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珩感覺到丹田一震的時候就暗道不妙。
之前受到的創傷先被丹藥之力強壓,如今在他再次與人動手時頓時爆發了出來。
真氣凝滯不暢,遊走時仿佛如刀割般切着經脈,邵珩額頭上瞬間滲出薄薄一層冷汗,天機劍在空中的軌跡頓時一歪。
孫逸之猛一跺腳,九陰幽骨扇接連點出,直刺邵珩空檔之處。
那陰森玄氣張牙舞爪撲來,所過之處摧枯拉朽,勁風甚至壓倒周圍一排草木。
邵珩雖然知道自己傷勢復發,卻也不慌不忙,以踏星摘月步生生退開數丈,險險避開攻擊。
只是如此一來,邵珩只覺五內俱焚,如齊齊燃燒一般,尤其丹田之處傳來陣陣針扎一般的刺痛,令他腳下一軟,半跪於地。
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就聽到蕭毓焦急的呼喝之聲以及接下來的驚叫,只是周圍塵囂霧濃,卻看不清前方情景,只能感受到蕭毓正與孫逸之周旋打鬥的聲音。
「毓兒,快走!」邵珩心中一沉,着急大喝。
只是,蕭毓又如何肯在此時獨身逃去。
待塵囂散去,映入邵珩眼帘的情景卻令他眼前幾乎眼前一黑。
孫逸之縱然受傷頗重,但之前已借幻魅兒身體暫時穩住了傷勢,疏忽大意之下方才會被邵珩和蕭毓聯手打個措手不及。
如今邵珩同樣牽動傷勢露出破綻,又無他牽制,孫逸之立即招出九陰幽骨扇上剩餘幾個幽魂美人一起圍攻蕭毓。
若蕭毓此刻獨身一人,以她那速度奇快的御風之法配合御劍術還或能擺脫孫逸之糾纏。
只是,孫逸之極為無恥地幾次故意將招式牽引至邵珩的方向,如此陰險之舉,令蕭毓不得不一步步踏入其謀算之中,陷入其包圍圈內,最終被孫逸之制住挾持在旁。
邵珩看到的場景便是蕭毓被孫逸之制住後心大穴梗着脖子看着自己。
他看着蕭毓面色還算鎮靜,杏眼中飽含着對自己的擔憂,偶爾閃過一絲畏懼之色。
邵珩掙扎想站起,哪知孫逸之以氣機牢牢鎖定自己,再次被壓了下去。
外力加內因之下,邵珩上的滋味可實在難以描述,心裏更是後悔不該逞強出手,牽連蕭毓落入敵人魔掌。
只是,當時他見孫逸之如此凌辱幻魅兒一個女子,到底難忍怒意。
如今他只能在心中祈禱沈元希能及時察覺這邊異樣,支援一二。
不過,邵珩卻也知曉,敵人有蕭毓為質,沈元希腿腳不便,就算御氣趕來也不一定能正面贏過這姓孫的。
「呵呵,小美人,你到底還是落入我手中了。」孫逸之封住蕭毓經脈,將她提起,嗅到她身上的處子幽香,眼中流露出興奮的光芒。
「放開她!」邵珩見孫逸之伸手就往蕭毓臉上摸去,怒不可遏厲喝。
他怒極之下,先前又緩了口氣,倒是衝破了孫逸之氣機封鎖,提劍朝前奔了幾步。
孫逸之臉色一變,閃過驚惶之色,將蕭毓擋在身前,九陰幽骨扇「啪」地一聲朝邵珩打去。
邵珩抬劍一擋,九陰幽骨扇哀鳴一聲倒飛而回,被鋒利的天機劍所創,然而邵珩自己卻也再次經脈一痛,差點摔倒在地。
孫逸之見狀便知邵珩也差不多是外強中乾,定然是身上有傷復發的徵兆。
只是他心中還未放心,就只覺心田一痛,突出一口鮮血。
孫逸之這才分神發現,自己那九陰幽骨扇上靈氣幾近消散,只余點點靈光,竟是比先前損壞得更為嚴重。
此寶乃是他本命法寶,這般受損直接牽動了孫逸之傷勢,令其修為大損。
孫逸之又驚又怒,這段時間以來遭受的諸多不順仿佛突然間爆發了出來。
只聽他陰測測地冷笑着:「好!好!好!存微山弟子當真了不得!」
一邊說,孫逸之一邊將蕭毓拉近自己幾分,幾乎整個人貼在蕭毓後背。
蕭毓臉上閃過明顯的厭惡之色,猛烈地掙扎了幾下,卻因經脈被封而無可奈何。
「如此良辰美夜、佳人在旁,你倒是真能忍得住。」孫逸之捏着蕭毓的下巴來回掃視着,嘖嘖嘆道。
突然,他將蕭毓的臉擺了個方向正對着邵珩,令他們雙目對視,冷笑道:「讓你親眼看看心上人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不知是不是很有趣?」
「你敢!」邵珩本正竭力安撫體內真氣,嘗試延緩傷勢,聽到孫逸之無恥之極的話氣得渾身顫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真氣差點又散去。
蕭毓臉色蒼白,神色變幻了數次,心中又羞又氣,最終強壓恐懼,咬牙沒有吭聲,只冷冷笑着。
邵珩沒有聽見蕭毓聲音,卻明白她是怕自己擔憂才不出聲,心如刀絞,眼中都快能滴出血來。
突然他眼角瞥見孫逸之背後地上的一團灰影動了動,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霍然抬頭緊緊盯住蕭毓。
蕭毓只見邵珩雙目亮得出奇,眼中閃爍着焦急、擔憂以及一種奇異的情緒,突然間心領神會地整個人奮力往旁邊一扭。
孫逸之正想大怒將之扯回,哪知背後一隻手掌悄無聲息地印上後心,令他全身真氣不受控制地往外泄去,如滔滔江水一去不返。
這一狀況頓時駭得他魂飛天外,手中不自覺地一松,一掌就往背後打去。
