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狀態就像是一個水庫。
當積攢了足夠多的水,儘管水面無波,但隨着水越來越深,壓力也會越來越大。
對喬智而言,有足夠的時間,冷靜下來,躺在病床上,思考人生,並不是一件壞事。
在鬼門關門口逛了一趟,再看到真實的世界,會發現即使是陰天,世界還是如此的美好。
喬智的心態變好,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
此次刺殺事件,一方面如同當頭棒喝,讓自己收斂膨脹的心態,意識到自己還是要沉下去。
另一方面,間接地讓「免費食堂計劃」得到了廣泛關注和熱議,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公益項目的存在。
喬智在參加啟動儀式期間遇到刺殺,引起了同情、憐憫和憤慨。
僅僅四天時間,賬戶上的善款捐贈額度達到了五千萬元,這個捐贈數據若是讓其他基金會知曉,恐怕要嫉妒得發瘋。
儘管喬智讓胡展驕隱瞞自己的病情,但還是有人知道喬智的真實情況。
沐曉是第二個知道自己已經脫離危險的人,她每天早晚都會跟喬智煲電話粥。
之前,喬智可以用工作忙,作為拒接的理由,如今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沒有了藉口。
「前幾天我媽聽說你受傷的消息,到寺廟給你算了一卦,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算命的老和尚說,按照你的命相,此刻已經步入輪迴。」
「輪迴,這是什麼鬼?」喬智哭笑不得。
「大概的意思是,你已經是個si人了。」沐曉笑着說道,「我媽極少會和別人吵架,那天指着老和尚的鼻子大罵了一頓。」
喬智啞然失笑,有些感動,「阿姨還真可愛。」
如果喬智知道邵翠更多的態度,恐怕就不會覺得她可愛了。
邵翠確定之前那次算命的結論,喬智應了血光之災,不出意外會是個短命鬼,因而堅決不同意沐曉與喬智往深處相處!
「咱倆這算是有難同當嗎?」
「不算!咱倆經歷的又不是同一件事,最多只能算是兩人都很倒霉,同時惹上了麻煩。」
沐曉哼了一聲,「你還真不配合,當時那個刺客怎麼不用刀子捅到你的嘴巴,你就不會隨便亂說話了。」
喬智愕然,「再鋒利的刀子都不及插刀教主嘴上的那把利刃!」
沐曉哼了兩聲,頓了頓,「傷口還很疼嗎? 」
喬智笑道,「怎麼突然改變風格,讓人措手不及。」
「你啊,就是不能對你太溫柔。」沐曉哼了一聲,「我知道你的命很硬,絕對不會被這點小傷打倒的。」
喬智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一次對我來說,的確是很難忘的經歷。人能活着實屬不易,要珍惜每一天,珍惜身邊每一個人,誰也不知道,過了今天還有沒有明天。」
「很難想先你會如此悲觀,在眾人的眼裏,你是個很積極向上的人。」
「不是悲觀,而慎重。把每天都當成世界末日的前一天來過,難道還不積極向上嗎?」
「當然不是。為什麼明天是世界末日,而不是更美好的一天呢?你將未來看得很艱難,這原本就是一種悲觀的心態。」
喬智沉默,沐曉說得有幾分道理。
別人評價喬智,都覺得他是個有治癒能力的人。
但事實上,喬智沒有那麼陽光,他努力給別人帶來正能量,但他看待問題,習慣從最陰暗處出發。
「很多人經歷變故,會性情大變,你不會也變成那樣吧?」沐曉突然問道。
「哪樣?」喬智不解。
「變得肆無忌憚,縱情享樂,拈花惹草,處處留情,從鋼鐵直男搖身一變成為海王……」
「……你未免太能想像了。」喬智搖頭苦笑。
沐曉得意笑道:「其實我希望你變成那樣一個人,儘管放縱,但至少活得很開心。你現在擁有了財富和名聲,但真的開心嗎?」
喬智被沐曉問愣住了,沐曉的話直抵心靈。
他轉移話題,「護士要給我打針了,明天再聊吧。」
……
喬智想瞞着遠在蘇黎世的陶茹雪,但到了第四天,陶茹雪還是通過網絡知道了喬智受傷的消息。
「你為什麼要隱瞞我?」陶茹雪生氣道,「如果你死了,是不是也要等過了一年半載,我才知道自己成了個寡婦?」
「我如果真死了,那也沒辦法通知你啊。」喬智苦笑,「何況,我這不是沒事了嗎?現在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陶茹雪紅了眼睛,「我想回國。」
喬智嘆氣,「真的只是皮外傷,我已經能跑能跳,不過,劇烈的運動沒法做,所以你回來,咱倆也沒法親熱。」
「看來你的傷勢真沒那麼嚴重,還能說葷話呢?」陶茹雪臉上露出無奈之色,「咱倆算談過戀愛嗎?」
喬智笑道:「怎麼沒談過,孩子都一歲多了,咱們還在一直談,加起來有近兩年了。」
