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路坐在冰天雪地里,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悠然。
若是說出來玩雪,他當然十分願意,畢竟已經這麼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大學了。可要是讓他什麼都不做,就這麼待在外面,那就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了。
眼看着雪花不斷落在身上,剛開始還會迅速融化,到了後來,融化的速度越來越慢,直至堆積起來。從早上坐到中午,霍小路儼然成了一個雪人。
雪花應該算是冬天裏上蒼賜予人世間最美好的禮物了。它們純白無暇,如嬉鬧的精靈般佔領了這個世界。伴隨着絲絲寒意,它們在來到凡世的過程中洗淨了一切浮塵,給大地鋪上層層晶瑩。霍小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些,大概是因為想到了曾經無憂無慮的童年。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靜默地打量着火家莊園中的一切。很多火家的孩童趁着雪天衝到了外面,和平常孩子一樣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在這種時候,大概只有這些孩子不會去為外界的紛擾而擔憂。
靜靜地坐在那裏,霍小路不光是看起來像是一個雪人,他的內心好像也潛移默化地認為自己不應該出聲,不該驚擾眼前美好的一切。
他一邊忍受着寒冷,一邊默默地思忖,為什麼陰霄會讓他下雪天出來曬太陽呢?若說這其中沒有什麼玄機他是肯定不信的,但關鍵是他並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大概要在外面賞一整天的雪了,他心中暗嘆道。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心裏面百轉千回的時候,陰霄和火琉璃正在默默關注着他。
「他這個樣子真的有用嗎?」火琉璃有些擔憂地說道,「別再沒有悟到什麼反而把身體凍壞了。」
陰霄搖搖頭道:「那倒不會,他畢竟是金烏體質,別的不說,這點風雪還不至於對他造成什麼傷害。」
看着外面一群小孩子在嬉鬧,霍小路只能在一旁靜靜看着,火琉璃不禁搖了搖頭:「也罷,之前他舒服了太久,現在是應該吃點苦頭了。」
聞言陰霄笑了笑:「怎麼,聽起來你好像有點嫉妒他?」
「嫉妒倒是還不至於,是羨慕吧。」說着,火琉璃伸了個懶腰,釋放出了身體深處滿滿的疲憊。
「我辛辛苦苦修煉這麼長時間,實力才得到那麼一點進步,而他呢?只需要坐在那裏曬太陽,只要時運一到立馬突飛猛進,這麼說來,上天還真是不公平。」
陰霄輕嘆了一聲,說道:「這是每個人的天賦,本來就沒有什麼公平可言。」
「不過,仔細想一想,其實他變強了也好,」火琉璃嘴角露出了微笑,「畢竟他是我的朋友,是我們這邊的人,即使他再厲害又怎樣?還不是要乖乖叫我一聲師姐。」
「是啊,你們當初是怎麼撿到這個寶貝的呢?」陰霄無奈地搖搖頭笑道。
「不是撿的,是自己找上門來的。」火琉璃笑着說道。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積雪已經有近一尺厚了,原本瘋鬧的孩子們也終於受不了外面的寒冷回到了溫暖的屋子裏,趴在窗台上向玻璃呵着熱氣,再用手擦乾淨,繼續打量着外面的銀裝素裹。
坐在冰天雪地里,霍小路覺得全世界的事情都和自己無關。他的身體已經麻木了,剛開始全身都能感覺到疼痛,就好像皮膚裂開了一樣,再後來,他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是不是已經死去了,現在觀看這個世界的是他的靈魂。
耳邊依稀還能聽見寒風的呼嘯,眼前還能看到雪花搖曳着飄落,但他現在已經做不出任何反應。
偶爾會有火家的人出來看他,看到他身上覆蓋的厚厚積雪,每個人都是滿臉的好奇。若不是因為這是在火家,他們幾乎會以為這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瘋子。
對於種種異樣的眼光霍小路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或者說他已經無法反應了。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僵,連帶着意識也有點模糊,整個人好像隨時會死去。
