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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呂漢強的心情坐了一陣過山車,但是畢竟這樣的境遇在這個時代,還是可遇不可求的,再看看滿院子裏的兄弟親朋都在為自己高興,也就變得無可無不可了,再說,這個差事,看來也是這位正笑的無比謙和卻暗帶得意的趙推官一力舉薦所得,還是不要拂了大家的興致,應該先接下來再說。
只是接了這個差事,那就要實心做事,不能在如現在這般,可是,那自己茶樓的說書大業該如何辦理?還有那剛剛起步的報紙不盯着怎麼能行?這些不但是現在滿院子親朋生活所系,更是自己要過上那頹廢奢靡的封建生活的基礎啊,這可怎麼辦?
為了一個小吏而放棄自己即將到來的糜爛的頹廢生活,這種交換似乎很不划算,自己還真的不忍。
糾結,真的糾結啊。
正在呂漢強糾結的時候,院門外一個尖細的聲音如針尖般破空響起,
「聖旨到——天啟三年秀才呂漢強接旨啊——」
就這一嗓子,讓原本熱熱鬧鬧,亂鬨鬨的小院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
「聖旨?這是什麼東西?」呂漢強蒙了。
「聖旨到?」娘傻了。
「聖旨到?」原本一臉矜持微笑的趙推官呆住了,「不是走錯了人家了吧。」
「天啊,聖旨到了我們兄弟的家裏啦,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城門禁軍老王一愣間,一個翻身撲通跪倒,他身邊的那幫兄弟一見帶頭大哥跪倒,也忙不迭的跟着跪下,於是,這院子裏可就一陣雞飛狗跳,有跪下的,有愕然站着的,有驚慌失措不知所以的,還有就是呂漢強這樣,呆若傻鳥的。
那閃現在門口的太監對着滿院子的狀況只是皺了皺眉,這樣的事情見的多了,沒嚇死幾個就算是很平常的了。
於是,再次大聲喊道:「哪位是呂漢強呂先生?聖旨到,還不跪下接旨?」
這下子算是徹底的叫醒了滿院子的人,老娘跌跌撞撞的趕緊拉着婦人孩子往屋子裏跑,這是要規避。
張大掌柜揮舞起雙手跳腳嘶吼:「香案,香案啊。」於是,本來幾個已經跪下的軍漢立刻跳起來,衝進屋子,霹靂啪啦一陣,就抬出來一個八仙桌子,還將呂漢強供奉財神爺的香爐抱了出來,手忙腳亂的擺在了院子當中。
趙推官滿腹狐疑,但還是趕緊上前幾步,對着那中官太監恭恭敬敬深施一禮,陪起萬般小心,這時候的太監可不像張居正時代,是個文人士子就以打罵太監成就清名的時候,這時候,太監可是有九千九百歲撐腰,平時一個能在宮外行走的小小太監,都讓百官遇見下轎,武官下馬,這可絕對惹不起。
「勞煩這位公公,皇上聖旨可是降給天啟三年秀才呂漢強嗎?」這事情得問個準確,別鬧出什麼笑話。真要是接錯了聖旨,這太監一個惱羞成怒,砍了呂漢強的腦袋事小,自己好死不死的趕上這事情,說不得也得吃些掛撈,那可就大大的倒霉了。
那公公一邊等着院子裏的人手忙腳亂的張羅,一邊一翻白眼的瞧瞧這個穿着六品朝服的屁大點小官,鼻子裏哼了聲:「這裏是不是琉璃廠南街?」
「是。」
「這裏的主人是不是叫呂漢強?」
「是。」
「這不就結啦?既然是呂漢強呂秀才家,那呂秀才還不出來接旨?難道以為咱家很閒嗎?」看看忙的一團亂的眾人,那太監不耐煩的一甩手裏的拂塵,尖聲道:「得啦得啦,這只是皇上的恩旨,敬畏也就是了,也不用那些虛禮啦,呂漢強在哪?出來跪接吧。」
恩旨也就是中旨。這和真正的聖旨還是有區別的。
在清朝以前,大明的聖旨都分聖旨和中旨。聖旨是皇上發出,但必須要由首輔或六科附理才做數,要不就是廢紙一張,這主要還是體現在文官集團分搶皇帝的權柄上,明朝還是依靠文官在治理天下的。如果明朝拋開了文官,那麼首先造反的就是文官,中旨意味着繞過文官集團,所以一直為文官詬病並牴觸,這時候有了點君主立憲也不是不可以。
在明一朝,有大臣抵制中旨而不接,成為取得士林聲望最好的捷徑,那是要慶賀三天的,同時,通過中旨升遷的官員,也不容易被文官集團接納。
但是,但凡都有個但是跟着,被降中旨的傢伙其實也是一種榮耀,說明皇上看得起你,有私情在的。
趙推官不知道久居深宮,不問事事的皇上,怎麼突然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呂漢強秀才發了中旨,這就奇怪了。但是,這中旨沒被首輔給事中等留難,看來,這聖旨里也不是什麼大事,或許是皇上看了呂漢強的報紙,一時心血來潮,想要見一見這個說書匠也不一定。
那太監不耐煩的一說不必麻煩,大家就趕緊聽話的紛紛來到那太監面前,按照身份跪倒聽宣。雖然,大家不過是趕上這件事情,聖旨里的內容絕對沒有他們的份,但按照規矩,聖旨到來,等於是皇上老子親臨,哪個膽敢怠慢?
