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鼠,相依着睡到了天明。
晨光自樹頂傾瀉下來,晏音試着運氣,只覺得通體泰然,舒暢之至,一個鯉魚打挺,自散着幽幽清香的松木上躍起,美美地伸一個大大的懶腰。
嗯,舒服,真舒服。
「咕嚕嚕」似有圓滾滾的物體在木板上滾動,緊接着,又有尖銳物體刮過的刺耳聲音。
呀,糟了,將睡在手臂上的那傢伙忘了,這一挺一抖一躍,小傢伙早被甩出數米,圓滾滾的身子如球一般向平台邊滾去,幸好它反應快,在即將滾下樹去的那一瞬,睡眼惺忪的它,竟然伸出尖銳的爪子牢牢扒住木板的邊緣。
晏音歉意地望向地板邊緣露出半個臉的倉鼠。
啊,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丫的,還不干緊地將我拉上來,滴溜溜地大眼睛咕嚕嚕一轉,滿含着憤怒望着某人。
晏音上得前去,還不待用手抓它,那傢伙不知從哪裏卯了一股勁,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來,牢牢扒在晏音胸口,還將滿是口水的嘴往裏拱,往裏拱。
「唉,十五,不要這樣——」
十五是晏音昨夜給倉鼠取的新名。
飯飽之後,一人一鼠挺着鼓溜溜的小肚皮仰面躺在地板之上,望着靛藍天幕中皎潔的明月和燦爛的星河,這個時候適合談談人生,談談理想。
面對着又大又圓,皎皎如華的明月,這個極少傷感的姑娘竟然想起多年以前的中秋,她們一家賞月吃蟹的情景來,那時看來極為平凡的場景,現在卻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漸漸的,眼角竟有了一絲淚意。
一滴鹹鹹的淚水流入嘴中,變成了彌散不開的苦。
「不如就叫你十五吧——」
十五?嗯,十五是什麼意思?倉鼠大眼中充滿疑問。
「十五就是一個數字……」
倉鼠滿臉黑線……
「你看你這圓滾滾的小身板是不是和天上那胖乎乎的的肥月亮差不多,叫你十五,就是說你會一直有肉吃,一直會像那白月亮一樣,又圓又白又富態——」
其實,在晏音心中,十五是圓滿團圓的意思,不過她並沒有說出口來。
好,不錯不錯,我喜歡,十五搭起前爪,扒着晏音的手,還不待女孩好好握一握它毛茸茸的小前爪,那廝不知怎的,又一竄向晏音胸前襲去,毛茸茸的小臉貼在晏音尚未發育完全的青澀胸脯上,吱吱吱叫着,仿佛在說。
「可不可以也叫它們十五哪——我也要它們長得又大又圓——」
女孩臉色鐵青,將一臉陶醉的十五重重扔到地上。
「不跟你玩了——」
……
晨光更明,微微的霧嵐自山谷中緩緩升起,形成一種透明的,薄如蟬翼的淡藍色,遠山如黛,湖水清澈,百花吐艷,晨光中,這山谷風光竟然恍若仙境一般。
頭頂樹蔭濃郁,亭亭如蓋,仿佛連接着高而深邃的青天,一抹淡淡的青色光亮,在樹蔭中若隱若現。陽光?太陽才剛剛爬上東邊的山頭,那是什麼?
藉助着頭頂橫生的枝杈,晏音像松鼠一般在枝杈間跳躍,行了數十米,方到了大樹之巔。
樹頂之上,枝葉似乎要更加茂盛一些,細碎的枝葉成團成簇,簇擁在一起,竟然像一朵朵盛開的綠色花朵,一簇枝葉尤為茂盛的樹葉間,隱隱透出一抹青光,晏音拔開樹葉,只見裏面一枚青綠色,果實一樣的東西,吸收了的淡淡的晨霧,表面凝結成許多微小的露珠,被陽光一照,發着幽幽的神奇青光,想必剛剛見到的便是這東西!
想要動手去採摘這果實,「咚」的一聲,十五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了她的手上。
正在這時,果實上凝結的水汽竟然匯集成了一滴很大很大的露珠,閃着五彩的光芒,逐漸圓潤飽滿,搖搖欲墜,便要脫離果實,十五見狀,奮不顧身自晏音身上躥了下來,躍到果實之下的枝杈上,張大了嘴巴,接住就要下跌的露珠。它雖是一隻小倉鼠的樣子,卻雙爪匍匐在地,頭微微向上張開,模樣十分虔誠。
莫非,這便是倉鼠嘴邊的「口糧」?她有幸品嘗了的「口糧」,味道甘苦,絲絲回味無窮,似乎對內傷有甚好的療效。經過的露水尚有這功效,那麼這枚果實豈不是能夠起死回生?心中一束幽光一閃而過,便義無反顧地將手伸向那果實。
原本溫順憨態可掬的十五,突然豎起了全身的毛髮,向心懷不軌的晏音示威。
晏音偏不聽它的,一意孤行,定要摘下那可以救命的果子!
原本身輕如燕,下盤穩健,突然沒由來的腳下一陣震動,再看向那隻毛髮倒豎的倉鼠,只見它眼中閃出一種奇異的五彩的光芒,看着看着,整個人就仿佛進入了魔怔的世界。
仿佛變成了一片枯萎的黃葉,被風拂着,跌落大地……猛然間,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這一睡,天昏地暗,星辰失色。
待晏音醒來時,只覺得腦中發沉,用手支着睡得癱軟的身子,從地板上起來。
月上中天,皎皎如華,嵌在明澈的天幕之中。
「十五——」晏音喊了一聲,那毛茸茸的小身子沒有飛撲着過來襲胸吐口水。
「十五——」再次大喊一聲,遙遠的山谷里傳來了「十五,十五,五、五……」的回聲。
飛快地躍下大樹,尋到鼠巢的地方,想看一看那傢伙是否在窩中酣睡。
將透視眼睜得大大的,尋遍了平台之下的每一個枝杈,又不甘心地尋遍了平台之上的每一個枝杈,還是絲毫沒有十五的影子,就連那個毛茸茸的,碩大無比的鼠巢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晏音不甘心地飛躍上樹頂,想要去尋那枚青色果子。
可是,枝繁葉茂的枝頭上,除了葉子還是葉子,哪裏有什麼果子?
就連「叮」的一聲,露珠跌落進口中的微響也消弭在這黑色的夜晚之中。
心有不甘的晏音,到湖中又捕了許多肥美的魚,在篝火上烤着,在地下燜着,甚至還到草地上尋了許多調味的野菜來放到魚肚子中,仔細地烤,烤得香飄四溢,魚汁橫流。
逗來了饞嘴的野貓、草豹,甚至更多的危險動物,可是,十五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心,莫名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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