他當然沒有死去,但是他昏倒了。
下午,在他一天的修行即將結束的時候,忽然又颳起了一陣寒風。這陣寒風本來對世界並沒有什麼影響,只不過是讓天地間越下越小的雪稍稍凌亂了一些,可隨着一聲悶響,霍小路卻倒在了雪地里。
原本吹了一陣天的風都毫不動搖的霍小路此時就像是一根孤零零的蘆葦一樣脆弱。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積雪紛紛落下,露出了已經昏迷過去的霍小路。
當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回到房間裏了。
陰霄將他從雪中背回來,將他放在藥浴里泡了整整一宿。當霍小路恢復知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一睜眼,就感覺眼前很明亮,好像有很強的光正對着他,刺激得他睜不開眼睛。等到眼睛好不容易適應了環境之後,他才看清了坐在他床邊的火琉璃。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愣愣地說道。
「第二天中午,你沒有睡很長時間。」火琉璃說道,一邊說着給他遞過去了一碗熱湯。
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霍小路瞬間瞪大了眼睛:「奈何前輩做的?」
火琉璃笑着點了點頭。
霍小路不禁咋舌道:「真的是好久沒有喝到過了,真沒想到醒過來還有這待遇。」
聞言火琉璃無奈地笑了笑:「你要是喜歡每天被凍得昏死過去那我也不攔着你。」
回想起昨天的感受,霍小路覺得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痛苦的感覺,大概是因為他後來身體已經沒有知覺了。他問道:「對了師姐,你知不知道陰叔叔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啊?下雪天曬太陽,好像一點也不合理唉。」
「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吧,反正你也知道陰叔叔不會害你的。」火琉璃安慰道,「說起來,你有沒有仔細想過陰叔叔這麼做的用意?」
霍小路抓了抓頭髮,無奈道:「當然想過啊,只不過,我實在是想不出下雪天和曬太陽有什麼聯繫,難道是要我假想天上有太陽嗎?」
火琉璃笑着說道:「也不是不行啊。」
搖了搖頭,霍小路說道:「我也以為這樣可以,但昨天我坐在那裏的時候,身體上的寒冷是思維驅散不了的,每當我想要幻想太陽就在頭頂的時候,精神總是集中不起來。」
火琉璃聳聳肩:「那只能說明陰叔叔還有別的用意咯。」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霍小路將碗裏的湯一飲而盡,咂咂嘴說道:「奈何前輩的手藝真是沒話說。」
「是啊,這是特地給你做的,我都只有看着的份。」火琉璃笑着說道。
霍小路也笑了笑,隨即好像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今天我不用去曬太陽了嗎?」
「今天不用了,」火琉璃說道,「今天放晴了,天氣很冷,陰叔叔說你的身體不能折騰得太過火,所以讓你休息一天,只不過不能出這個屋。」
霍小路揚了揚眉角:「為什麼?我感覺身體已經好了啊。」
「這是安排,你就老老實實聽話吧。」不由分說,火琉璃將他手裏的碗拿過來,強迫他躺回到床上,順便給他掖了掖被角。
望着被霧氣薰染得一片模糊的窗口,霍小路老老實實地躺在那裏,卻突然間嘆了一口氣。
火琉璃揚了揚眉角:「怎麼了?」
「沒什麼,」霍小路皺着眉頭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們修煉的時候也會用這種奇怪的方法嗎?」
聞言火琉璃輕笑着搖了搖頭:「不會。」
「為什麼?」霍小路滿臉不解。
火琉璃的笑容里包含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因為我們和你不一樣,我們沒有你這種天賦。」
霍小路瞥了她一眼,說道:「別開玩笑了,你們可都是生死陰陽界的天才,怎麼可能還不如我這個無名小卒。」
「什麼是准無常,什麼是天才,只不過是因為投胎的時候運氣好,因而從小獲得了比大多數人都要好的資源罷了。」火琉璃苦笑着說道。
「你真的以為所有世家的繼承人都是天才?要是天才有那麼多反而就不值錢了。就像步天流這種人,他其實天賦真的很一般,但就是因為他生在了無常步家,他的家族花費了無數天材地寶和精力心血才把他提升到這個地步。」