掌風還未凝起,胸口就又是一痛。
孫逸之全身一僵,就見自己胸口被一道劍氣貫穿了一個大洞,鮮血正汩汩湧出,一如他體內外泄的真氣。
邵珩收回天機劍後,第一時間往前奔了幾步,將從逃離孫逸之魔爪、朝自己乳燕投林般撲來的蕭毓接了個正着。
直到緊緊擁住那顫抖的嬌軀,他才驚覺自己雙手也有些發抖。
「你傷怎麼樣?」
「沒事吧?」
兩人異口同聲地詢問對方情況,彼此眼中都閃過一絲後怕之色。
「嗬!嗬!」怪異的聲音從孫逸之口中發出,令邵珩驚覺此事還未結束。
邵珩尋聲看去,卻被孫逸之的狀況嚇了一跳。
孫逸之外號「玉面書生」,自然是樣貌不錯,不然也不能藉此哄騙無數無知女子。
不過,此刻的孫逸之與這個外號十分不相稱。
原本就因邵珩突襲而一身狼狽的孫逸之,此刻面目猙獰,整個人半跪在地上,半仰着頭,嘴部因某種原因而微微張開,似在罵些什麼,但是吐出來的字卻模糊不清,只如重病之人般發出粗重的氣息。
不僅如此,方才還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孫逸之,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餘歲。
一頭烏髮正以一種極快地速度逐漸乾枯着,皮膚上顯而易見地出現幾道皺紋,且膚色十分迅速地失去原有的光澤。
更恐怖的是,他在飛快地消瘦着,只邵珩發呆的這一小會,孫逸之幾乎已瘦的不成人形,臉頰、眼窩都深深陷入,幾乎能看見骨頭。
而在孫逸之的背後,原本在地上奄奄一息、不知生死的幻魅兒,正一掌貼在孫逸之身上,面無表情地一動不動。
雖然她的變化極為隱秘,但邵珩卻依舊察覺到這個女人身上的傷勢似在逐漸好轉。
無論是從她漸漸紅潤的面容,以及逐漸有神的眼睛,都證明着這一點。
對此,邵珩愈發對陰陽宗這種秘術心生警惕,在以後的日子裏,他都十分小心陰陽宗之人,避免與之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當然,後來邵珩才知道,這種瞬間將人修為吸得一乾二淨的秘術,自然也有其限制之處,並不是隨便可對一個使用的,這自然是後話不提。
轉瞬之間,孫逸之連聲音都發不出了,直到他昏死過去的前一刻,他都用一種令人發滲的眼神死死盯着幻魅兒。
而幻魅兒回應他的則是沒有任何情緒涌動的臉。
孫逸之昏過去後,幻魅兒緩緩抬起頭,視線轉移向了邵珩和蕭毓所在的位置。
她全身上下只着一件灰撲撲的長袍,除此之外沒有絲毫寸縷着身。衣袍下擺處露出雪白光潔的小腿,沾染些許泥點,顯得有種妖艷的美感。
邵珩將蕭毓掩在身後,警惕地看着幻魅兒。
幻魅兒見到只着單衣的邵珩緊護着蕭毓,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之色,似羨慕似嫉妒,最終在蕭毓那微含憐憫的目光中化作一絲幾不可聞的喟嘆。
突然,幻魅兒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孫逸之自言自語道:「我是不是很傻?這個男人分明不過是一個披着人皮的惡狼,我卻被他花言巧語蒙蔽,竟然還將一顆心繫在他身上。哪怕這個人於我年少時哄騙於我,之後又將我送於他人,我一邊恨他,卻總是狠不下心對付他……」
幻魅兒說這話時並沒有指望有人回答她,卻聽到了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你沒有傻,你只是病了!」蕭毓微微上前一步,目光嫌惡地掃過孫逸之後看着幻魅兒,一字一句道:「你沒有愛他,你只是生病了。」
幻魅兒怔怔看着蕭毓,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心底碎裂開,又有什麼東西生長而出。
是啊,她怎麼會去愛這樣一個人渣?
是年少時的彷徨無助下他那偶爾施捨的溫柔所致,還是她太過想要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村落所致。
幻魅兒忽然展顏一笑。
邵珩看着這個艷名廣播的魔道女子,此時看着她的笑容,卻突然覺得她此刻帶着泥點和紅腫的臉,比之前初見時妖灩的樣子美上不少。
ps:好吧,我又寫了個心態極為複雜的妖女,本來設定是讓幻魅兒與孫逸之同歸於盡的,不過,一方面應泰臣大大的強烈要求,一方面自己也覺得這種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受害人應該有另外一條出路,所以從幻魅兒不死的支線又可以給以後主線增添一二了,倒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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