏鋒似乎還能嗅到那種濃烈的血腥味,耳中似乎還可聽見破鏡臨死時發出的怒吼聲。
沒過多久,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急忙躲在山路旁一灘亂石後面。
視線中出現兩個的身影,正是周再至與劉處微。
兩人心中早就存了返身取回晶石的心思,是以白天仔細記住了破鏡臨死之處。雖然那兩支穿透破鏡眼珠的羽箭已經被侍衛們清理,他們還是憑着記憶,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
地面上留存着乾涸的血跡,已經凝固,變得極為堅硬。
「就是這裏了,破鏡的血一旦幹了就變得硬如堅石。」
「周師兄,你用短劍挖掉干雪,地下三尺就是晶石。」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周再至從腰間抽出短劍,彎下身用劍尖撬起那凝結如石頭的干血。
劉處微站在他的身後,手一直握在腰際的短劍上,此刻看周再至專心撬動血塊,身上並無發出護身玄氣,心中狂喜,輕輕抽出短劍,白光一閃,驟然插入周再至後心。
周再至萬萬沒有想到劉處微竟向自己下黑手,他全副心神都在地下的晶石上,加上身後還有同門師弟,所以並沒有發出護體玄氣。猝不及防之下只覺得背後一陣涼意,接着渾身毛孔都被這到涼氣刺激到,頭髮驟然根根直立,喉頭髮出低沉的嗚咽撲倒地上。
這一劍直入後心,劍尖劃破皮肉直接將心臟切開,周再至體內原本虛弱的元氣來不及抵禦,劍尖已經透出前胸。
他睜着驚恐的眼睛朝前撲倒,臨死都不清楚為何會死在同門師弟劉處微的手裏。
暗黑中有夜梟的鳴叫,淒涼而充滿詭異,像是上古巫師縱意的尖笑。
劉處微拔出插在周再至背後的短劍,看着血水飆出,冷笑道:「想殺我等下輩子吧!」說着俯身在他的屍身上擦拭短劍上的血跡。
卓藏鋒望着劉處微行動果決迅速,手段狠辣無情,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想起當初就是他一掌將自己擊成重傷,手段何嘗不是如此毒辣。
此時劉處微已經蹲在先前周再至挖坑的地方,短劍飛快掘着地面的黃土,遇到石塊草根短劍一撬一轉劍身挺起,泥土草根紛紛彈出。
卓藏鋒扭頭看了看天色,只希望他早點挖出晶石。
然而他的心裏也很緊張,既有報仇在即的原因,也迫切希望挖出的是藍晶石。
清水只能稍微緩解身體內的燥熱,而藍晶石這種至陰之物對壓制體內的陽氣效果極佳,而且還能同時提升境界。
因為有白霧的關係,月亮並未灑下光輝,四周依舊沉浸在黑暗之中。
那處曾經被破鏡臨死的眼淚侵透的地方,慘白的劍光明明滅滅,仿佛是一支被風吹來吹去的蠟燭。
卓藏鋒握着弓箭,冷靜望着劉處微在地上奮力揮動短劍。
突然,劉處微放慢動作,手上短劍使出的力道越來越輕,幅度越來越小。
這時周圍很靜,沒有風,就連夜梟也停止了鳴叫,只有山間的白霧因為失去風力,默默的四處流蕩。
猛然間兩道光芒從地底下驟然崩出,竟是一藍一紅!
一紅一藍,難道是一塊藍晶石,一塊紅晶石?
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奇聞,從來都沒有在任何古籍上,甚至修行者口口相傳的故事中聽到過這樣的事跡,真真是太讓他感到震驚了!
卓藏鋒握着弓箭的手微微發抖,他一時間不知道該現在上去報仇,還是再等一等,容自己的情緒在平復一些。
劉處微更是驚呼一聲,仔細望着兩隻手掌中一紅一藍的兩枚晶石,忍不住發出古怪的笑聲。
他有些得意忘形,一面像是捧着自己的心臟一般,一面不由得向身後的石壁退去。
他像是瘋了一般,眼中流着狂喜的淚水,直到後背靠在石壁上,身子再也挪不動才停下腳步。
光芒爍爍,仿若天上的星星墜落他的掌心,劉處微用了很長時間才平復了激動的情緒,然後他突然醒悟,臉上的興奮之情收斂,極快轉換成一種充滿警惕的緊張之色,他四面望望,掏出一方錦帕,小心翼翼將兩枚晶石包裹起來,然後貼身收藏起來。
晶石裝入衣袖,他的神情才輕鬆起來,元氣並未復原,方才一陣挖掘,腰背有些疼痛,他伸展開兩臂,想很舒服的伸個懶腰。
此時猛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嗡鳴之音,他面色一變,忽然想起這熟悉的聲音。
然而沒來得及他做出任何動作,兩臂手腕處傳來一陣涼意,一股極大的力量從手腕推動他的身軀,使他身不由己靠在石壁上,側頭望去兩隻手臂依舊保持着張開的姿勢,而兩隻羽箭卻深深的將他釘在石壁上。
羽箭的力量很大,箭鏃穿過他的手腕深深插入石壁內,只留下箭支的羽毛,他稍微一動,羽毛就刮在臉頰上。
劉處微終於想起那熟悉的嗡鳴聲正是弓弦的震顫之音。
然而他動彈不了,就在他急速提起丹田氣海中的元氣想沖開插在手腕中羽箭箭杆之時,卓藏鋒早已從隱身之地站立而起,弓弦再次震顫,嗡鳴聲散開,一支羽箭直直插在劉處微丹田氣海處。
如果皮球被猛然扎了一個空洞,那麼氣息必然會從孔洞中泄露。
劉處微渾身冷汗盡出,丹田氣海中的元氣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還是上了你的當!」
卓藏鋒持弓逼近,說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為什麼處心積慮置我於死地?」劉處微滿臉不甘心的表情。
「你可記得兩年前棲鳳山的少年?被你一掌差點打死,還搶走了雪狼!」
劉處微想了很久,在黑暗中仔細望着面前的少年,終於點頭道:「我還是疏忽了,其實從你射死破鏡的時候,我就應該想起你的身份。」
卓藏鋒冷聲道:「你並不是疏忽,而是太過自負,你以為你的掌力一定可以將一個毫無修為的少年殺死。」
劉處微嘆氣道:「我還是疏忽,這麼多年走過無數地方,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神乎其技的箭術……沒有軍中的箭術那般氣勢,但卻詭異多變。」
「趁你現在還能說話,你還有什麼遺言盡可以說。」卓藏鋒勝券在握,想起當時的大雪中殺意,決定不能輕易放過這個傢伙。
劉處微丹田氣海中虛弱的元氣散亂,腹內已經開始出血,不斷從嘴角湧出,略一動彈,就要吐一大口血。
卓藏鋒見他說不出話,接着說道:「比如你的遺言是,我當初沒有殺死你,現在知道錯了,把這兩塊晶石送你,算是賠不是,求你給我個痛快啦之類的話?」
劉處微已經完全顧不得這些嘲諷之意,胸口越來越憋悶,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他明白,今天這一劫是逃不過去了。
他終於說道:「給個痛快!」
卓藏鋒想了想,說道:「我並非是在折磨你,實則是因為怕不是你的對手,才不得不將你釘在壁上。」說完掏出短劍,毫不猶豫對着劉處微的脖頸動脈輕輕一划。
鮮血飛濺而出,卓藏鋒扔掉短劍,從他的身上掏出兩枚晶石,然後將屍體上的羽箭拔出,一腳踢到山谷里。
路過周再至屍體時,連看都不看一眼,從上方跨過,大步向宿營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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