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脈 第十四章 覺醒之路（三）

    霍小路只覺得眼前是一片濃厚的白色，就好像有人用白色的紗布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心裏猛然一驚，忽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的眼睛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可他除了眼前的白色就是什麼都看不見。他能夠看清楚那抹白色像霧氣一樣涌動着，就好像是在他的眼球裏面翻騰。他長大了嘴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難道自己失明了？不會吧，自己還能感覺到霧氣後面模糊的光影啊。霍小路心裏面有些怕，他怕自己的眼睛出什麼問題。他想回到屋裏去，但是他現在的情況看不見路，而且發不出聲音沒辦法叫人幫忙，只能傻站在那裏干着急。

    遠遠地，陰霄和火滄禹站在一旁看着門口處的情況，兩人都負着手沉默不語。

    火琉璃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遠處茫然地站在那裏的霍小路，小聲問道：「他現在怎麼了？」

    「覺醒啊，折騰了這麼久，他金烏體質的潛力終於要被挖掘出來了。」火滄禹欣慰地點點頭道。

    陰霄皺了皺眉頭，說道：「現在還不一定，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現在只是進入了狀態，能不能走到最後還要看他自己的毅力和悟性。」

    看着霍小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火琉璃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站着。

    此時霍小路能看到的東西雖然單調，但卻另有精彩之處。慢慢冷靜下來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能夠操控這些霧氣。

    他的視線好像就是一個操縱杆，眼前這團白色能夠隨着他的心意和眼球活動變化成任何形狀。驚駭過後的霍小路發現了這一有趣的地方，索性不再去考慮失明的問題，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操縱慾或許是人的天性，當一個人發現自己能夠掌控和操控一件事物的時候，他心裏的滿足感是無法言喻的。現在霍小路就是這樣，他甚至沒有去考慮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就這麼沉浸在了自己主宰的世界裏。

    他隨心所欲地用這些霧氣創作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從植物到動物，從建築到風景，通過意識的精準操控，他將自己想到的所有東西都用這些霧氣呈現了出來。他就像一個木樁一樣站在現實世界裏，而他的思緒已經沉浸在了另外一個國度。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陽光照在身上，稍稍驅散了一些寒意。若是在往常，霍小路已經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了，而今天，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好像一個做工逼真的蠟像。

    既然眼前看不到現實世界中的情景，霍小路也就沒有了時間觀念，直到他累得意識都有些模糊的時候，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自己玩了多久？思索無果後他開始有些緊張。

    自己不會是在這裏站了一天吧？好像很長時間了，可是自己是什麼狀況還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會不會有什麼問題？當這些問題進入自己腦海的時候，霍小路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裂開了。

    不對。

    現在估計已經過了很長時間，要是自己現在的狀況有問題的話，那麼陰霄肯定會發現的。而現在既然他沒有過來，那就說明這種情況在他身上是正常的，或者說自己其實有能力解決掉。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鍵後，霍小路心裏面反而坦然了，開始靜下心來思考怎麼破解眼前的難題。

    眼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這團突如其來的霧氣很固執地賴着不走，自己的眼睛現在形同虛設。他擦了擦眼睛，並沒有什麼用，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像眼前也沒有什麼變化。站了這麼久，他的腿有些酸了，摸索着找到了身後的椅子，他重重地坐了下來。

    他現在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周圍的情況，視力的變化讓他覺得很彆扭，而他的聽力雖然沒有什麼問題，但如此寂靜的環境裏，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這種情況肯定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他心裏面想着，卻同時越來越焦急。

    抬起頭來讓自己的臉龐面朝天空，他感覺不到陽光的溫熱，好像是天已經陰了下來，又好像是天已經黑了。考慮無果的他心裏面很是煩躁，一邊努力想着辦法一邊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到底是什麼鬼情況？

    他一邊冥思苦想，一邊將自己的頭髮揉得一團糟。忽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來。

    之前陰霄要他出來曬太陽的時候，叮囑他要把天罡地煞印帶在身上。他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放在口袋裏，剛開始還會拿出來把玩，可是後來就只是放在兜里了。難道解開這個難題的關鍵就是那對印？

    他趕忙將法寶從口袋裏摸索出來握在手裏。這對指虎拿在手裏沉甸甸的，而且冰涼，倒是沒有什麼異樣。霍小路拿着它，開始默默地感受和它的聯繫。但結果很讓他失望，這對印和他的聯繫確實加強了很多，但是這對於他眼睛的問題毫無作用。

    看來他的猜想錯了，這對印和他現在的情況並沒有什麼關係。重新陷入困境的霍小路感覺頭髮都要被自己揪掉了，他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裏，臉上看起來儘是無奈。

    在霍小路折騰的時候，陰霄一直就站在原來的地方看着他。陰霄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沒有擔心也沒有焦慮，好像只是在看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一樣。

    「他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其中的關鍵？」火琉璃又一次走了過來，「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

    陰霄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冬天晝短夜長，現在太陽已經逐漸偏西了。他搖搖頭道：「這個急不來，他必須要自己獨自解開其中的癥結，不然的話他的金烏體質只能廢掉。」

    聞言火琉璃有些擔憂地問道：「這個應該沒有什麼時限吧？我看他現在好像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關鍵。」

    「這倒沒有，」陰霄說道，「只不過要是拖得時間越長的話他的心就越靜不下來，那麼他和他體質的契合度就會越低。」

    火琉璃點點頭：「那也沒辦法，只能讓他慢慢來了。我現在去把他扶回去？」

    「去吧。」陰霄嘆息了一聲。

    走到霍小路身邊，火琉璃叫他道：「小路。」

    「嗯？師姐？」安靜了一天的霍小路水米未進，此時聽到火琉璃的聲音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了。

