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一房,這邊冷冷清清,臨着不遠裴井蘭的岫青院卻是熱鬧異常。
今日掌燈時分裴井蘭得了那消息,她心中愉悅就叫下頭人擺了兩桌酒讓院子伺候的人一道吃喝作樂。沈棲和裴棠知道後便也來賀她,裴井蘭在外面坐了會就吃不消,回了裏屋拿軟枕塞在腰後倚着。她目光在這兩人身上轉了一道,歉然笑道:「我想着先叫她們幾個熱鬧熱鬧,便沒留你們的位置。」那兩桌都是坐的下人,讓裴棠和沈棲坐上去也不合適,當時倒也真是有一桌的人紛紛要起身讓位置的,可偌大的一桌真要空了下來就讓他兩人坐着也未必妥當。裴井蘭知道他們是真心為自己高興來的,並不會拘泥於這些小事,隨即讓這兩人來屋裏坐着說話,又讓婆子去廚房拿了幾樣現成的菜來。
沈棲和裴棠兩人也剛從外頭回來,這陣子裴棠也無事可做,有老國公的默許日子過得清閒,就連裴松也不好對他多指摘。下午沈棲去戲院聽了唱戲,喝茶吃點心肚子已經填飽了,故而只挑了清甜的甜湯喝了小半碗。
裴井蘭一見她這樣子便也知道是剛回來,縱然新婚夫妻能這樣琴瑟相和的也是少見,裴井蘭艷羨之餘又有些唏噓,她低下頭撫了撫摸自己殷實的肚子,算起來已經八個月有餘了。
沈棲不經意看見她嘴角凝着的笑容,眼眸之中儘是對肚子孩子的祈盼……心內那道不好的念頭有隱約浮了起來,她始終不確定那之前的毒會不會影響……
&姐——」外人有人喚了一聲,是二房的七小姐裴姍,顯也是知道了屋中還有沈棲和裴棠,並不意外,開口一一喚了人,「三哥,三嫂。」
裴井蘭倒是意外她這個時候過來,便笑着問:「夜深了,七妹有什麼不能等明日來的?」
裴姍在老夫人跟前一陣,性子更加外向可說話卻是更加妥帖了,比跟在楚氏身邊唯唯諾諾的那副模樣已經不知道長進了多少。她嬌嬌的笑道:「二姐的喜事,我知道了可要立即過來賀一賀的。」說着又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捂住了自己嘴,漆黑的眼珠一轉,透着機靈和頑皮,「要是讓祖母聽見了可要說我口無遮攔了。」
裴井蘭笑喟道:「這有什麼的,這樁事對我而言就說喜事一樁,不然為何讓外頭擺了兩桌?」她對裴姍這個二房的庶妹也談不上親近,她當初出嫁的時候裴姍還是個幾歲大的奶娃娃,又是隔了房的。可她這會深夜來賀喜,裴井蘭也不得不應付着寒暄。
&了,方才我在外面瞧見了六姐呢。」裴姍忽然插了一句,神情也隔着糾結了起來,好像很是有些想不通的東西。她咬着唇為難又詫異:「我一瞧見便便以為六姐她也是來賀喜二姐的,卻沒想到怎麼喊她也不應,徑自回了院子。」
沈棲沒出聲,心中卻為着這話疑惑是一下。裴姍嘴裏頭雖然是說着以為裴嬈要來這邊的,可旋即又說到她回了自己院子,可不就是在不經意之中道出了裴嬈這麼深夜才從外頭回來?沈棲現在看裴姍,不過短短半年的光景,就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憨態可愛,稀鬆平常的一句話中倒好像是藏了許多意思在裏頭。這麼一想,就連着裴姍深夜來這目的,是不是這樣簡單賀喜裴井蘭她都不敢確定了。
裴姍說了這話之後卻見屋中餘下幾人竟沒一個回應的,面上也是訕訕,又是捧出了一幅小心翼翼的神情,「會不會……是六姐在生我的氣?」
裴井蘭如何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只不過忍着些許不喜說道:「姐妹之間最是要相互有愛,說什麼生不生氣,何況你平日都在二房,她只待在大房,能有多大氣要使得見面當不知的?不定就是沒聽見罷了。」
裴姍隱約聽出話中的意思,面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許多,她轉頭看向沈棲,見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這時候也沒開口替自己解圍的,故而對她更有芥蒂了起來。
裴姍托着腮,幽幽道:「我也是想着六姐大度不會為了點小事就不理我的。那這麼看來……就是六姐不知遇見了什麼煩心事了,方才二姐說的不錯,姐妹之間原本就是要相互關愛的。等明日天一亮,我就去問問六姐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不成。」
