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襄樂侯府是六皇子的舅家,皇子不比宮妃不能出宮,常來舅家走走不是什麼難事,朝中有的是與舅家親近的皇子。只不過這六皇子從來對襄樂侯府不親近,從未踏足過。
今日前來,讓大夫人驚訝的同時,又覺得與有榮焉。
「可說了是為了什麼來的?是不是來給老夫人以及我這個舅母請安的?」
來回稟的人,如實說:「說是來給六姑娘賠不是的。」
需要一個皇子親自上門來賠不是,這真是天大的臉面,大夫人心中不滿三房的人,煩悶道:「可真是沒規矩,我看那三弟妹是要將兒女都養廢了不可。「
無論大房這邊是怎麼樣的心態,對元秋來說,六皇子齊山,那是名副其實的不速之客。
七姑娘對那日宮裏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小心的問:「他不會是那日沒有玩過癮,今日又來嚇我們的吧。「
紅楓更是誇張,急忙跑去廚房要了雄黃酒來,就要往元秋身上撒。
「快別了,咱們去老夫人房裏見他,怕什麼呢?」元秋頭疼又心煩,七姑娘做噩夢那晚,不知是不是晚上起來受了風,身子有些不舒坦,導致脾氣也不怎麼好,「再者說,我這樣一身酒味的去老夫人那裏,不用他做什麼,老夫人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我。」
哪有閨閣女子一身酒氣的。
果兒急的滿頭汗,入宮那日她跟紅楓沒有跟着,只是後來聽七姑娘說了此事,小姑娘誰不怕蛇,被七姑娘一渲染,那紅黑小蛇簡直成了黃金巨蟒,嚇的她們現在聽到六皇子的名號,跟聽見地獄修羅了一樣。
元秋再三確認髮髻服飾不出錯之後,抬步就往老夫人房中去,並沒有染上七姑娘以及紅楓果兒的慌張,「你們快些跟我走吧,去的晚了,那人只要說一句蔑視皇家,咱們就都得去死一死了。」
顧不上旁的,一行人只能跟着元秋出了小院。
紅楓果兒對天祈禱,心中早已經將那六皇子,想像成了活閻王,而七姑娘腳步遲疑,滿心的不情願。
元秋一路也在思考,今日齊山前來,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兒啊?
老夫人房中此時熱鬧的很,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各自女兒都陪坐在廳中。元秋帶着七姑娘來的晚些,少不得被一番詢問。
「你母親怎不見人?」老夫人坐在正座上,滿臉的威儀。
元秋明白老夫人這是擺款給六皇子看呢,低眉順眼的答:「母親知曉京城中有位郎中醫術了得,今日帶着三哥去瞧病了。」
看病只是一個目的,更多的還是出去看看商鋪農莊,三夫人已經出手買下了一些,最近在籌備,不久商鋪就要開張。農莊更是需要去親自看過,安排妥當的人打理。
提起三房的子女,老夫人就覺得頭疼,揮揮手不耐的說:「快來給你表哥請安。」
老夫人口中的表哥便是六皇子殿下了,今日的六皇子齊山穿着絳紫色繡祥雲長袍,頭戴紫玉冠,比那日在宮裏相見時更顯得貴氣矜驕。只不過臉上邪氣的笑容已經收起,並不見笑容,年歲不大的一個人,已經有了上位者的威懾力。
元秋帶着七姑娘恭敬的行禮,「拜見六殿下。」
本朝皇子成年封王出宮設府,六皇子還未成年,尚未有封號,所以大家都只稱呼『六殿下』。至於老夫人口中的『表哥』,元秋並沒有當真,何必去上趕着攀親,自尋煩惱呢。
元秋屈膝半晌並沒有聽到叫起聲,微微抬頭,齊山對着元秋扯起一抹笑容,淡道:「老夫人讓你叫我表哥,你沒聽到嗎?」
這話可真是前後矛盾,既然要認她這個表妹,又為何不先認下身邊坐的嫡親外祖母?