她搖搖頭道:「說實話,放眼整個生死陰陽界,我們這一輩能被成為天才的幾乎沒有。」
「也不盡然吧,」霍小路說道,「你和陰主不就是麼。」
聞言火琉璃搖搖頭,臉上儘是自嘲:「你真以為我們天賦過人嗎?」
「難道不是嗎?你們可是能打贏步天流他們三個人啊。」
火琉璃無奈地解釋道:「我們之所以能打贏他們,並不是因為我們的資質,而是因為我們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我們同樣都是生死陰陽界中無常世家的繼承人,所以我們幾個能夠得到的資源是相差無幾的,而我們之所以更勝一籌,是因為我們懂得努力。」
「在得到了資源之後,步天流那種人就會自得自滿,不思進取是很正常的。可是我們兩家不同,我們的家族教導我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不然光憑着准無常的名號在生死陰陽界是無法立足的。這也就是我們兩家為什麼從小就要接受家族任務,經常進行一些危險的活動。」
「同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陰火兩家聯合在一起就能夠抗衡其餘三大世家的聯手,而且隱隱佔據上風。」
聽完他說的,霍小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個世界生來就是不公平的,因為每個人從一出生開始就有高有低。但同時這個世界也是公平的,每個人都有努力的機會,只要足夠努力,在人生的過程中終究會追趕上別人的步伐,甚至超越。
想到這裏他無奈地晃了晃腦袋,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正能量的想法,難不成自己以後要轉行做人生導師麼。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並沒有說出來,火琉璃自然也就無從知曉。她端起那個已經空掉的碗,站起身來說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該走了。」
霍小路點點頭,隨即又問道:「對了,師姐,易染回來了沒有?」
火琉璃搖搖頭道:「還沒有,不過陪同她的人倒是和我們聯繫過了,沒有什麼事情,放心吧。」
聞言霍小路這才放下心來,重新躺回了床上。
剛晴天的時候雪融化得很慢,大家都來到外面賞雪玩雪,到處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不過這一切都和霍小路無關,此時的他正躺在床上想自己的事情。
金烏體質,曬太陽,下雪天。這三種東西看起來毫不相干,或許自己的金烏體質和太陽會有一些聯繫,可是自己卻沒有發掘出來,而且金烏和雪總沒有什麼關係吧?
想着想着,這其中的聯繫他沒有想出來,反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快過年了啊。
一想起過年,他的心裏面就抽搐似的猛然一疼,隨即再也沒有心情想其他的。自己的家鄉已經成了一處荒村,自己的父母和鄉親們都沒有什麼消息。如今臨近年關,他心裏面沒有一點興奮和愉悅。
沒有家人就沒有家,沒有家的話還過什麼年呢?
想了半天,他心裏面越來越煩躁,索性就不再想,蓋上被子蒙頭大睡起來。
大概是因為心情不太好的緣故,霍小路輾轉反側了好久才沉沉睡去。他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略過了晚飯,睡過了漫漫長夜,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當他第二天頂着惺忪的睡眼吃完早飯後,立即就被陰霄叫去曬太陽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晴空萬里看不到一朵雲彩,只不過因為雪融化的緣故,一走到外面就會感受到一股潮濕的冷意。霍小路加了好幾件衣服,將自己包裹成了粽子模樣,提着椅子搖搖晃晃地來到了莊園門口。
今天的他實在是有點太過臃腫了,走這麼幾步路就累得氣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捱到了地方,他將椅子一放,轉身癱坐到了上面。
「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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