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夜不太算深。
昏暗的長街,不遠處的城門,一隊百人的黑衣鐵甲悄然無息開進了城裏,與城東、城西的熱鬧相比,這裏已經被衙門的人暗地封鎖淨街,至少在子時這段時間是這樣。進來的隊伍,沉默着沿着內城牆下沿,朝東北方摸過去。
其實到的如今城裏這麼大動靜,城裏的那幫人四處遊走到處搜索,不少人家已是不敢早睡,時有在遠處些許別院裏浸出迷離的燈光。金九看了一會兒,也隨着隊伍繼續前進,隨後前面人停下來,火摺子亮了一下,翻出一張注有標記的手繪圖紙,聲音細微的說着,像是在分派任務。
隨後,火星熄滅。
那人過來,對金九道:「九哥,按時辰,督主很快過來。駱家院子不大,應該能最快清繳完成,只是…」
金九用手碰碰他鐵盔,「俺廠衛辦事,反抗者殺,不反抗倒是可以活命,前提還是看督主的意思,好了,咱們走。」
鐵面下看不出表情,只見他點點頭,握着刀柄的手緊了緊,一身黑衣甲冑很快沒入夜幕,便成了很好的偽裝。今夜的天空並無皎月,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就像踏着別人的夢境,一路而行。
隨後,在一家大合院停了下來,挎刀搭手,人影一個接着一個翻越院牆。
……
由至深夜丑時,院內人家大多已是睡着。這段時期,院中也是有巡夜的,待聽得一絲聲響後,尋了過去。
院落中,陰影里,人影聳動,巡夜那人手中燈籠一丟,張開嘴就要大喊。
遠處,有人抬起手臂,小弩抬起,嗖的一聲,一條黑影扎進對方咽喉。然後,進來的人影打了幾個手勢,散開。
金九慢慢走了出來,取下鐵面,看着悄悄殺入廂房的廠衛,心裏出了一口氣。他手下這批人原本是不需要過來搞這種事的,只是在分配當中,待在北地這邊的人並沒有東廠的番子,暗殺這種事自然就落到他的頭上。
幸好,燕青對這事多少是有經驗的。在他指揮下,這些廠衛趁着深夜掩殺過去,除了少許的房內能聽到人在夢裏被殺的悶哼外,一切都算順利。此次清理過去的順序便是有側院開始,這裏大多坐的是丫鬟、家丁,只是片刻時間,院裏院外瀰漫着一股血腥味。
最後,便是內院的兩個大院。
一憧憧黑衣人影提着滴着血跡的刀,快速靠近了過去,金九手裏有一張名單,駱七的親眷是不殺的,至於其他人只能怪他們命不好了。
丑時,一輛馬車如約而至,停在了駱家大門口。
……
南平的動靜鬧了許久,直到老天爺又開始下起雨來,才漸漸停止。雨落檐下,形成水簾,晦暗的光從火把上照射過來,極其疲憊的駱七已不像壯年那般,此時精疲力盡,不得以下坐着馬車在幾個弟子的護衛下打道回府。
敲開大門後,他便領着弟子進了宅院,他內宅那邊走了幾步,忽然一皺眉,回過頭盯向開門的門房,問道:「周老頭呢?老夫好像沒見過你。」
站在院門前的陌生人,慢慢將院門的門栓插好,隨即清秀俊朗的臉上露出微笑,鏈接內院的廊下,十數名黑衣鐵甲的廠衛手持弓弩對準過去。燕青繞過對方走回到廊下,說道:「屋裏有人等你,其他人就在外面候着吧。」
駱七捏了捏拳頭,本想動手,可手裏卻是沒有武器,而且對方在自己家裏,多半妻兒已被俘虜,反抗只能斷送他們性命。
「你們留在這裏等老夫。」駱七對身後的幾名弟子沉聲吩咐道。
那幾人一時間也猶豫不定,或許是被弓弩對準,心裏終究是不安的,可聽到自家掌門這麼說了,也只能待在原地等候。
駱七咬着牙快步走上廊檐,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弓弩激射的聲音,弦在顫抖,然後便是噗噗噗——十多聲,箭矢入肉的響動,他回頭,只看到雨簾下,幾名弟子身上插着七八根還在抖着的箭矢。
「你們——」
駱七憤怒的大吼,舉掌就要殺過去,隨之而來便是上弦的弓弩轉過來對着他。
迴廊的盡頭,燕青沖駱七招手,「你現在還有時間,再耗下去,你家裏人便沒有時間了。」
這個五十是的老人,捏着拳頭憤恨的盯着那個年輕人,然後舉步跟着走過去,原本走在熟悉無比的家裏,是那樣輕鬆,可現在他每走一步都是心驚膽戰,很怕出現不敢看到的一幕。
