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盛世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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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駿馬、華貴香車,皆披紅戴花,從街頭排到街尾,看不到盡頭;卻多而不亂,井然有序。街道兩旁的樹枝上掛滿紅綢、小燈籠、各類小掛飾,隨風飄揚,喜氣宣天。隊伍之中,旗羅傘扇、鎖吶鑼鼓、金石土木、絲竹笙芋,絲紛櫛比。
忽然間,人潮湧動,喜慶的絲竹聲從齊府由遠及近地傳來,一群樂師身着華服喜氣洋洋地率先跨出府門,隨後一群年輕女子擁簇這一對大紅喜服的新人行來。那群年輕女子皆婀娜清麗,身着桃紅色長裙,身披輕紗,步履輕緩。耳邊的寶石在陽光下竟閃耀出彩虹的顏色,一時間更襯得整個府門華貴氣派。
「新娘子出來了。」人群中有人驚呼。
身着喜服的新娘在一位中年美婦的攙扶下緩緩行來,手持一把鳳羽寶扇遮面,鳳冠霞帔,玉石珠寶,無一不華貴典雅。
行至鮮艷喜慶的大紅色花轎前,新娘忽然頓在轎邊不願前行。貼身丫鬟寧碧以為小姐戀家不願上轎,便輕聲提醒,「小姐,該上轎了。」
新娘一言不發,未有動作。
齊府觀禮人群中,雲淡顰起了眉頭。
已翻身上馬的新郎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輕身下馬,行至心上人身邊,貼耳溫和詢問,「阿雅,怎麼了?」
「賀家公子當真是溫潤俊雅,細緻謙和,還未過門,便如此寵愛呵護。」圍觀人群見此,不由得艷羨感慨。
「新娘子怕是捨不得家了吧,畢竟是齊府金枝玉葉、千般呵護萬般嬌寵長大的獨女,即使再懂事知禮,人之親情哪能輕易割捨。」
「更遑論這一嫁,璃城和瑋城相隔千里萬里,怕是極少繞父母膝下了。」
人群中的討論尚未結束,新娘忽然伸出手,將新郎擁了過去。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善意侷促的調笑。
調笑未散,忽然變成一聲聲驚恐的喊叫。
只見,典雅端莊的新娘擁住即將相允一生的青年,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撕扯之下,瞬間鮮血四溢,脖頸寸斷。同時,左手捅進新郎的胸口,一把扯出紅彤彤的心臟擲於婚車之上,然後將直到死去也不明白髮生何事的年輕丈夫一把推開。她詭異地扭動着身體,忽然扔掉羽扇,扯下蓋頭,露出一張美麗猙獰的臉。
俊俏溫潤的新郎毫無生氣地躺在冰冷的街上,雙眼圓睜,死不瞑目。胸口處豁然一個大洞,破碎的大紅色華服在鮮血的浸染下更顯鮮艷,身下血涌如注,瞬間淌涌如溪。
丫鬟們嚇得四處逃散,馬聲嘶鳴。
街道上觀禮的人群騷亂起來,「新娘瘋了新娘瘋了……」
慌亂間,貼身丫鬟寧碧反而走近新娘。
往日溫柔動人的齊府大小姐齊雅此刻雙目無神,嘴角抽搐,表情似痛苦又似極度歡愉,猙獰可怖,全無寧靜淡雅之氣。寧碧注意到她的手指彎曲,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呈詭異黑色,尖鋒如刀。瞬間,那張猙獰可怖的臉上佈滿黑色古怪的紋路,渾身冒着黑氣,不復清麗動人的模樣。
「小姐,」看着昔日溫柔動人的小姐此刻癲狂可怖的樣子,寧碧震驚不已,只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扶她。不想,那個往日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抬手便將她揮至數丈,撞到府門前的石雕上,登時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蘊魔!是蘊魔!蘊魔回來了~」人群中有人失聲驚叫,「新娘被魔魘附住了……蘊魔回來報仇了,快逃啊~」
