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入三月中旬,天氣也一日暖過一日了,沈棲從老夫人用了午飯打算回自己院子午憩一會,卻沒想到叫後面跟着出來的二房的大少奶奶蔣氏追了上來。蔣氏嫁入鎮國公府不足兩年的時間,也終於盼來了個弟媳,近日來總想着要親近親近,今兒好容易楚氏不在跟前得了這機會自然不可放過,邀了沈棲去園子中坐一坐。
鎮國公府的花園是老夫人最看重的地方,裏頭養了不少奇花奇草,即使這才是早春,園子也有不少爭奇鬥豔的花。
蔣氏一席淡紫色的裙褂,將人襯得有些素雅,她握着沈棲的手連連感慨着艷羨道:「我看這府裏頭如今也尋不出第二個比弟妹日子過得更舒服的了。」
沈棲雖然原先跟這蔣氏相處十分的少,可也能瞧出她是個擅長交際的,這就不可能她會這樣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再轉念一想,到底是兩房人未必就能真心相處的。沈棲捏着絹面的扇子輕輕搖動着,遮着嘴角的笑容軟軟回道:「大嫂哪裏的話——」
蔣氏拉着她去前頭的亭子裏坐下來,又支開了左右伺候的丫鬟,等近旁無一人了才憂愁着嘆道:「大夫人到底是你姑母,你嫁進來她哪裏會像給新媳婦一樣給你立規矩,而況老夫人也很是喜歡你。」她雖沒明言,可這艷羨也側面顯露了自己過得並不如意。
要說沈棲倒也是有兩分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先前楚氏還在人前隱忍,這自打過完年之後就愈發疑心蔣氏能不能生養了。光是沈棲知道的楚氏帶着蔣氏出去求送子觀音就有的四五回的樣子了,可見她這日子並不好過。然而這話總不能直接說了出來,沈棲只好婉轉了笑道:「二夫人也是關心大嫂。」
蔣氏心中感傷,聽着這話忍不住眼眶有些濕潤,心道這其中滋味又豈是旁人能明白得了的?她悽惻了一會才稍稍斂了難受,抬頭看向了沈棲,問道:「三弟這陣子在忙些什麼,我聽說這兩日會試的成績都已經出來了。」
裴棠這陣子心思全然不在讀書上,會試沒去索性書院那邊也停了課程,倒是一幅全心全意陪着沈棲玩的架勢。這蔣氏忽然這樣問了一句,沈棲錯愕之餘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蔣氏見她神情躲閃臉上起了紅暈就明白不該在這事情上多纏問,立即了道:「我之前聽夫君說是李學士家的小兒子得了今年的狀元,風光得很,宮中直接下了聖旨任了官職,倒是跟去年流程大不一樣,叫人艷羨不已呢。這要是咱們三弟去了,指不定也能光耀門楣。我倒是為着可惜了不少時候。」
沈棲溫婉笑着,不置可否。
蔣氏繼續念道,其中多了許多關切:「三弟這一日日在家裏也是耽誤着,真就沒個打算?」
沈棲心思微轉,手中握着的那把團扇也不由隨之左右轉動了起來,她煙波一樣的眉眼輕輕皺着,「這……還得看老太爺的意思呢。」
蔣氏指望能從她這探些口風,卻沒想到只得了這話,心中也是失望之極。這陣子她聽裴暄說到過朝廷時局不穩,可老太爺對她夫君不甚上心,近日來倒是對裴棠重視得很,蔣氏也是想着從沈棲這套問些有用的消息,好免得她那夫君摸不清狀況別再這關鍵時候出了岔子。要說昨晚睡裴暄臨睡前還在嘟囔說吏部侍郎被問了罪,下了牢。論起來這一陣不少大官都遭到了罷官下獄,京城中有些人心惶惶的。
