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留客,你留不留?」米媛莞爾笑道。
陳尚東溫和笑道:「只要你肯留,我自然留。」
兩人看着雨幕淺笑。
「這麼大雨你跑出來做什麼?」陳尚東問道。
米媛揚了揚水果袋,「晚上要加班就去買點水果,沒想到碰上急雨。」
「我幫你拿吧。」
「不用了,很輕的。」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出來知道帶傘。」
「哈哈,我這是買的雨傘。走吧,去我那坐會?」
「你一個人嗎?」
「當然,周六呢,可不就我一人?」
陳尚東點頭,兩人共撐一傘走過馬路。
米媛掏鑰匙開門,陳尚東抖抖身上的雨滴,見雨幕連綿不斷不由嘆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講的大概就是這種雨吧。。」
米媛打開屋門笑道:「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你八成是想家了。」
陳尚東笑笑不語,自己確實有些想家了。
兩人進屋,陳尚東見音樂室分為上下兩層,一樓是接待區域,佈設顯得寬敞大氣,真皮沙發高端精緻,各類物什整齊擺放。
「這裝修怕花了不少錢吧?」
「也沒有,只是費的時間多,費用倒沒多少。」
兩人上樓,走進一間辦公室,裏面光線柔和,綠植青蔥,頗有道法自然的感覺。
陳尚東讚許道:「真不錯,最裏面那間是錄音室麼?」
米媛斟茶端過來,「對啊,想去看看嗎?」
陳尚東接過茶水放下,「不用,我看也看不懂。」頓了頓,「沒想到你這海歸女古詩文倒學得挺好。」
米媛取出水果放在茶几上撇嘴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國外讀書?又是華子說的?他那張嘴一天到晚沒個把門的倒讓你笑話。」
「哪裏,我仰慕還來不及呢,哪敢笑話你?」
這話說得曖昧,陳尚東出口就覺不妥,卻再沒解釋的餘地。
兩人有些尷尬,默然片刻。
「怎會這麼晚才回去?」米媛沒話找話。
「余老師留堂,罰我練琴一個半小時。」說完他解釋遲到的原因,自然略去寫小說的事實。
「寫東西遲到?這是周六哎,你寫什麼這樣入神?小說?」
陳尚東擺手道:「評職稱的論文和表格啊,很多的,馬上就到截止期了。」
米媛掩嘴笑道:「余老師留堂是對你青眼有加好不好。我上周去過電話,他對你讚不絕口,一直惋惜你學琴晚了。你也知道,他很少誇人的。不過呢,這倒讓我想起楊思海老師說過的話。」
「什麼話?」
「對你的評價。」
「怎麼說的?」
「他說你有內才不外露,畫畫很有天分,是真的嗎?能不能讓我見識一下?」
陳尚東擺手道:「什麼畫畫天分那是扯淡,他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米媛堅持道:「不,我就想看看,你隨便畫一張唄。」
陳尚東推脫不過只好點頭,「好吧,我兄弟倆從小看連環畫,特別喜歡《三國演義》,所以我畫馬或者冷兵器還行,別的拿不出手。」
米媛嘻嘻笑着拿出鉛筆,再把稿紙鋪在桌上請他坐下。
陳尚東落座後不假思索先寥寥幾筆畫出個馬頭,米媛在旁贊道:「你這幾筆很見靈性啊,蒼渾中有生動,渾厚中有風骨,不錯。」
陳尚東笑笑繼續下筆,很快一個英姿勃發披盔戴甲的將軍被勾勒出來,手持一把方天畫戟回身猛刺。
「這是…呂布?」
陳尚東繼續勾畫。
不多時,三人三馬手持兵器躍然紙上,正是拍馬掩殺的劉關張。
米媛拍手雀躍道:「《三英戰呂布》,果然畫得好。楊老師沒說假話,你若從小培養,咱們國家肯定會多一位畫壇宗師。」
陳尚東臉紅道:「謬讚了,我這畫功不及我哥一半。」
「不可能吧?他這麼厲害?現在做什麼?」
「除了在農村找活養家餬口,還能怎樣?」
「可惜了,」米媛唏噓道:「咱們國家不知道有多少好苗子就這樣被生活埋沒了。」
陳尚東不語,撂筆準備起身時瞥見桌上角落裏放着一本畫稿,便拿起來問道:「這個不錯啊,你畫的?」
「我哪會啊,這是省里朋友畫的電影畫稿,我們想接下這部電影的配樂,肯定得了解影片的內涵啊。」
「什麼電影?」
「《擊石》,開拍沒多久,講一個虛構的人物,身上有辛棄疾、冒辟疆和陳慶之的影子,逢國難時投筆從戎抵抗外侮。」
「《擊石》?以卵擊石?有點意思。」
米媛笑道:「劇本我看過,還真不錯。其實咱們國家有很多的電影題材可以拍的,隨便挖掘個人物就值得考量。這部電影製作陣容好蠻強的,值得參與。」
「天朝上國嘛,當然有很多……」陳尚東看着畫稿上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的樓宇殿閣,漸漸陷入沉思。
「你怎麼了?」米媛好奇地看着他。
陳尚東擺擺手,轉身拿過紙張提筆寫了起來。
米媛湊過去一看,須臾間陳尚東已密密麻麻地寫了幾行數字。
她兩眼綻放異彩,想動問又怕驚擾他,索性屏息靜氣默默旁觀,等他寫完揣兜里才問道:「這是…音樂靈感?」
陳尚東遮掩道:「沒有,我想到個數學題。」
「語文老師想數學題,你騙鬼呢?這明明是曲子,當我傻麼?我在倫敦留學幾年吃乾飯的?」
陳尚東窘笑後實話實說,「剛才看那些樓宇殿閣,我這腦子裏有點感覺,就想着記下來,你可別笑我。」
米媛本想調侃他拿手機哼歌的事,想想作罷,「怎會笑你?佩服還來不及呢。」
「我有啥好佩服的?」陳尚東不欲糾纏這個話題轉而道:「對了,你們買下《情誼》後咋樣了?」
「還在錄製,等校園歌手總決賽後會隨專輯推出。」
陳尚東點頭道:「別讓你們虧錢才好。」
「共有十二首歌,要虧錢也跟你沒關係。」
「想想也是。」
陳尚東看看窗外,發現雨已停住便起身道:「雨停了我都沒發現,天不早了,我得回去。」
米媛也不挽留,等他走開後才提醒道:「哎,畫你不帶走麼?」
「不了,送給你吧。」
「我不敢要,李欣要是知道肯定得找我拼命。」
陳尚東駐足轉身,「李欣?什麼拼命?這跟李欣有什麼關係?」
米媛睜大眼睛答道:「你倆不談着呢麼?她說要對你發起總攻啊。」
陳尚東駭然問道:「啥時說的?」
「就那次你倆在屋裏……」米媛聲音漸小滿臉緋紅。
陳尚東頓足道:「這個騙子,我當時問她對你說了什麼,她說我倆啥事沒有都解釋清楚了。嘿嘿,我跟她?怎麼可能?」
米媛好奇地問道:「你和她男才女貌,怎麼就不可能?」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走到一起?算了,這事跟你說不清,她這人專喜歡惡作劇,你別聽她的。就這樣吧,時候不早我得回去了,謝謝你。」
說完他匆匆下樓,米媛在後面喊一聲他也只當沒聽到。
「這人外表斯文有禮,內心卻乖僻得很。」米媛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暗道,轉身回屋在紙上記下一串數字,然後拿起《三英戰呂布》仔細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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