這時,一道白光拂過,一把劍破空而來。
劍光縈繞間,一下子挑開了正抓住旁人撕咬的癲狂女子。劍氣所過之處,柔和輕緩,將人群瞬間隔離在女子周圍一丈以外。一位月白色長衫的少年御風而來,金色的髮帶隨風飛舞,襯得那張清冷俊逸的臉更加稜角分明,一雙寒星似的雙眸深沉泠然。
「雲淵師兄~」雲晨驚呼出聲。
聽到騷亂聲便急急出府的眾人,只見那個月白色長袍的少年憑風而立,猶如神祇臨世,左手揮劍直指蒼穹,右手朝癲狂的女子畫出一個繁複符咒。剛剛還殘暴至極的女子瞬間痛苦地倒在地上,渾身痙攣。
「這位小仙長,手下容情。」這時,一位身着華服的中年男子急出,竟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留小女一命。」來人正是齊家家主——齊坤。說話間,向來精明強幹的一家之主竟是老淚縱橫,「我膝下只有一女,脾氣秉性最是溫和良善,今日如此,定是為~奸~邪~所害。」
「齊家主,這可使不得。」一個清朗的笑聲傳來。俊美無儔的少年伸手將齊家家主扶了起來,精緻的臉上滿是明媚耀眼的笑意,「齊小姐被魔魘附身才至如此,師弟正在為令愛施法解困,並不會傷其分毫。」
「魔魘?」
「確是如此。」雲凌修沉聲道,「正常人被魔氣入體,從而精神失常,面目猙獰,行為有異,稱之為魔魘。令愛的情形正是如此。魔魘可被咒符化解,請齊家主放心。」
劍光流轉間,符咒發出金色的光芒。
黑色的氣息從身着喜服的女子身上絲絲滲出,幻化成一個模糊的人形。人形初現,劍氣幾乎同時揮至,須臾間,那絲魔氣便灰飛煙滅。
齊家家主蹲下身子,抱起臉色蒼白、冷汗涔涔的女兒,摸了摸她的發,喃喃道,「雅兒,沒事了沒事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雲淵收劍落至雲氏弟子旁邊,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歡欣雀躍。「別放鬆得太早,」一旁的雲凌修凝視着空中翻騰的滾雲,肅然道,隨後扯出一個大咧咧的笑容,「硬仗來咯~」
大劫初過的齊府小姐躺在父親安全溫暖的懷抱,愣愣無言。半晌,她呆呆地舉起左手,纖細的手心鮮血淋漓,指間還夾雜着碎肉。血腥氣濃重猛烈,柔弱無骨的大小姐猛地扭頭乾嘔了起來。
視線之餘,往日溫潤親和的俊公子毫無生氣地躺在血泊之中,雙目圓睜地望着空中,似不解,又似悲傷,穿着喜服的胸口處豁然是一個空洞的窟窿。
乾嘔不止的齊雅驀地呆在原地,淚如雨下。她拼命掙脫父親的懷抱,朝本可以相守一生的夫君奔去。待確認那張熟悉的面容,她盯着胸口處那個巨大的血洞,顫抖不止地將滿是碎肉鮮血的左手舉到眼前,美目中滿是震驚和苦痛,渾身又篩糠般痙攣起來。
「雅兒~」齊府夫人此刻也行至府外,朝這邊奔了過來。見狀,齊坤起身,準備行至女兒身邊。不想往日裏那個柔弱的嬌嬌女,此刻卻強撐着站了起來,朝着一向慈愛的父母端正地跪下,聲淚俱下,「女兒不孝!未能繞父母膝下盡孝!」
「雅兒……」齊家父母老淚縱橫,伸手欲扶。不料一向溫和的人此刻卻顯示出了從未有過的肅然,「父親母親,這件事,總要給賀家、皇族一個交代。」那張端正柔美的小臉仰面朝上,露出一絲決絕,「況且,這世上,沒有了阿雲,我已不想苟活。」
語畢,齊雅抽出發間的珠釵狠絕地刺中心口。速度之快,竟無人能攔。
齊府主母痛失愛女,當場暈厥。
大婚未過,賀家家主長子賀雲當街慘死,雖有蘊魔侵擾,但下狠手的卻是齊府獨女齊雅,這一點,全瑋城人親眼所見。賀家家主本就是皇族王爺,如此,皇族和賀家定要聲討追責,齊府雖家財萬貫,卻是難辭其咎。
但即使複雜難處,若是齊府執意要保住獨女,也未嘗不可。卻未想到這個千嬌萬寵的貴族小姐卻是如此決絕,不僅以一死謝父母養育之恩,免父母愁思;還一死謝皇族、齊府,給其一個圓滿交代;更是一死謝夫君,以表愛之忠貞。
一時間,在場人無不動容噓噓,更是被後世傳為曠世奇戀。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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