蔣氏失望之餘也只好尷尬的笑了笑,朝着對面那人語氣極輕的嘆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的扯了話附和了一句:「就是這話,如今府裏頭有老太爺坐鎮,咱們也可安心着。」忽然她又提起了另外一樁事,「你可知道那嫣姬的事?」
沈棲前幾日就聽說了嫣姬墜湖而亡的消息,後來又讓奉燈去留意了衙門仵作的驗屍結果,人是醉酒墜落湖中而亡無疑。蔣氏忽然提起這來,她點了點頭。
&代花魁竟然是這樣個下場,也委實教人唏噓。」蔣氏並不是真為了此人的生死而遺憾,不過是為下頭自己即將要說的那樁事情起個頭。要說嫣姬在男人眼中是顛倒眾生的尤物,可在蔣氏這種已經嫁做人婦的女子眼中就是不要臉面的狐狸精,怎會去同情惋惜她。「聽說隨意樓不肯罷休,遂去宋府鬧了事。」
沈棲明知她這大嫂鋪墊了這麼多就是想同自己說大房,可她仍然只當個懵然不懂的,並不去接這已經遞到自己面前來的話。
蔣氏便只得頓了頓往下了繼續道:「原來這嫣姬出事前的入幕之賓只有宋景元,縱然那日嫣姬並沒有作陪宋景元而是獨自一人喝的悶酒出事,可這隨意樓卻一開口咬定了嫣姬是為了宋景元而心中鬱結去湖上喝酒泛舟,所以要賴着宋景元。宋家那位夫人也不是能教人這樣欺的人,立即去九門提督請了人來,將那隨意樓的那一撥人都隨便冠了一個罪名丟入了牢房中。」
&這事情已經鬧開了,即便是將那鬧事的幾個都堵了住口,可又怎麼堵得住悠悠眾口?如今這事情早已經的傳遍了大街小巷,京中沒有人不知道的。」蔣氏一連串說了許多話,語氣稍微停滯,繼而染上了些許扼腕痛惜,「只可憐了咱們的六妹,這還沒嫁過去就已經發生了這麼多叫人污糟的事,可不是要氣得病了。」
沈棲是知道裴嬈病了,這病來得兇猛讓幾乎讓裴嬈昏迷了兩三日。而沈棲這個三嫂也必須人前盡一盡心,讓奉燈開了當初沈簡送來的幾口大箱子,取了不少上好藥材去看望了兩次。不過這兩次都只是只外屋隔着屏風遠遠的看了一眼,然而即便是這樣遠遠的一眼也能看出裴嬈真是大病着,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再沒先前的鮮活。
宋景元這事不體面,裴府上下皆是迴避着,蔣氏這樣當着她的面堂而皇之的提起,沈棲着實摸不透這其中的意思。可她也早學會了和稀泥打太極,縱然心中有千萬種想法,面上也不能顯露出分號來。沈棲順着她的語氣幽幽弱弱的嘆了一句:「可不是瘦了許多,我想着總要去街上挑些好東西送過去讓六妹好好補補。」
蔣氏一愣,心中暗道這倒真是跟他們那一房的庶出妹妹裴姍說得一樣,沈棲看着愚笨木訥,可真是心裏頭門清的人。她再仔細回想一番,自己倒是絮叨了不少話,可從這沈棲口中哪有說出幾句有用的話。蔣氏聽着沈棲的建議也不好推卻,點了點頭笑道:「好好好,都聽你安排。我這幾日都有空,且看你什麼時候去就差使個丫鬟到我那去說一聲就是了。」
既然套問不出絲毫有用處的東西,蔣氏便也淡了興致,言語了兩句就跟沈棲告別了。
然而沈棲還未回至橫波館,卻見奉燈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不等喘勻了氣飛快道:「姑娘,二小姐……二小姐要生了!」
沈棲聞言立即跟了奉燈過去,餘光一掃見到從奉燈袖中輕飄飄的落下了一封書信。奉燈面色旋即一變,立即撿起來重新塞到了自己袖中,催着沈棲去裴井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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