在那正廳,領路的青年將門吱嘎一聲推開,裏面燈火通明,駱七跨腳進去,當先看到正中間擺着平時只有他能坐的八仙大椅,一個白頭髮的男人閉目正坐在上面。後腳一跨進,那白髮的人像是知道他來了,開口清冷:「給駱掌門看座。」
在正堂另一側,十多人跪在那裏,見到當家的回來,原本恐懼的臉上劃出希望,爭先恐後的想要去搶這根救命的稻草。
「老爺…就奴家」
「爹爹…爹爹…我怕…」
那是自己的妻兒老小,駱七想要過去,可看到寒氣森森的刀就架在他們脖子上,他便收回了腳,雙眼通紅,緊握拳頭盯着大椅上的人,嘶啞吼道:「放了我家裏人,你們要什麼老夫都給你們。」
「好——」
白寧起身,白多黑少的眼珠盯着他,「和東廠合作你也肯?」
老人一愣,隨後張嘴『呸』了一聲,唾沫吐過去。寬大的袖袍一扇,唾沫倒飛回駱七的臉上,白寧坐回到椅上,雙手舉起輕輕拍了一掌,年齡與駱七相當的男子被拖了出來。
那人顫顫磕磕看向駱七,「哥…哥…答應他們…救我…」
駱七卻憤聲道:「若是與你們合作,老夫還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休想!」
「有道理……」
白寧起身輕輕拍拍身旁站立的小女孩,走到那捆着的男人身邊,從侍衛那裏拿過一把鋒利的匕首,握在了小女孩的手裏。
「以後你要報仇…殺只鳥是不行的…要殺人才可以…」
他輕輕握住女孩的手連帶匕首一起握住,尖口慢慢在那顫抖的男人身上移動,他聲音如同魔鬼一般誘惑着說:「玲瓏力氣太小刺胸口是不行的…有時候會刺不進去…而且那些人都會穿戴甲冑…更刺不進去的,不過你看這裏…」
匕首停在了咽喉上面一點,「這裏就很好,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保護,在措不及防下,用力的刺進去。」
噗——
破開皮肉的聲,匕首已經沒入半截。溫熱的鮮血順着刀身流淌,瞬間染滿了兩手的手掌,腥腥的、黏黏的。
「阿弟——」駱七瞪大眼睛立在原地,眼眶浸老淚。
白寧甩了甩手上的血液,用絹帕擦了擦,遺憾的說:「你是殺死的,本督只是代勞而已。」
隨即又招招手,這時人堆里拖出來的卻是一個小男孩,同樣被丟在了白寧的面前,他蹲下來看上一眼,轉頭對玲瓏說:「他比你大上一點,你得要叫一聲哥哥。」
之後,便是把匕首遞過去,「來,這次你自己一個人來,體會一下每個人被利器刺入皮肉時不同的聲音,你看這裏還有很多,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應該能讓玲瓏適應報仇的。」
「嗯——」
玲瓏臉上沾一絲血跡,雙手握着那把匕首慢慢過去。
小男孩踢着腳,尖聲哭喊在地上撲騰,驚恐的看着燃着血跡的匕首一點一點靠過來,嘴裏叫道:「阿爹——救我。」
駱七閉着眼睛,使勁的咬着牙,不敢扭頭去聽。此時,光頭獨目的大漢過來,一把扭住他的腦袋,使勁轉過去,搬開他眼皮,讓他親眼看着。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做。」
駱七看到那把匕首已經停留在了自己小兒子的脖子上,他那么小的頸脖,那匕首紮下去絕對會一起斷的。
兒子會死…全家都會死…駱七鬆開牙,張大嘴,悲吼道:「老夫願意合作…願意合作,別殺了,別殺了。」
「一開始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白寧冷笑着讓玲瓏停下手,又沖駱七勾勾手指,「鬆開,駱大掌門,給他到點酒壓壓驚,本督想和掌門人聊聊人生。」
ps:今天就只有兩更了,等會兒要去加班,大家諒解下,謝謝。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800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