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下人把吃食給衛成澤送過去,方紹元手裏端着之前特意吩咐人做的藥粥,快步朝衛成澤所在的房間走去。
加入了特殊藥材的米粥潔白軟糯,帶着淡淡的藥香,讓聞到這香氣的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安寧了下來。
在衛成澤的房間外停下了腳步,方紹元用手背試了試手中藥粥的溫度,眼中浮現出些許滿意的神色,然後才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聽到房門被推開的動靜,靠坐在床頭的衛成澤轉過頭來,沒有多少波瀾的視線落在了方紹元的身上。
此刻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裏衣,好在屋裏鋪有地暖,倒也不會讓人覺得太冷。幾縷青絲自他的額前垂落,被白色的裏衣襯得格外分明。
衛成澤的目光在方紹元手中的米粥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移到他的身上。對上方紹元那雙隱着少許忐忑的雙眼,衛成澤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什麼,又隱沒不見。
&將軍?」衛成澤微微側着頭看着方紹元,語調微微上揚,似是有些疑惑,卻並沒有方紹元想像中的厭惡與排斥。
雖然覺得衛成澤這樣的態度有些奇怪,但說實話,方紹元這會兒的心裏,確實是鬆了一口氣的。
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衛成澤現在不和他對着幹就好。哪怕對方想要從這個地方逃離,也得先養好身子不是?
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苦澀之意,方紹元低低地應了一聲,掩去了眼中的神色,拿着藥粥來到了衛成澤的身邊:「既然醒了,就先吃點東西吧。」
淺淡的藥香飄入鼻間,沁人心脾,衛成澤到底也是吃過各種珍饈美味的人,自然知道這碗米粥當中,加入了不少好東西。
&堂鎮國將軍、一代國之棟樑竟然親自伺候我進食,」衛成澤的雙唇微微彎起,說話的語氣里雖沒有多少起伏,可這其中的嘲諷之意,卻是再明顯不過,「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呢。」
聽到衛成澤的話,方紹元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又飛快地鬆開。只是這種程度的諷刺,比他想像中的情況,要好上太多了。
&不必想着逃跑,」看了衛成澤一眼,方紹元沉聲說道,「即使你養好了身體,也不可能離開這座宅子。」
這話粗粗聽來,好像是在威脅警告衛成澤,但實際上卻是在提醒衛成澤,若是連身體都不調養好,根本就沒有辦法實施逃離之計——以衛成澤與方紹元之間的關係,坦言相勸定然沒有任何效果,倒不如用這樣的方法,激衛成澤吃東西。
衛成澤聞言目光一動,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地彎唇一笑:「既是方將軍好意,我自然不敢推辭。」
衛成澤的話一出口,方紹元心裏的石頭頓時放了下去。然而,還不等他高興一會兒,衛成澤下面的話,卻讓他的血液在一瞬間凍結了。
&不過,還望方將軍能滿足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唇邊的弧度擴大,衛成澤雙眸微彎,溫柔的笑容有如春風般醉人,「可否替我去換一碗粥?」
&一碗……」衛成澤看着方紹元的雙眼,一字一頓吐字清晰,「方將軍沒有碰過的。」
呼吸猛地一滯,方紹元的臉色倏地蒼白了起來。
方紹元覺得,這種時候,他該是氣憤的。他本不虧欠衛成澤什麼,衛成澤為有罪之身,自己救了衛成澤的性命不說,還將一顆赤誠之心捧到對方的面前,可衛成澤卻只將那顆心臟踩於腳下,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可是,在那怒火上漲之前,一陣錐心的疼痛率先瀰漫開來,讓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牽扯到那遍佈全身的傷口。
衛成澤分明在笑,可方紹元卻只覺得渾身發冷,就連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被覆上了一層寒霜,冷得他牙關打顫。
好半晌,方紹元才有些艱難地移開了與衛成澤對視的視線,不發一言地轉身離開,步履匆忙的背影落在衛成澤的眼中,無端地帶上了幾分狼狽。
看着方紹元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轉角處,衛成澤唇邊的笑容淡了下來。寒風從大敞着的房門外吹進來,將屋裏的熱氣吹散了大半,那點滴的涼意沁入衛成澤的皮膚里,惹得他不由地縮了縮身子,鑽進了厚厚的被子裏。