不過,元秋沒心思跟齊山爭辯,低聲喚道:「表哥,萬安。」
齊山得到滿意的答案,卻不見歡喜,煩躁的揮揮手,「行了,到一邊兒去吧。」
元秋同樣聽話的很,帶着七姑娘就退到最角落裏去了。
老夫人今日是真的高興,話比平時多了許多,詢問齊山的生活情況,還不時的跟齊山說說明妃小時候的趣事,親近之意溢於言表。
反觀齊山,神色一直淡淡,回答也都是單字,並不見熱絡。
這樣的對話模式很是奇怪,老夫人說過一陣,方覺氣氛不對。心念一轉,詢問六皇子,「六殿下今日前來,可還有什麼事情要做?」說完拉過身邊三姑娘的手,溫聲說:「若是覺得悶了,就讓你三表姐帶你出去逛逛園子。」
大夫人哼笑出聲,「殿下什麼樣的園子沒見過呢,要是悶了,就聽舅母的話,跟着你二表姐去書房看看。你們都是有學問的,想來能說到一起去。」
有個關係不錯的皇子表弟,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很有好處的事情。
老夫人知道這一點,大夫人更知道。
元秋心下好笑,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點,想着讓六皇子趕緊在眾多表姐中選一個去玩,她今日就算是功德圓滿了。
誰知這六皇子不上道,直言不諱道:「我想去二表哥的書房瞧瞧,他的學識前日父皇才誇獎過,不知六表妹可否願意陪同前往?」
老夫人先是蹙眉,大夫人倒是無所謂,樂得見老夫人下不來台。
不過齊山這樣的要求,誰都說不出不是來,難道還能說天家的不是不成。元秋等了一刻,見沒人阻攔齊山,只得硬着頭皮上前,「六殿下有興趣,我自當帶路。」
齊山乾脆的站起身,「那就走吧。」
等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元秋似依舊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或探究或鄙視等等的各色眼神。胸中一口氣梗着,更可惡的是七姑娘竟然沒有跟來,理由是:柳寒暉不准她進他的書房。
跟在齊山身後,元秋的個頭實在不高,兩人雖然同年,元秋卻只到齊山肩頭。
柳寒暉的書房是襄樂侯府里數一數二好的,一方面,襄樂侯本人不喜讀書,書房並不精緻。另一方面,柳三爺器重兒子,有什麼好書都往柳寒暉這裏搬,所以就造就了柳寒暉書房的盛景。
齊山沿着書櫃轉了一圈,微微點頭,看起來對這裏很是滿意。
不過說出來的話,卻跟書籍沒有半分的關係,「聽說你身體不好,我可以去求個恩典,讓宮裏太醫來給你瞧瞧身子。看你病殃殃的,實在令人厭煩。」
這話其實是好意的,可關鍵是說出這話人的態度,齊山那高高在上的表情語氣,實在讓人無福消受。
元秋委婉的拒絕,「不勞殿下費心了,我這是胎裏帶出來的病症,治不好的。」
像元秋這樣軟硬不吃的人,齊山是真的沒有見過。用蛇嚇唬她,她明明嚇的腿軟,可一句求饒的話都不說。現在給她好處甜頭,卻也還是平淡無波的樣子,實在讓人瞧不出心思。
「表妹可是還在為宮裏的事情惱我,我今日就是來給你賠不是的。父皇已經罰過我了,你也該解氣了不是?」
宮裏發生的事情,哪裏有皇帝不知道的,六皇子頑劣,皇帝自然要教訓他。可,今日來侯府,卻不全是為了皇帝的教訓。
元秋靜心聽着,明白他是不想善罷甘休了,隨即順水推舟說:「那就請殿下請了太醫來給我瞧瞧身子吧,如此,殿下就可以忘記當日宮裏的事情,我同樣會忘記。」
清清淡淡的,竟然就將那日的事情了結了。
齊山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雖然這柳六姑娘自來都是柔順的樣子,他說什麼,她幾乎從未反駁過,可他就是能明確的感受到,她的排斥與疏離。
用最柔軟最溫順的方式拒絕,齊山心中惱怒卻說不出半點責備來,能說什麼呢?似乎什麼都不能說。
但人就是這麼奇怪,元秋越表現的躲齊山不及,齊山偏就不願意放過她,隨即又說:「過幾日我長姐要舉辦賞花宴,我讓她給你下帖子,好不好?」
齊山口中的長姐是大公主齊悅,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母親身份不高,但深得帝寵,如今已經嫁人,住在公主府里,大公主每年春日的賞花宴,是京城貴族夫人小姐競相爭搶想要前往的地方。
柳三夫人已經收到了大公主府的帖子,原本元秋是打算跟着去的,但是齊山這麼一說,她立刻就改變了主意,輕聲說:「殿下知道我身子不好,這樣的宴會多在戶外,若是吹了風,回來少不得又要病一場,我還是不去了吧。多謝殿下的好意,心意我心領了。」
齊山咬牙,說不出胸口的憋悶是為了什麼。他是天之驕子,從小就倍受寵愛,多年來只有他看不起襄樂侯府的份,哪裏有這般被襄樂侯府中的姑娘嫌棄的光景。就是老夫人房裏正兒八經侯爺的嫡女庶女哪一個不是上趕着跟他親近。
偏就是元秋,太討厭了。
「等太醫給你瞧過身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泥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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