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王華光因案入獄,京城王府被查抄,家眷押入刑部大牢,王侍郎及兒子的侍妾們,哭哭啼啼的被押入牢中,夫人帶着女兒們強作鎮定,昂首進入牢房裏,王家媳婦及孫媳們則護着年幼的孩童,在獄卒的推搡下,踉蹌步進牢裏。
因是女眷,獄卒還算客氣了,男丁那頭就沒這種待遇。
官兵從王侍郎的書房中,搜出不少他違法犯忌的證據,最令人咋舌的是,他涉嫌貪墨戶部近百萬兩銀子,這個數字一出,原本還想為他說話的官員,統統閉上嘴,私下裏卻議論紛紛。
王侍郎在戶部十多年,一直勤勤懇懇,兩年多前才升上侍郎的位置,若他真能貪墨這麼多銀子而不為人知,那他的能力肯定就不止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庸,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能力很強,為何故作平庸?還有,貪墨了這麼多銀子,都到哪兒去了?
王家本就是有錢人,不過這有錢人還得分地方,王家在羨城是大地主,是世家富豪,可和京里的有錢人一比,那就差遠了!別的不說,王家在羨城是大地主沒錯,但真賣了換錢,然後到京郊買地,很可能賣地的錢,只能買到原本十分之一大小的土地。
王侍郎自考上進士進京做官以來,除了房子越買越大,似乎就沒什麼太過奢侈的行為,家中兒孫雖不出眾,好歹沒有惹事生非的紈絝子弟。
這些年他貪墨的銀子,都到哪兒去了?
皇帝不多想沒事,一旦多想起來,那疑問就像燒開的滾水一樣,不斷的冒出泡泡來,尤其之前才因沒想太多而中招,死了他好幾個兒子啊!
想到臨老了,卻白髮人送黑髮人,還一口氣這麼多個,這要是意志力略薄弱點的人,怕是早就扛不住倒下了。
其實承平帝是真的差點扛不住倒下,不過想到偌大江山後繼無人,自己一旦倒下,環伺南楚的那些惡狼肯定立刻就撲上來,到時候,他季氏王朝還能存否?現在是已經長大出開宮開府的兒子們死了,他們多半都留有後嗣在,不怕沒人祭祀。
自己要是倒下,只怕他那幾個還沒長大的皇兒都要被斬草除根。
因為如此,皇帝其實很約束自己,平常時間不讓自己想太多,免得一發不可收拾,人就倒下來。
只是這一次,實在讓他不能不多想。
把首輔和幾個宰相、六部堂官統統召來,此外,還有新上任的中書舍人黎韶熙。
黎韶熙一出現,立刻引來十幾對如探照燈般的眼睛,直勾勾的死盯着他瞧。
皇帝有沒有搞錯啊?
這黎韶熙沒有考過科舉啊!連童生都不是,怎麼就封他當了中書舍人了呢?明明是個武官出身,還是個伯爺,這,這個,這個位置他實在是名不正言不順啊!
可是皇帝就是這麼任性,不顧眾人反對,硬是給黎韶熙封了個中書舍人的官職。
皇帝封黎韶熙這個職位時,黎經時是全程傻眼,黎茗熙則是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父子兩兩眼圓瞪嘴巴張得大大的樣子,是如出一轍,呆傻萌的樣兒,讓愁眉苦臉好些天的皇帝,總算是露出笑臉來。
總管太監等人看了暗鬆口氣,娘喂!皇帝這回臉臭的時間有點長,長到他們都快以為,皇帝這輩子大概會維持這張臭臉一輩子了。
沒想到黎侯爺父子這傻樣,竟然能讓皇帝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
至於當事者本人?他只想罵娘。
他前世是集團ceo好嗎?叫他給人當秘書?就算是皇帝,他也不想乾的,好嗎?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皇帝是怎麼突然腦抽了,竟然給他安排這麼個職位,真是!他是寫的一手好字,但不代表他樂意整天跟毛筆打交道。
可惜的是,他反對無效,沒看首輔幾個抗議得都快哭了嗎?皇帝甩都不甩他們。
皇帝說了,朕不過就是看他寫的一手好字,腦子也清楚,這回幫朕不少忙,所以給他一個實差,怎麼?礙到你們了嗎?