這個時候,衛成澤突然就懷念起修□□的靈力來了。要是有修為在身,這種時候他只需要揮一揮手,那房門自然就乖乖地合上了,而他自然也就不需要在窩在被窩裏一陣子的風,還是下床去挨一會兒凍把門關上之間掙扎了。
長痛還是短痛,這是一個問題。
毫無形象地把自己裹成一個繭,衛成澤看着大開着的房門,無比糾結。
好在沒過多久,就有人捧着新的一碗粥過來了。也不知是不是擔心衛成澤找茬,就連那裝粥的碗,都被換了一個,上面的圖案和之前的那一隻大不相同。
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衛成澤就從被窩裏鑽了出來,稍顯懶散地靠在床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拿着米粥的人走進房門,他才像是被拉回了注意力一樣,側過頭朝來人看過去。
那人看起來二十五歲上下,身材高大,皮膚有些黑,眉目間有着掩飾不住的凌厲,身上的殺伐之氣與方紹元有種說不上來的相似,想必是跟着他在軍隊中出生入死過的人。
想必這就是方紹元之前說過的,平時看着衛成澤,防止他逃跑的人了。
與那些負責各種雜事的僕從不同,這人應該是知道衛成澤的身份的,因此在見到他的時候,臉上並沒有那些人的驚嘆,反而眉頭緊鎖,眼中隱隱有着厭憎的神色,只不過礙於方紹元,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以方紹元那剛正不阿的性格,與他來往的人自然也是相似的品性,可不得不說,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微微垂下眼瞼,遮住了其中的神色,衛成澤的唇角微微上揚。
知道衛成澤對自己的排斥,方紹元這一次沒有靠近衛成澤的身邊,只是站在稍遠處看着。
看到方紹元的動作,師棠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眉間的褶皺更深。
他自然是知道衛成澤的身份的,也知道衛成澤這時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也正因此,他此刻的心情,才會格外煩躁。
方紹元是什麼樣的人,跟了他那麼多年的師棠自然知道。可這個不久前還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將衛成澤這個國家的禍患給除掉的人,卻在衛成澤行刑前,把人給劫到了自己的私宅中,這讓師棠感到格外氣悶。
問題不可能出在方紹元的身上,那麼自然就是這個衛成澤的不是了。
理所當然的,師棠對衛成澤,不可能有什麼好的態度。
如果不是知道要是這事泄露出去,會對方紹元有怎樣的影響,他根本就不會應下來這件事。
&粥!」將手中的粥遞到衛成澤的面前,師棠的聲音無比生硬,衛成澤甚至從中聽出了少許殺氣。
目光在那被送到自己眼前的白粥上停留了一會兒,衛成澤轉過頭去,看着站在床邊的人。他眨了眨眼睛,神色間帶着幾分無辜:「這碗粥,方將軍碰過嗎?」
聽到這話,師棠不由地一愣,下意識轉過頭,看向一旁臉色有點發白的方紹元。見對方沒有表示,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皺着眉,如實回答了衛成澤的問題:「沒有。」
&的?」衛成澤又問。
&的。」師棠的眉頭皺得更深,很不耐煩衛成澤的問題。
衛成澤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方紹元,側過頭看着床邊的人,神色間帶着幾分委屈:「我手疼,你餵我好不好?」
師棠:……
他覺得,他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殺氣。
雖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敬仰的方將軍不可能會因為這種事而對他生出殺意來,但那後背一涼的感覺,還是讓師棠忍不住回過頭,朝方紹元看過去,卻只見方紹元像是在克制什麼情緒一樣,用力地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
朝師棠點了點頭,示意他按照衛成澤所說的去做,方紹元背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着,抑制不住地發出細微的顫抖。
餘光瞥見方紹元的模樣,衛成澤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翹起,又飛快地被他遮掩下去,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張口吞下嘴邊的藥粥。
並不明顯的苦味在口中擴散開來,衛成澤的眉頭頓時蹙了起來,跟個怕苦的小孩似的吐了吐舌頭,臉上的委屈之色更甚:「好苦,」說着,他眨巴着眼睛,一臉期待地看着師棠,「我想吃蜜餞。」
師棠:……
他突然有點後悔接下這份差事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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