    悄悄嘆了一口氣，火琉璃說道：「來，我扶你回去。」

    可是霍小路卻沒有站起身來，他清了清喉嚨問道：「師姐，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見？」

    火琉璃點點頭，可惜霍小路看不見。她說道：「知道。」

    「可是我想了好久也沒有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是不是我走錯了什麼步驟？」霍小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火琉璃笑了笑，說道：「你沒走錯，只不過時機還未到而已。」

    聞言霍小路撇撇嘴：「又是不能說？」

    「是啊。」說着火琉璃無奈地笑了笑。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霍小路不再考慮這個，任由火琉璃將他攙了回去。

    到了晚上，霍小路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視力竟然恢復了。

    就好像是有人將他眼前的霧氣擦去了一樣，他的眼睛重新能夠看到東西了，這讓他心裏面十分激動，畢竟做盲人的感覺並不好受。可是陰霄的一句話讓他的心墜入了谷底。

    「明天你繼續去曬太陽，提醒你一句，只要你一見到陽光，你的眼睛立即就會變成今天白天那樣，直到你的金烏體質完全被開發出來為止。」

    霍小路聞言不禁哀嘆：「不是吧？」

    看着他愁眉苦臉的樣子，陰霄絲毫不為所動：「沒辦法，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別人做不了什麼，你要相信自己才有可能成功。」

    其實這個道理霍小路也知道，只不過一想到可能又要做一天的盲人他心裏面就很無奈罷了。

    就像陰霄說的，第二天他剛搬着椅子坐在那裏，眼睛就看不見了。

    昨天晚上他沒有睡好，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他想要儘快解決這件事情讓自己恢復正常，可卻一直不得要領。如今坐在這裏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霧氣，他心裏的鬱悶不言而喻。

    自己不會一直都是這樣子了吧，難道以後一見太陽就失明？想想他就覺得鬱悶。

    大概是因為太疲憊的原因，霍小路今天沒有考慮太多，坐在椅子上一會兒就睡着了。

    陰霄還是站在老地方看着他，看到他睡着也沒有說什麼，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深邃得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今天的氣溫稍稍高一些，大概是因為晴得比昨天要好。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讓睡夢中的霍小路睡得更沉了。

    火家莊園裏還是像往常一樣安靜，並沒有什麼人出入。只有一些孩童好奇霍小路為什麼會每天坐在這裏，偶爾出來看一眼，在他旁邊站上許久，等看到他一直不搭理自己也就只能離去了。

    一天的時間很快又要過去了，這中途火琉璃過來了一次，當她看到霍小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撇撇嘴沒有說什麼，隨即離開了。

    當太陽快落山的時候，霍小路才悠悠醒來。

    說實話坐在椅子上睡覺並不舒服，但是昨天晚上他沒有怎麼睡，實在是困得不行了，便只能將就着睡了。現在一醒過來，他伸展了一下身軀，感覺渾身酸痛，而且精神並不怎麼好。

    不管怎麼說現在至少不困了。他現在不知道時間，腦袋轉來轉去什麼也看不到，只能在那裏干坐着。

    因為還沒有到時候，火琉璃還沒有過來扶他回去。閒來無聊的霍小路又開始玩昨天的遊戲了。

    隨心所欲地將眼前的霧氣成各種模樣，憑藉着精準的控制力，他甚至捏出了易染的樣子。和昨天一樣，剛開始玩還感覺很有趣，可是過了一會兒就不耐煩了。

    亂晃自己的眼球將眼前的霧氣攪得一團糟，霍小路覺得心裏面很煩躁。偶爾注意了一下混亂的霧氣，他發現了一些蹊蹺。

    既然自己能夠隨心所欲地控制這些霧氣的話，那他能不能夠將所有的霧氣撥開，讓自己看到霧氣後面的情景呢？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雖然這些霧氣看起來好像無窮無盡，可是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而且因為看不見東西的緣故，他有足夠的耐心來做這件事情。

    說干就干。

    霍小路瘋狂地調動自己的意識，他不再活動眼球，而是直接用意識去驅散眼前的霧氣，雖然慢一些，但至少不會傷害到自己的眼睛。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至少火琉璃來扶他的時候他還是呆呆愣愣地做着這件事情。等到回到屋裏，眼睛恢復了正常，他整個人也才緊跟着恢復了正常。

    既然有了目標那就有了動力，霍小路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變好了起來，至少不再抗拒失明這件事情。他現在很迫切地想知道霧氣後面自己到底能看到什麼，會不會就是陰霄讓自己找的東西。

    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每天白天他都是表面上愣愣地坐在那裏，其實腦海中正在瘋狂地調動自己的意識，進行這一項不可思議的活動。

    陰霄還是每天都在遠處看着他，只有時常過來查看的火琉璃發現了他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這讓她的心裏也連帶着燃起了希望。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星期後的下午，霍小路終於清除了所有的霧氣，看到了後面的景象。

    竟然是太陽！

    此時此刻，他兩側依舊是無窮無盡的霧氣，而在他的正前方，則是一個巨大的發光體。那光芒並不刺眼，但卻十分溫暖，霍小路感覺眼睛都舒服了很多。雖然他知道太陽是不可能直視的，但是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這就是太陽。

    他竟然近距離看到了太陽，或者說是看到了藏在自己眼中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