沈棲看見的裴井蘭眉頭一皺,知道她是不悅了,可偏偏那裴姍不知道是不明白還是故意的,嘴裏頭的話沒有一刻停息的。就是沈棲聽了之後也是耳朵疼,最後裴井蘭下了逐客令,推說是自己累了要休息,這才也讓沈棲得以脫身。
等回了屋,沈棲才朝着裴棠無奈至極的嘆了一聲,「真是吵得腦仁都疼了。」
裴棠道,「我回來的時候瞧見幾個大房的僕婦臉色不好,估摸着就是為了裴嬈的事。既然我這剛回來都知道了,恐怕二房那邊也早知道了,裴姍這一趟……恐怕也只是來傳個話風。」
沈棲倒真是不喜現在的裴姍,這樣下去楚氏也只當她如一顆棋子一樣的養着,哪有真心實意的。要說好歹也是鎮國公府的小姐,可這如今的行事實在上不了台面。
這廂沈棲也懶得再在裴姍身上廢口舌,她雖說年紀小,可卻也不是小到不明事理的年紀,她看裴姍雖然走着這條道,可卻高興得很,越發覺得沒必要在她身上惋惜的了。心思一轉,沈棲仍然將那話題引到了裴井蘭的身上。她心中擔憂她裴井蘭肚子裏的孩子,便問起了裴棠,「後來給二姐診脈的大夫還有說什麼沒有?我心裏頭總是隱約不安。」大夫為了瞞着裴井蘭中毒的事,明面上總是挑着好聽的來說,可這背後的事情卻是裴棠一直在問着的。
裴棠脫了外襖掛在鹿頭的衣架上,沒有絲毫隱瞞她的,「大夫也不敢肯定,不過這一陣的安胎藥中都多添了排毒的藥在其中,只說是盡人事看天命。」
&麼盡人事看天命!」沈棲驟然嬌喝了一聲。
裴棠只好軟聲哄她,環住了她的腰肢,又在她粉嫩的面頰上親了一下,無奈道:「棲棲——這事不能怪罪大夫。」
沈棲靜默片刻,一挑眉臉上神情也冷了許多:「那個呢?」
裴棠知道她所指的是那個指使了人下毒的禍首賀惜蘭,這人早在那次出醜之後就叫陸頌清掀了老底,越是徹查越是消磨了愛意,最後也不過是個悽慘下場。愛時多濃烈,恨得就有多狠絕,「賀惜蘭原本就是當日薛吏呈送的,如今陸頌清也尋了個由頭叫她一併去了薛吏流放那地去了。」
薛吏……沈棲聽起這名字不由蹙了蹙眉頭,薛年玉的兄長,那個險些要毀了自己清白的人。薛吏雖然被問罪流放了,可薛年玉卻仍然還是趙王側妃。沈棲初聽這事,心下頭一個念頭卻是陸頌清這番做也有怨責趙王的意思。昔日夫妻和美,卻為了這樣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而毀了這一切,不知陸頌清心裏頭是否曾有過懊悔。
沈棲自成親以後日子過得順遂,沈氏並不拿捏姿態刁難為難她這媳婦,連着每日的伺候請安都免了,倒是叫她險些忘了年前那些煩人的事。說到薛年玉,沈棲又想到了她的臉,才剛要問裴棠這事,卻見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眼眸中欲和念呼之欲出。話剛到嘴邊上,又叫生生咽了回去。
隔了兩三日,沈棲起身梳妝,裴棠一大清早去了老太爺書房,房中只留了她和奉燈兩個。奉燈晉升了大丫鬟,行事比之前又穩妥了許多,漸漸的能跟綠泊一樣也好獨當一面管着院子一眾下人了。她今日早上才聽了一樁離奇的事,可又有些糾結是不是大早上說這觸霉頭,猶豫斟酌了許多,還是叫沈棲看出了端倪才開了口。
&娘,我聽小廚房的廚娘說,今日出去採買時聽見外頭傳隨意樓的那個花魁跌入河中死了。」
沈棲手中的動作剎那頓了一下,滿臉的驚訝:「嫣姬?」
奉燈立即點頭,「就是嫣姬,說是前兩日就不見回隨意樓了,可嫣姬向來有自己主張,來去自由,隨意樓也不好多問,一連幾日沒出現樓里其餘人也只當她是在外頭陪客,哪裏想到今兒在城郊的運河裏浮起了一具屍體,正是嫣姬。」
&麼……落水的?」沈棲疑聲問。
奉燈道:「屍體在河中浸泡了不知多久,要不是衣裳瞧不出是隨意樓的花魁……隨意樓立即就得了消息,立即就去官府報了官,他們的搖錢樹死了怕是不能善罷甘休,一幅要將事查問清楚的樣子。奴婢聽說當時就有府衙官差帶着仵作來了,姑娘別急,仵作也不是這樣快就能驗出結果來的,奴婢給您留心着這事。」
沈棲點了下頭,可心思早就紛亂了起來,實在想不明白——嫣姬什麼忽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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