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王府,西偏殿,暖閣之中。
和暖的地龍燒得整個屋子都暖融融的,層層輕紗之後,一個漢白玉砌成長方形浴池裏正翻騰着陣陣熱氣。
穿着統一玫紅袍子的丫鬟微微曲着腰,來回穿梭着,手中拎着木桶,向浴池中注入一種淡淡的、綠色的液體。
液體被熱氣氤氳開來,散發着沁人心脾的清涼氣息,一個身材窈窕,面目姣好的女子手持精緻的花籃,正向浴池中撒下軟緞般的玫瑰花瓣。
「柳姑娘,小桃沒有攔住王爺,他徑直向東跨院去了。」
柳如眉放下花籃,儀態萬方地從蒸騰而上的氣息中走了出來,身姿裊娜飄渺,面色沉靜,看不出表情。
「東跨院?哦,對了,聽說王府新招的舞姬們便住在東跨院附近的廈子裏。」
「對,聽聞有一個舞技頗高,堪稱安南一絕的水玲瓏頗得王爺喜歡」
柳如眉整理一下衣裙,便不慌不忙地叫人領路而去。
東跨院後房的一個小屋子裏,晏音一雙大眼在黑暗中濯濯發亮,她剛熄了微黃的燭火,自窗中向外偷窺。
風雪初霽,重重疊疊的屋宇中似有絲竹聲聲傳了過來,細膩、輕柔的歌聲哀哀怨怨,在重樓疊嶂中曲折迴蕩。
這是什麼地方?上了劉三家的破敗小驢車後便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覺,她一直以堅強的意志力強迫自己不要沉沉睡去,似乎到了一個頗為聒噪的繁華之地,被人捆了手腳,嘴上捂了帕子,之後便跌入一個溫暖的,散發着淡淡的青桂香味的懷抱,柔軟和煦的安全感便一直籠罩着她,沉沉睡意襲來,她終於真的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呆在一個不大卻乾淨整潔的屋子中,旁邊幾個身着紅色袍子的丫鬟正打着盹。
推窗去看,一勾新月滑到了西天,東邊天際隱隱泛出了魚肚白。
天似乎就要亮了。
有人匆匆進了屋子來,丫鬟們急匆匆外出了,一屋子清冷。
晏音從溫暖的床鋪上下得床來,頭痛得似乎快要炸裂,腳下的步子分明雜亂不堪。
該死的馬氏,該死的晏妮,該死的劉老婆子,你們一定會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心中將無良的人們痛罵一頓,屏住呼吸,便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從外間走了進來。
一推窗,飛快地躍了出去,隱匿在院中假山黑暗的角落裏。
門被推開了,裹挾着一股清冷的氣息,一個匆匆的步履向屋內疾走而來。
「你就讓她住在這裏?」富含磁性聲音分明帶着責怪的意思。
「天香樓那邊已鬧騰得沸沸揚揚,我們府上再大張旗鼓恐怕不妥。」振振有辭的辯駁。
「人呢?」一聲驚呼,屋內慌亂起來。
將身子往更暗的地方挪了挪,還是難以抑制地頭暈,從袖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用刀尖刺入指尖。
疼痛感伴隨着一陣清明漸漸回到不甚清醒的大腦之中。
「王爺,府中守衛甚嚴,不必擔心她會走遠。」
腳步聲響起,人聲寂寂,但分明人潮湧動,似乎整個王府都清醒過來了。
傾巢而出的搜查?不放過任何一個旮旯?
莫非我與他仇大恨深?
莫非他已察覺了我便是蕭亦穎?
不可能不可能,搖搖頭,突然想起那一夜雪地中的吻。
莫非……
莫非對尚未成年的孩子有不良的癖好?
這個心懷不軌的登徒浪子!這些皇權之中的敗類,真是該死!
將流血的指尖放入口中吮吸,淡淡的血腥的味道,讓頭腦中生出了莫名的清明,用腳抹去了雪地中的血跡,身形一晃便往近旁一棟寂靜的院落快速奔去。
提一口真氣,一躍躲在幽靜的房梁之上,借着一抹晨光偷偷窺探。層層疊疊的屋檐之外,月景玄正身姿挺拔地立在她剛剛躲藏過的假山之前。
有衛士向他稟報,陣陣晨風將不甚清晰的話語傳了過來。
「假山下有抹過的血痕,有人躲避過的樣子,小徑中的薄雪還未清理,院中的丫鬟沒有穿那種鞋樣的,可以推斷,那姑娘應該向那邊去了」衛士一指,正對着晏音所在的宮殿。
一雙俊美的妙目投了過來,似乎正對上了她的眼睛,樑上的人心中一驚,忙向後一縮,若不是天色未明,她一定被發現了。
「什麼進過那院子,分明就在那院子之中!」斬釘截鐵的推斷,修長的身子微微向前,用手沾了假山上一抹噴濺狀的鮮血。
「血痕尚溫,她剛剛用利器劃破的指尖,倉皇離開時,手指甩動,將血濺到假山壁上,地上無處可躲,她一定就在某棟宮殿的房梁之上」
樑上的人暗暗心驚,院中人頭躥動,屋中囔囔有音,似乎有如刺芒背的感覺自身後傳來。
驀然回首,清冷的晨光自宮殿的窗欞中透了進來,晨光中赫然立着一個挺拔的身姿,一身墨衣,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他眯着狹長好看的鳳眼,微微側目,低沉而富含磁性的男低音幽幽地響起:「想不到晏三小姐還有做梁上君子的嗜好」
猝不及防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腳下一滑,樑上的人站立不穩,便跌落下來。
晏音伸出雙臂,想要往上一躍,無奈藥力未過,功力恢復尚未完全,手忙腳亂中,只能滿心哀嚎地準備迎接冰冷的地板,感受金星四濺的眩暈感。
一雙胡亂舞動的手臂撈到了一個溫暖的東西,條件反射一般,用雙手扒住了,而身子則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淡淡的,青梅的香味沁入鼻腔,抬眼去望,一張五官深邃,氣質頗為淡雅的英俊面孔。
雖已經人事,但此時卻毫無旖旎的男女之情,連忙放開手,從男人懷中跳下,一躍閃到門邊,戒備的眼神掃了過來。
「你是誰?為何知道我?」
「好笑,你偷偷摸摸潛入我的屋子,然後又對我投懷送抱,竟然不知我是誰?」好聽的聲音,戲謔的回答。
院中腳步聲漸起,晏音顧不得理眼前的男人,拔腿便走。
「喂,你還未感謝我的救命之恩——」
似有男聲傳來,卻絲毫顧不得理會。
偷偷摸摸地潛入院中,溜進花園,躲過正在巡查的衛兵,一躍跳上重樓疊嶂的屋頂。
晨光漸明,王府重樓疊嶂的屋檐如一片深沉的海洋,樓下人頭濟濟,眼見東邊的院子裏戒備不嚴,便提起一股真氣向東跨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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