說到最後還冷冷的哼了一聲,黎韶熙敢發誓,從首輔幾個的額上看到冷汗悄悄滑落。
首輔他們是不敢再跟皇帝明着扛上了,改弦易轍為每次看到黎韶熙時,就以冷冷的目光凌遲他。
不過沒啥效用就是,要知道黎韶熙前世可是位居高位,這世更是以軍功封伯,這表示死在他手裏的敵人不在少數,這血煞之氣一旦釋放出來,就算首輔等人位居文官高位又如何?照樣被他嚇得簌簌發抖。
黎韶熙見好就收,皇帝看着很滿意,心裏則在想,昨天黎韶熙給他的建議。
御書房裏頭,以首輔為首,諸相及六部堂官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他一個人對上他們,常常是孤掌難鳴,他是皇帝,才學自比不得首輔他們,他們只要引經據典,他就只有落敗的份。
這麼多年下來,皇帝就一直苦於無力反擊的窘境中,這是皇帝的恥辱,所以從未外揚,首輔等人也知不能把皇帝逼得太過,因此朝中諸臣皆不曾發現,御書房裏常常出現的這一幕。
皇帝會拔擢黎韶熙,便是因為他從王華光的那些罪證中,查到許多蛛絲馬跡牽連到其他的案子上,因此間接證實王華光有罪,因為若是有人作偽來謀害他,這些罪證足矣,不需要再牽扯上其他的案件,他那些信件中,除了與對方商討旁的案件,還檢討那些案子中,他們犯了什麼錯誤。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通信的雙方是同僚或師生,針對正在審理的案件做檢討,但被黎韶熙抽絲剝繭後,又調來信中所提案件加以比對,皇帝赫然發現,被調來的案卷中,有不少案子從原本的鐵證如山罪證確鑿變成懸案,或由原本的犯人變成別的人,而原犯則無罪釋放。
這些案子來源雖是南楚各地,主審官非同一人,但它們有個共同點,便是主審官們都是一個人的門生,此人便是王華光的恩師,已故的刑部尚書方國偉,此人已過世近十年。
皇帝當即派人去把大理寺卿等人叫過來,讓他們看那幾樁案子,大理寺這些人專辦大案、懸案,這些案子在地方上也算得是大案子,不過還不夠格進大理寺審理,所以大理寺卿他們沒看過這幾樁案子。
這一看立刻就發現許多疑點,只是不知皇帝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當然不能詳查下去,當初那個方老頭亡故時,他還念及他為國貢獻良多,賜予不少田帛,還差點就給爵位,現在回想起來,每每起念要給方老頭封爵時,就會發生一些事來打斷他,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阻攔似的。
不管這些案子是冤案還是懸案,總之沒人呈上它們的新罪證,僅憑案卷里的疑點,就要重啟調查,未免費時費力,還不如省下這些功夫。
大理寺卿也如是想,天知道他們大理寺的工作量有多重,再要查這些案子,原就捉襟見肘的人力怕是更加吃重了,這可是會影響的辦案的速度和質量的。
既然是在前刑部尚書任內的事了,就先擱下吧!待日後人力充足了,再做打算吧?
大理寺卿那會兒就這麼領人離開了,直到隔天,得知皇帝封黎韶熙為中書舍人後,他才曉得事態嚴重,差點就被首輔和諸相罵得狗血淋頭,他們怪他,既已知皇帝有意拔擢黎韶熙,怎不早早跟他們打聲招呼呢?
可把大理寺卿氣得半死!他要早知道皇帝有意提拔黎韶熙,他能不早去巴結人家嗎?可皇帝忐賊了,事前一點風聲都沒漏半點兒,他怎麼會曉得啊!
半個時辰過去,首輔赫然發現今次的會議,竟然一點也不輕鬆,向來唯他馬首是瞻的諸相及六部堂官,竟然有了各自的看法和意見。
平常都是他們槍口一致朝外,對抗皇帝的,今天,大家卻是各紓己意,吵成了一團,而不再是所有人對準皇帝。
等到開完會出來,首輔原本挺直的背脊有些頹唐,他是首輔,最先退出御書房,其他人依官職高低,依次退出來。
等他們走遠了,皇帝托着下頜,笑眯眯的看着黎韶熙,「你這招還挺有用的。」
「皇上,不是小臣提的招數有用,而是諸位大人都想能在皇上您面前露臉,以前您甚少單獨召他們議事,才讓他們以為凡事都得順着首輔的意思,因為您最常召見首輔,他們以為首輔所言,多是您同意的,就算偶有意見不合,他們也只以為,是您和首輔討論完之後,又改變主意所致。」
總之,就是皇帝和臣工之間溝通不良,而首輔與諸同僚間,又溝通太過良好所致,因為首輔與同僚間溝通無礙,因此大家稍有疑慮,他便把話扭轉成對自己有力的方向,久而久之,皇帝與其他臣工之間勢必會出現問題。
「朕初登基時,覺得理政時,還算順遂,也不知自何時起,就變成今天這局面了。」
「皇上初登基那會兒,朝堂上大多數的大人們,都是先皇留下來的吧?」
皇帝點頭,「那是,他們跟隨先帝多年,朕登基不久,他們便漸漸凋零了!」承平帝的兄長們斗得太兇,把老子氣得不輕,先帝擇承平帝接位時,已經如風中殘燭,想教承平帝為君之道,已然太遲,所以承平帝登基後,對於朝政及對朝臣的應對,大概都是摸着石頭過河,自己琢磨出來的。
知道他為難,首輔因現況對自己有利,他不會教皇帝如何解困,其他朝臣就算知道皇帝要如何解困,也苦於無門路接近傾訴。
不想,便宜了黎韶熙。
黎家父子本就惹人嫌,一門三爵啊!就算其中兩個是一世爵,可到底是封了爵啊!沒想到黎韶熙竟然撈過界,跑來當皇帝的秘書?!本來就是皇帝的寵臣,現在更加不象話,要是讓這小子在皇帝耳朵旁邊天天給他們上眼藥,他們這些文官還活不活啊?