趙推官見多了接待聖旨,於是,就規規矩矩的面北跪下,他的那些跟隨過來的屬員,也規規矩矩的跪在了他的身後,禁軍老趙那幫兄弟畢竟還有個身份在,於是,就滿臉興奮與榮耀的跪在那些屬員身後,再後面便是茶樓里的那些夥計幫閒,一個個戰戰兢兢地的,跪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卻拿眼睛悄悄的瞄着前面的那些胥吏的動作,有樣學樣,生怕一點差錯被官府拿了,以大不敬的罪過砍了腦袋。
呂漢強搶步上前,規規矩矩的站到那太監身前,看看身後跪倒一片的親朋,只有心中啊q着,雙腿僵硬的跪下。
雖然自己有秀才功名,見官不跪,那也看是什麼官,但是,聖旨啊,那是代表皇帝老子,即便是皇帝老丈人也得先跪下再說。
那太監高傲的掃視了一眼滿院子規規矩矩的眾人,然後挺起雞胸脯,小公雞般走到「香案背後」清理了下喉嚨,便展開一米多長的一個白卷,抑揚頓挫的開始朗讀聖旨:「制約——」
呂漢強跪在地上,根本就聽不懂那些筆貼士寫的華美的不能再華美的臏四對六的辭藻,只是滿腹好奇的偷偷抬眼往上看去,這一看,便滿腦袋問號了。
「聖旨不是黃色的嗎?這個怎麼是白的?而且看戲裏的聖旨還只是短短的一片,這個怎麼都有一米多?也真是難為了這位太監,那小身板,那細細的胳膊怎麼就能拿的那麼穩當?是不是這位是蘭州抻面師傅出身?還有,聖旨開頭不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嗎?怎麼開場就來一個制曰?這不合乎規矩嗎,別是騙子上門,忽悠我吧。」但悄悄看看與自己一步之差的趙推官,卻是神色無比恭敬的把腦袋扣在地上,紋絲不動的聽着,看來這見多識廣的傢伙認定這東西是真的啦。
其實,這還是呂漢強不懂,明代,聖旨下發是很有講究的,過去只要是皇上下達的命令或指示,都可叫做聖旨。「聖」指皇帝,「旨」即旨意,「聖旨」就是皇帝的旨意。電視上出現的那種捲軸聖旨,高度一般是一尺,長度則不限制,明朝一般一兩米左右,一米的聖旨展開來讀雙臂還能承受,兩米的話必須拉麵師傅才能勝任。到清朝因為是漢滿雙語,從最右端往左寫的是漢文,從最左端往右寫的是滿文,中間蓋一紅印。漢滿雙語內容一致,一個事兒說兩遍,跟中英文練習本一樣。如此一來長度加倍,最長的六七米左右。?
??明清聖旨一般是捲軸形式,從軸的材質能看出級別:有玉、動物角、鍍金……頁面材料清朝用江寧織造出品的絞錦,背景圖案多為祥雲瑞鶴,頁面兩端有銀龍作防偽。
從它的顏色也能區分級別:根據定製,給五品以上官員的聖旨顏色有三、五、七色區別,級別越高色越多——黃、紅、紫、青、藍、赭石……這些顏色不是染上的,也不是布料拼接,它是一氣呵成直接織造出來的。五品以下,顏色一般就是用純白絞了。電視劇上每次都出現一面金黃的聖旨,那是不符合史實的。?
在措辭方面會因內容不同而不同,主要有「詔曰」、「制曰」、「敕曰」。分制、詔、敕、諭、誥命、敕命……用時嚴格區別:「制」主要用於國家大政,科舉殿試、封官授爵這類文書。「詔」就是「告」的意思,是頒佈全國使之家喻戶曉,主要用於朝廷大典、皇帝登基或親政。「敕」、「諭」,可合稱「敕諭」,或各加一「上」字,稱作「上敕」、「上諭」,用於訓誡百官以申明職守。?
呂漢強不懂,趙推官懂,這制曰一出,再看純白面料,心中不由一動,感情自己的這個兄弟是升官了,雖然官品不是很高,但這可是皇上親點啊,這是多麼大的榮寵?看來,自己剛剛發的那個順天府通告算是作廢了,不過,正是有了那份自己給爭取來的通告在先,平白的賣了呂漢強一個大大的人情,這筆交情算是做的實實在在的了,等他日呂漢強飛黃騰達,那自己還不是他最貼近的人啦。
想到這裏,心中真是得意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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