陶茹雪嘆了口氣,「我一直沒有結婚的感覺,安梓夏跟我說過很多結婚後夫妻的感情變化,女人的心理特點,我好像一個都沒有。」
「正常女人是什麼心理特點?」
「會覺得厭倦啊。對婚姻充滿了後悔。」
「你呢,心理是怎麼樣的?」
「想你,每時每刻。」
「我的天,一不小心被你齁着了,我嘴裏宛如吃了蜂蜜一般,真甜!」
陶茹雪展顏笑道:「也不能總讓你說甜言蜜語 ,偶爾我也給你來點精神食糧。」
「對了,爸媽那邊儘量瞞着。」
「怎麼瞞啊?媽每天都在關注國內的新聞,我懷疑他們都知道了,只是沒敢告訴我。」
「就跟爸媽說,我是假受傷吧。」
「假受傷?」
「嗯,對敵人虛晃一槍,故意示弱……」
陶茹雪沉默數秒,「我試試吧,爸可能會信,但媽那邊就不好說了。」
喬智頭疼,想瞞過柯清,難度是挺大的。
沒辦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果他們真要回來,也未嘗不可,畢竟自己待在空蕩蕩的家,也有些孤獨。
陶茹雪給喬智打完電話,來到了客廳,廚房裏發出咔嚓一聲響,她趕緊走了過去,只見柯清望着碎裂的瓷碗,神情恍惚。
陶茹雪趕緊走過去,用掃帚將碎片清理乾淨,輕聲道:「媽,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柯清回過神來,心疼道:「我太不中用了,想給兩個孩子弄點輔食,卻打碎了碗。這碗很好看,應該很貴吧。」
陶茹雪牽着柯清的手,來到客廳坐下,眼神清澈地看着柯清。
「媽,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柯清頓時眼睛就紅了,「喬智,他……」
「我剛跟喬智通過電話,他現在恢復得不錯,你不用擔心。」陶茹雪決定實話實說,「他還想讓我跟你說,他的受傷是假的,害怕你和爸會着急。」
柯清暗嘆了口氣,「這孩子太懂事了,有時候喜歡獨自忍受痛苦。」
「媽,如果你要回去,我這就去跟外婆說。」陶茹雪眼神清亮的說道。
柯清咬着嘴唇,「我給喬智掛個視頻電話吧,如果他的病情真的好了很多,咱們沒必要急着回去。」
柯清給喬智發送視頻電話請求,通過視頻看到喬智的確恢復得不錯,心裏鬆了口氣。
柯清想回去,但又知道不能回去。
知子莫若母。
喬智將一家人送到國外,不僅為了探親那麼簡單,還為了不讓他們成為敵人對付他的籌碼。
如果柯清回去,豈不是打亂了喬智的部署。
……
黎小魚趕到贛州人民醫院見到了喬智,見喬智恢復得不錯,如釋重負。
她很是愧疚。
喬智其實是姜家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喬智,食品工廠會被銀行強制拍賣,而姜家的情況也會雪上加霜。
黎小魚覺得姜正很愚蠢,明明日子在變好,為何要做出自殺式的行為?
喬智見到了穿了一身黑的黎小魚,她的眼睛紅腫,儘管化了淡妝,但還是難掩憔悴之色。
「對不起。」黎小魚淚如雨下。
「你和我都是受害者,不用說對不起。」喬智鼓勵道,「現在你的情況很難吧?」
黎小魚點頭道:「姜正的父母認為是我害了姜正,所以每天都會到工廠去鬧,被警察帶到警察局調解數次,總算好了一點。在他們的眼裏,我是個掃把星,有克夫的命。」
漂亮的女人大部分都克夫。
喬智自然不會將心裏話說出來,耐心安慰,「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如果需要幫助的話,隨便說。」
黎小魚用紙巾擦掉眼淚,努力控制情緒,「我已經搬出來住了。其實我不怕他們找我麻煩,只是擔心他們會干擾工廠的正常運營。所以我這次過來打算辭職!」
喬智道:「你太脆弱了,為什麼遇到一點阻礙,就想着退縮呢?我不允許你辭職!」
黎小魚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我怕會辜負你的期望。」
喬智認真道:「我之前聘用你,是因為你的個人能力很強,我沒看錯認,你比姜正更適合食品工廠總經理的職務。現在,我選擇挽留你,是因為你不僅能力強,還值得我信任,因為我們一起度過了艱難的時刻。」
黎小魚擦掉淚水,「只要你不嫌棄,我願意一輩子為你效勞。」
喬智笑了笑,「晚點我會安排人幫你解決你公婆的事情,像他們這種惡人,必須要用以惡制惡才行。」
見黎小魚表情微變,知道她不忍心對老人動手,喬智輕聲寬慰:「放心吧,我們不會觸犯法律,儘量讓他們知難而退。但如果他們觸犯法律,我們絕不能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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