首輔等人哭唧唧,皇帝表示聽不見,你們哭死好了。
皇帝懶得聽總管太監回報,首輔他們出御書房後的言行,轉頭問黎韶熙,「你們父子四個都來了京城,就把你家小妹扔在老家守孝?」
「她跟她師父走了。」黎韶熙沒說什麼總壇和瑞瑤教,免得惹皇帝惦記。
「她師父?哦,對了,朕想起來了,你們父子在趙國打仗時,就是她那個師父救了她的,是吧?」
「是,皇上的記性真好。」黎韶熙不忘拍皇帝馬屁一下。
皇帝得意的笑得翹起嘴角,「朕記得你這妹妹已經及笄,還沒訂親,要不要朕幫忙,給她指婚啊?」剛剛看完首輔吃鱉記,皇帝心情大好。
「多謝皇上,不過家妹已由她師父做主許人了,只是現在還在孝期中,不好對外公開。」
「哦?是那家兒郎這麼好運?」能夠娶到黎經時的女兒呢?皇帝眼裏寫滿了八卦,黎韶熙看了眼角直抽抽,沒想到皇帝心裏也藏着八卦魂,還真是全民皆愛八卦啊!
「是鳳家莊現任主事的鳳公子,他和家妹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他家長輩和我妹她師父看他們兩兩小無猜,感情甚是融洽,便做主給他們訂下鴛盟,本來都準備要訂親了,誰知祖母突然過世,幸而鳳公子待家妹情深意重,允諾要等她。」
皇帝眉頭微皺,鳳家莊,這名字怎麼好耳熟啊?好像常常聽到啊?
其實在鳳家莊遷至現址前,是在京里,皇帝還時不時派人去跟鳳家莊買消息,只是鳳家莊遷出京城後,就漸漸退出皇帝的視野,皇帝日理萬機,自然不會把一個賣消息的江湖組織放在心上太久。
「皇上,鳳家莊的老莊主,他的獨生女就是王侍郎的侄媳婦,可惜她去年過世了,只留下一名稚兒。」
「啊!是,她丈夫就是那個被王侍郎孫子夫妻謀害的那個王,王什麼來着?」
「王建業。」總管太監看黎韶熙不開口,便搶着回答了。
皇帝點點頭,「對對對,就是王建業。」
王建毅夫妻謀害堂兄王建業,王建毅父祖算計同輩科舉失利等事,被鳳家莊的人在王侍郎落馬後,短短半日就傳遍京城。
就連皇帝也有耳聞,不過說到鳳老莊主時,他的表情略有些怪異,黎韶熙看着直納悶,不明白皇帝這是怎麼了。
羨城這裏,縣令原本想把案子壓着,等他的人從京城回來後,再做打算,不過他的人還沒從京里回來,王侍郎落馬的消息已迅速傳遍羨城。
誠二老太爺得知消息之後,立刻就把兒子找來。
王建業的父親看起來比他爹還老,誠二老太爺讓兒子坐,問,「如何,可有何進展?」
王老爺苦笑搖頭,別說邀請鳳老莊主伯侄到家裏來小住了,他連面都不曾見啊!這哪是對待親家的作派,這分明是要撕破臉的節奏了嘛!
「每次去,都只有你一人?」
「媳婦她到底是女眷,怎好露臉?」
誠二老太爺手裏的拐杖重重捶地,「胡塗,胡塗啊!人家早就查明真相為何,你上門去相請,卻不曾帶孫子和犯錯的妻子同住,我問你,若換做是你,你肯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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